明昭帝面色阴沉,反手扶了一把陆淑妃,陆淑妃便盈盈起身,借势坐在了皇帝身边。
魏皇后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借势坐在凤座上的陆淑妃,眸子流转回来一笑,方柔声道:“淑妃,谋害皇嗣是重罪,十九皇子又是陛下的幺子,陛下自然会为十九皇子和你做主,你也莫要伤心到糊涂了。”说着,又看向阶下长玉怀里抱着的猫,“栗子找着了?”
长玉听这话,便知道薛长忆犯病的事情,魏皇后已经知晓了。于是朝着皇后欠一欠身,“十一妹妹可好些了?可别再叫她与八姐姐生气了。”
魏皇后已然知道薛长忆犯病,可长玉也不知道薛长敏是否会倒打一耙,便先探了探魏皇后的口风。
魏皇后朝着她微微笑了笑:“本宫的人已经把她接过来了,这会子正在后殿歇息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意都已经与本宫说清了。多亏你帮她找栗子,兰姑,替九帝姬把栗子抱到后殿去吧。”
兰姑应声上前,长玉便将栗子送到了兰姑手中。
兰姑抱了猫下去,长玉便带着碧丝退至安婕妤身旁。
“那个贱人呢?”明昭帝沉沉发问。
菊姑垂首道:“奴婢带人找到福娘的时候,福娘已经服毒自尽了,尸体就在御花园的莲池里。”
“服毒自尽了?”明昭帝的眉头皱起。
魏皇后看向明昭帝:“陛下,如此看来,确实如贤妃所说,福娘是因为记恨主子打骂,因此才想将心中怒火发泄到十九皇子的身上。如今福娘既然投毒自尽,也算是自食其果。陛下不如就将她的尸身剁碎了喂宫中猎犬,再将她全家贬为奴籍,以警示阖宫如何?”
明昭帝面色阴沉,没有应魏皇后的话。
陆淑妃凌厉瞪了魏皇后一眼,揪着明昭帝的袖摆红着眼道:“陛下!万不可如皇后娘娘所言这般轻巧就将此事放过!宫中下人,哪一个不是受主子打骂过的,那福娘从前跟在皇后娘娘与安婕妤身边时,未必就从来没有受过打骂?原先怎么都好好的,可一到了臣妾宫中,便只是因为几句打骂就敢生了谋害皇嗣的歪心!?陛下!这其中定然有人指使,您一定要继续追查下去!否则今后岂不是宫里人人都可拿着记恨主子的由头来谋害皇嗣?”
李贤妃一袭紫衣,目光凌然站在阶下,抬眸瞧着陆淑妃道:“淑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此番十九皇子遭人毒手,淑妃质疑本宫与安婕妤情有可原,只是,淑妃提皇后娘娘又是为哪般?难不成,淑妃觉得连皇后娘娘都有嫌疑?还是说,淑妃不过就是想借着福娘一事,将所有与福娘曾有关联的人都拖下水?”
“事关皇嗣性命,本宫自然要多警醒一分!贤妃,本宫瞧你这是站在干岸上瞧着水里的不着急!十九皇子不是你的亲儿子,你便可以拿着这样小人的心思妄加揣测本宫的一片爱子之心?”陆淑妃立即回眸过去,一双眼狠狠剜在李贤妃身上。
安婕妤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惶惶赶紧跪下朝着明昭帝与魏皇后叩首,拼命地摇着头。
李贤妃回眸,瞥了一眼安婕妤:“安婕妤,你无错在身,跪什么?只是有人瞧不惯你骤然得宠,争风吃醋之下闹出这些事情来污蔑你我,陛下明心圣裁,不会冤枉了好人,也自然不会放过寻衅滋事的人。”说着朝长玉道,“快扶安婕妤起身。”
“多谢贤妃娘娘为安婕妤与我说话,父皇自然会给安婕妤与我一个公道的。”长玉眼神里含着淡淡的感激看了李贤妃一眼,赶紧与碧丝一左一右搀了安婕妤起身。
菊姑静静听了半晌,复又跪下冲着座上明昭帝磕了一个头:“陛下,陆淑妃娘娘的话并不是全然无道理。”
一时,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菊姑的方向看去。
明昭帝一双阴鸷的眼沉沉盯着菊姑。
陆淑妃听闻这一句话,立即折身回来,擦干眼睛上泪水,急切朝着菊姑道:“有什么话,陛下在这儿呢,你赶紧说!”
菊姑朝着玉阶上拜了一拜,“是。”她跪直了身子,转头过来,一双眼睛越过众人,定定盯在了长玉的脸上。
安婕妤顺着菊姑的目光,扭头担忧望着长玉,哑然张了张嘴。
长玉抬手抚了抚安婕妤的手背叫她安心,方才抬眸,从容迎上了菊姑的目光。
“陛下。”菊姑沉声道,“奴婢寻见福娘尸身的时候,九帝姬就在福娘的身边。”
明昭帝的目光落在了长玉的脸上。
陆淑妃的眼睛也随着一道转了过来,语气微扬:“九帝姬,平白无故的,你怎么跟个死人在一块儿?”
“奴婢到的时候,九帝姬就已经在了,福娘也已经死了。奴婢不敢信口雌黄,也不敢说帝姬究竟在哪儿待了多久,更不敢往后再想……”菊姑垂眸道。
陆淑妃的眼睛盯着长玉的脸:“这么说起来,本宫倒是想起一件事。那福娘被贤妃送到本宫的昭阳宫之后,几次三番地却往甘泉宫跑回去,已有了本宫这个主子,心却总好像不在本宫这儿,一心念着旧主安婕妤与九帝姬。本宫还曾听说,福娘曾求九帝姬,只要九帝姬肯带她回甘泉宫,什么事也愿意替九帝姬做。今日听菊姑这话,倒是不能不叫本宫猜想,是甘泉宫指使福娘,做出谋害皇子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一时陆淑妃口口声声指责长玉,长玉静静听着,半晌,才淡淡哂笑一声:“听淑妃娘娘的意思,是断定福娘为我指使谋害十九皇弟了?淑妃娘娘的证据呢?没有证据锤下来,娘娘莫非想凭空一张嘴咬着长玉强行认罪不可?污蔑人容易,可娘娘到底得拿出证据来。”
长玉的话音刚落,一时之间,坤宁宫殿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便是众人惊呼。
明昭帝的脸上浓云密布。
众人的眼睛都循着殿外传来的异响声望去。
只见外头大太监吉祥气喘吁吁跑进坤宁宫,噗通一声跪在明昭帝的跟前:“陛下……陛下……跟在九帝姬身边的桃儿触柱死了!”
魏皇后蹙眉:“死了一个奴婢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怎么回事?”
吉祥惴惴不安地抬首,瞟了一眼长玉。
不知怎么的,长玉的心骤然猛烈跳动起来。
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惧来势汹汹席卷她浑身上下,顺时叫她手脚冰凉。
吉祥回头,朝着明昭帝又拜了一拜,才颤巍巍道:“……那桃儿死前说,九帝姬和安婕妤蓄意谋害十九皇子已久,她跟随服侍九帝姬,害怕陛下追查下来受九帝姬连累死无全尸,惶恐之下,便、便先触柱……认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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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晋江首发
陆淑妃一听这话立时尖声:“有这等事!?”
坤宁宫正殿上一时气氛阴沉。
吉祥小心翼翼瞧着明昭帝的脸色, 低声:“陛下……这事,奴才只怕觉得其中有蹊跷……”
陆淑妃立马道:“有什么好蹊跷的?这宫婢是贴身跟在九帝姬与安婕妤身边服侍的人, 如今主子犯下这样的罪过, 她生怕受连累, 自然想要急着撇脱!”她转眸, 红着眼瞧着长玉的脸,咬牙道, “九帝姬,你年纪尚小,这等恶毒之事本宫也难信是你做出的, 这背后定然还有别的主使!”
明昭帝神色恹恹没有说话,倒是魏皇后切切瞧着长玉:“九帝姬, 你是第一个瞧见福娘尸身的, 在此之前你可还瞧见什么人不曾?若是瞧见了,细细说来与陛下,别不明不白受了冤枉。”
长玉的指尖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强迫自己尽量镇定下来。
适才陆淑妃和菊姑沆瀣一气一通发难, 字字句句虽说明面上都是冲着自己,可实际暗中每一支箭指向的皆为安婕妤和李贤妃。
淑妃不是冲着她来的, 是要拉下她背后的安婕妤, 顺带再拖李贤妃一同下水。
长玉眉目沉静,往前走了一步,朝着魏皇后的方向拜了一拜:“回皇后你娘娘的话。长玉碰巧看见福娘尸身的时候,不过是在帮十一妹妹寻栗子。看见福娘尸身之时, 长玉也颇受惊吓,等清醒过来的时候便赶紧吩咐了身边的人过来坤宁宫请示您。只是长玉的人前脚还没走出御花园,菊姑姑后脚便将长玉堵在了御花园。”
“你说谎!”
长玉的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道女子说话的声音。
长玉攥紧了双手,回眸瞧着坤宁宫殿外急急前来的不速之客。
薛长敏带着人,匆匆从殿门外飞身进来,急急伏跪在凤座阶下,朝着明昭帝和魏皇后叩首,方跪直身子,回眸盯着长玉,“你一定在撒谎。”
“八帝姬,你怎么也来了?”魏皇后有些讶异,“先起来回话。”
薛长敏回过头来,朝着皇帝皇后复又一拜,方谢恩起身,急忙慌道:“长敏帮着十一皇妹在御花园寻栗子,这会儿身边的人才寻过来告知长敏十九皇弟遭人谋害的消息,长敏心急,便匆匆过来了。”
魏皇后瞧着薛长敏,眼神淡淡的,嘴上却勾起笑容:“倒是难为你这个做姐姐的了,又是替妹妹寻猫,又是替弟弟忧心。”
薛长敏听魏皇后这话有些心虚,只应了一声:“长敏应该的。”
陆淑妃瞧着薛长敏:“八帝姬,你一进来便一口咬定九帝姬在撒谎,可有缘故?事关你十九皇弟,此事也不要平白诬陷了好人。”
长玉不动声色,抬眸瞧着薛长敏:“八皇姐,妹妹话语当中究竟何处说谎了?话说回来,今夜若非是你送十一皇妹的那只白猫将栗子弄伤,使得栗子不见踪影,十一皇妹怎会被气得咳疾复发?妹妹又何至于这样大晚上的满御花园跑,替八皇姐您寻猫?若非这一桩,妹妹今夜倒也不必受那脏东西污了眼睛。”
薛长敏既然要咬住她不放,长玉便干脆当着魏皇后的面再把薛长敏干的好事抖一遍,谁也别放过谁的错处。
一时薛长敏的脸色有些难看,倒是陆淑妃先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薛长敏:“八帝姬别乱了神,好好替九帝姬把话说明白才是。”
薛长敏这才如梦初醒,一双眼睛定定瞧着长玉:“我倒是生疑,九皇妹,为何当时我邀你一同替十一皇妹寻猫的时候,你口口生生说不去,背地这会儿,却又自己过去御花园里?寻猫这事儿,莫不成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得背着人悄悄做?还是说,我邀九皇妹寻猫那一阵,九皇妹有别的事情要干?在御花园叫菊姑姑抓了个正着后,又假借着寻猫的由头推脱?”
“桃儿一口咬定九帝姬母女算计十九皇子,这会子臣妾又听八帝姬这一番话,心中难免疑惑。九帝姬找个猫为何还有偷偷摸摸的?”陆淑妃的眼眸侧过来,越过长玉,定定看向长玉身后的安婕妤与李贤妃,“还是说当时,九帝姬是受人之托,赶着替人灭口,或是确定福娘是否已经服毒自尽?福娘既然肯做出谋害皇子这样罪不容诛的事情,定然是先得了她背后主使的许诺或是赏金……那么,咱们就该细细想想,九帝姬年少定然无此信誉与财力,而除九帝姬之外,谁能有这个本事,唆使得福娘以身犯险呢?”
明昭帝阴沉瞧着陆淑妃:“淑妃,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
陆淑妃朝着皇帝一拜:“陛下,臣妾斗胆往后猜测。此事恐怕不止安婕妤有嫌疑,连贤妃也不甚清白!事关皇嗣,还请陛下万万莫要放过一丝疑点!”
陆淑妃一张口便咬了一位宠妃与一位高位嫔妃,一时坤宁殿里,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李贤妃静静听着陆淑妃说完,上前一步,朝着皇帝欠了欠身,方抬眸瞧着淑妃道冷声道:“十九皇子受伤,淑妃爱子心切本宫可以理解,淑妃疼惜儿子归疼惜儿子,可淑妃也别伤心糊涂了,无凭无据地造谣全凭一张嘴?”
淑妃立即梗着脖子厉声辩驳:“贤妃难道清白么?本宫也不怕丢脸,咱们有什么话当着陛下的面明说!满宫里谁人不知你我二人不合?偏生前时皇后娘娘病中,你代掌凤印,三日里有两日的借着由头往昭阳宫里塞人?前时是那几个小丫头,后来又扔进来一个福娘?这些日子,你处处维护着安婕妤与九帝姬,私下来往不清不楚!而这福娘自进我昭阳宫之日起便不是个安生的,今日又胆敢做下着谋害皇嗣的滔天罪事,本宫也不得不怀疑,此事背后究竟有无你贤妃掺手在其中!?”
长玉在一旁静静听着,半晌才开口慢声道:“淑妃娘娘口口声声是贤妃娘娘与安婕妤勾结毒害十九皇弟,可娘娘的说法未免大太牵强了吧?贤妃娘娘与淑妃娘娘您同为四夫人之位,且有早已经成年的三皇兄傍身左右,贤妃娘娘为何要想不开去对十九皇弟下毒手?毒害了比三皇兄年幼二十来岁的十九皇弟,贤妃娘娘又能得到什么?且淑妃娘娘说贤妃娘娘与安婕妤等私交甚密,长玉听着更觉得可笑。皇后娘娘病中之时,贤妃代替执掌凤印,彼时长玉与安婕妤无宠,在甘泉宫受尽欺凌冷落,若非是贤妃娘娘施以援手,只恐怕今朝安婕妤便不能随侍父皇左右。难道贤妃代替皇后娘娘施惠后宫妃嫔这样的事落在淑妃娘娘眼中,就是见不得光的筹谋算计?”
她往上前行一步,立在李贤妃身边,仰首瞧着明昭帝,“父皇,长玉也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