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凯鲁那似笑非笑的小长睫毛儿瞟过,西水气得都快心脏栓塞了。这又闹的哪样,想看别人唱歌跳舞,找哈娣夏菈她们去,他一大男人,能有啥才艺好表演的啊喂!这不是为难人吗!捋捋那并不存在的衣袖:“承蒙领导看得起,小的这就献丑了。”咱家还兴输人不输阵呢!不就唱唱歌跳个舞吗,爷不丢穿越人的脸,拼了。
这话说得就连娜姬雅王太后的眉头也跟着跳了一跳,凯鲁的头皮也一阵草泥马乱窜的感觉,怎么感觉这丫似乎是要撒泼的模样,整一个苦大仇深慷慨激昂英勇上阵的悲愤表情啊。
于是,换了赏心悦目的妹纸下来,甩了只蹦达的蚂蚱上去。
是的,钱西水同志,会跳的就只有军训那会儿年级组织的一次集体表演里学到的舞蹈——草原舞。怎么说呢,在帝特这样一个年纪跳草原舞,虽然不比风华正好的青年男子来得深沉豪迈,但持仗着少年人独有的柔韧,竟也硬是生出了一股不同于他人的不羁遒劲,好歹生出些许激荡人耳目的新鲜感。话说西水这草原舞,算是幸运的迎合了近东群众骨子里那种豪气与狂放交织的奔腾血液,所以暂时没出现冷场的危机。坏就坏在,西水他开始捏着小嗓音嘹亮的嘶嚎开了:妹妹你坐船头咬哥哥我岸上走!
“哐啷”“碰嗵”“嗙噹”……场面有点小混乱。
除了赛那沙殿转身扶墙抖的身影外,其余的人感觉那叫什么来着,余音绕耳,三日不绝?
钱西水同学,是个很有文艺修养的好娃子。对于舞蹈他有着出色的天分,对于音乐,他也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问题就在于,对于乐感不好到某一程度的人来说,再追求也白搭。钱西水就属于这种天生不同寻常的种群,俗称——音痴。他一对木头耳朵,除了在跳舞的时候能够抓抓节奏,提到这歌唱,实在是……用他音乐课的任课老师的话来直观表达就是:为了省却彼此的时间,为了减少相互之间的折磨,我们还是相见不如怀念吧。
这番话如果落到如今殿上一群人的耳中,绝对会被鼓掌嗟叹:真知灼见!
“咳!”不大不小的一声轻咳,引起了群臣的小小注意,于是大殿总算稍微淡定下来了。
可该引起关注的主角依旧在“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中。
“帝特!”凯鲁终于是无奈站起,食指掐额,拇指揉太阳穴:“够——咳咳,可以了,能够让我们欣赏到这么一番‘与众不同’的歌舞,实在是——‘三生有幸’。”最后四个字,凯鲁说着就带上了丝咬牙切齿的声韵。
西水小脸儿难得一红,扭捏道:“是么是么?舞蹈是靠练,我也就跳得一般般,至于这歌么,多少还是有些自信的,想当初我们老师每次都让我免考升级呢。”
怕是不堪折磨吧。众人此时倒是难得的有志一同。
是以脸上带着两团不自然潮红的赛那沙走了过来,看了眼西水,喉咙哽了一哽,顿了顿方才说道:“是了,你歌舞倒真是遗传自赫梯族的优秀血统,走吧,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办。”作为领导的得力助手,最贴心的近亲人物,赛那沙这点儿眼神还是有的。
“哦。”西水耷拉着个肩膀,一步三回首,不舍地离开了。
赶紧走吧哎哟我的神喂。一众大人物们心中哀嚎不已。哈娣三姐妹则是恨不得把这个遗传自赫梯族“优秀血统”的东西回炉再造。丫丢人就算了,居然还把整个赫梯族拉下水。
整个场上,就数凯鲁和娜姬雅最为后悔。瞅这帝国最大俩人物,那脸,青绿青绿的。谁料想得到啊,这酒品不好就跟乐品不好一样,不同的是前者伤及己身,后者祸国殃民,而相同之处是——都没有自知之明。
第84章 第八十四节
是夜,后宫女眷们休息的殿内,有着一股不平静的波涛在暗涌着。
听闻侍女传来有关宴上的消息,那朵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卜者?那么,是不是我刚才的出糗,应该也是在他的预见之内?说不定……”说着,那朵就住了嘴。大家出身的贵族姑娘,除了个别泼皮的以外,基本上都很是懂得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说,尤其是在不同的场合之下,更是讲究谨言慎行。
“小姐,你的意思是?!”
顶着张白里败着灰的俏脸,那朵十指成拳,握紧了又松开,许久,方才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放开你的脏手!”
西水一愣,抬眼一看,见是那朵和她的侍女,收了爪,做单纯状抬头:“那朵小姐?”
怪的是,那朵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眉目低垂,似在思考,也并不阻止侍女们没有分寸的举动。“这可是我们小姐亲手熬制,准备献给陛下——”那侍女依旧衣服不依不饶的架势。这时,那朵方才做出一副回过神的样子,出声道:“芙莉!这是在皇宫,你太失礼了。”
哟。西水挑眉,还知道自己您是在皇宫啊。这气嘛,是不打一处来——好你个那朵,这副德行,装给谁看呢给谁看呢你。那日是谁帮你解的围,又是什么人拯救你的贞洁免于失落?!就这翻脸不认人的态度,什么人受得了。
虽说西水是个不怎么大气的,但他也不至于施恩图回报。但至少好歹结个善缘也是可以的吧?怎么竟好像仇敌似的针对他起来了呢!
西水不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但他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于是了,皱眉状瞅了眼锅里的东西:“咦?给陛下喝的?不合适吧!”
“怎么?”那朵挑眉,并不觉得这样一个身份卑贱,又是从异地来的少年能懂些什么。赫梯一族虽掌握了动摇整个东方格局的重要工业技术,但是呢,就像□□的中原说一般,非我区者为异蛮之族。尽管还没到华丽丽的鄙视阶段,但优越感还是很有的。
“近来天气炎热,陛下为国事家事忙得焦头烂额,身体已是不适合热补了,小姐这些个大补热汤……”西水摇摇头,这丫别是因爱成仇想要置凯鲁于死地吧……这么热的天,还补:“再说了,陛下也是不太喜欢这么腥的东西。”
“是吗?这倒奇怪了,记得以前陛下到我那儿的时候,经常会喝这个汤呢,也并不见有什么不妥,”那朵笑了笑:“作为陛下近身侍从,居然不清楚陛下身体的真正状况,这可不太好哦!”
以前?以前就对了!那时候少年狼一枚,喝什么不是补,现在年纪见长,身份又大不一样了,补什么都要看着来啦姑娘。你想要让一个五十岁的大妈吃木瓜,说是丰胸,能行吗?挠挠头憨厚状:“可我还是觉得像陛下这样处于血气旺盛的时候,还是来点清淡下火的比较好。”火气大不利于朝廷啊……虽说后宫等他“发火”的人倒是蛮多的。
“是吗,那就听你的。”那朵居然也不就这个问题争执下去:“至于这个,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那朵小姐说的哪里话,能得小姐亲自熬煮的汤料,实属万分幸运,又怎有嫌弃的!”小帝特的一番官腔依旧是打得华丽丽的。
“呵呵,我总算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喜欢你了。”那朵掩唇轻笑:“听闻你曾在埃及曾经当过法老王的医师,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但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这样的人才,会在皇宫里被埋没这么多年而声名不见外传?”
这女人怎么会知道这些战场上的小细节?西水这会儿是真的眉头深皱了。太后也只是猜到当初在费歇尔假扮卜者的人是他,却也不敢贸然确定,而面前这女人……她是怎么知道的呢?虽说这不是什么机密,不需要特地去掩藏,却也不是什么值得专门去打听和探究的事情,所以……太奇怪了。
那朵约是也猜到了些西水的想法,眼波一转:“我父亲……与军队的几位长官小有交情。”
西水朝她斜去一眼,敢情现在官二代可以这么肆无忌惮了都?
……交情?果真是小姑娘家家,这种事情,这种交情,是可以放到嘴边、搁到台面上讨论的吗?要知道,有能力的人,是巴不得锋芒全敛的;有势力的人,是求不能势力皆隐的;有才华的人,自然也是会珍惜羽翎的——为什么?四个字:树大招风。
在这个世上,你肯定会有求于人的时候,必然也就有被人所求的情况。想到这一点,很多场合下,面对别人的有所求,你的拒绝也就要百般思量了来,因为并不是所有能够办得到的事情都值得伸手去碰。既然是这样,与其让别人知道你有“能”,不如低调收敛去行事。用曾经一位长辈对西水说过的话来说:有能耐的人,他藏都来不及了,你又几时见过四下里张扬的?那些只顾吹嘘个不住的,不过都是些暴发户,徒添笑料罢了!
所以说,像她这般随意的,还真没有。
不过既然作为一名已经可以代表家族的社会人来说,她都不懂,西水自然是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去提醒她。所以西水也只是道谢后将汤水捧走便罢。
说到这汤料,西水自然是不敢轻易尝试的,毕竟这后宫的事情,虽不至于战场上的你死我活针锋相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将明里的仇怨往暗里搁去,阴个你伤我残不亦乐乎。
勺了些往小坛子里装,盖好后,西水敏捷的往凯鲁的御医馆里溜去。
“午安,休尔大人!”西水是个有礼貌的好骚年。
“啊,是帝特。”专注地埋在医书里的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笑道:“好久不见,有事吗?”
知识分子就是上道,西水点点头,对对方的直抓重点表示满意:“陛下在长老院议事,我瞅着横竖也没啥好做的,随便就炖了点儿汤,正打算给陛下宫中送去,但想想似乎也不知道这材料放得对不对,所以合计着先拿来让你给个主意?”
依西水的滑头劲儿,这如果进来见的是一般人,或许也就没了上边这一段的对话。显然,他也是挑人来问的,只不过这被咨询的人未必会察觉到罢了。休尔刚好就在西水指认的范围之内。
不多事,不多言,不多管,不多想。
虽不是最佳人选,但也是上佳的了。休尔别的不说,就一个特大优点:不会太拐了心思去思考事情。这在西水看来,已经是大大的难得了。毕竟,这是深宫。
“你——你这是打算熬给陛下喝的?!”
瞅了眼休尔这脸色,西水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下的料不好吗?”
“唔……我也说不好,但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一味药是……”休尔一张方正的脸难得泛起一丝轻红。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西水做出焦急的样子:“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偏方,说喝了对男人身体好……”
“似乎是……春|药?”休尔看向西水的神色很是复杂:“莫不是陛下……?!”
西水赶忙摆手:“没、没没,没有的事!”尔后又懊恼捶掌:“该死的旅者,这不是害我吗!”
闻言,休尔了然地摇头,严肃道:“这就是你的不谨慎了,帝特。要知道作为陛下身边的亲信,这点儿防备心都没有的话,那——”
“我明白的,休尔大人。”西水一副“万死难辞我咎”的痛不欲生状:“幸好有大人你,否则的话……”说着,小眼泪儿竟还要掉不掉的悬在俩大眼眶里:“休尔大人!求求你,别告诉其他人好吗?我今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的,绝不会再犯下这样的错误了!”
休尔看了他一眼,又思索良久后方才吐了口气:“我们是作为着陛下健康安全防线一样的存在,所以凡事绝对都要分外谨慎着来!这次就算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但你——”
“我保证再没下次了!!”西水就差没行军礼了。
休尔点点头,指了指坛子:“那东西……你还是趁早倒掉吧,万一有人误喝就麻烦了!”
西水点点头,跟董存瑞似的将坛子小心翼翼的原路捧回。
第85章 第八十五节
回屋的路上,西水将小坛子一摔,脸都绿了。这不坑人么,想喂凯鲁喝春|药?还是想让作为凯鲁贴身侍从的他喝?不管哪一种,这手段未免也太下三滥了些吧?这女人存心想陷害他么?
不对。这汤就算是凯鲁喝下去,要找女人,也未必就是她——甚至说很可能不会是她。那么,就这点来说,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不利己的蠢事。于是,她想坑的人……就只有他了吗?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啊?!退一万步来讲,好歹自己也是帮助过她的人,不提恩总也不至于成仇吧?
愤怒归愤怒,西水的思路并没有走远。慢慢一整理,便想了个七七八八。娜姬雅这是在整他呢?先是那朵的出丑,然后特意提醒那朵别人对她的帮助,紧接着,便点出他是名卜者的事实。原本若是一般的江湖术士倒也就罢了,偏还是名“让女王改变主意”的卜者!这样一来,想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都难。就算不会认为他是让那朵出丑的幕后主使者,但他知情不报的动机也很不纯了。
至于那朵……在听闻这一切后,对于西水类似于马后炮的“帮助”,会怎么个恼怒就可想而知。
想到今后的日子,西水不免郁闷摇头,推开门,走进房间后习惯性的一栓,转身。
卧槽。
“陛下?”
对面的人只是笑。
一个头两个大啊,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太阳穴:“这么晚了,不知陛下到这儿来……”
“哦,没什么,想过来看看你。”说着,凯鲁微微斜了下眼角:“不过……想来你日子过得倒还蛮有滋有味的。”边说着,边指了指一旁的碗:“介意吗?”
介意,非常介意。
“陛下,这个隔夜的,坏了。”
闻言,凯鲁挑了挑眉:“我看着像是刚热过的。”
无语盯着那袅袅升起的热烟,西水清了清嗓子:“隔夜的。”一抬手,整个汤水就都浇花上去了:“陛下还有其他吩咐吗?”没事赶紧走。
“伊尔说我最近太疏于考察民情,为了不被人说成是昏庸,所以我现在决定,”话音未落,大长腿一抬,人已贵妃半卧状倒在了西水那张倒霉催的小床上:“今晚睡这儿。”
西水太阳穴突突地跳动:“陛下是明君,毋庸置疑。”
“我觉得也是。”
“啥?”好像有什么东西乱入了……西水揉揉耳朵。凯鲁张口正要说话,门“砰”的一下被踹开,赛那沙冲了进来:“——陛下,伊尔有急事找您!”望了望摇摇欲坠的门栓,凯鲁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赛那沙的肩膀:“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的。”语罢,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你们刚在讨论什么呢?”赛那沙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闲聊罢了。”西水表情复杂难言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快步跟着凯鲁离开。
“是么?”赛那沙垂下眼睑:“可王兄的表情,并不是这样说的哪……”
尾随凯鲁走到书房,伊尔邦尼已经在书房一侧站立等候。
“怎么回事?”凯鲁随手拉下披肩,西水很顺手就接了过来,赛那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西水一愣,这他TM……奴性上来我都害怕我寄几。
“陛下,”似乎对几人的互动毫不在意,伊尔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淡漠:“太后的祈雨仪式时间定下了。”
“什么时间?”
“明日清晨。”
“呵,”凯鲁冷哼了一声:“她倒是随便!之前让你准备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的话,多亏陛下英明,按照您的指示,在太后定下日子之前,臣已将一切祈雨所需备好!”
“很好。”凯鲁点点头:“明天你们一切照常进行,不必因为此事而疏忽日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