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淡青色的胡茬若隐若现,像是有胡子又像是没有,鼻梁挺直棱角分明,灰蓝色的眼睛木讷而平淡,总之一看那张脸就男性化十足,哪怕搽上脂粉也完全救不了。
红发男人身上穿的黑色条纹和服已经很长了,但还是没能完全遮挡住小腿上的腿毛,最后只好靠着超长白袜来掩饰。
但露出来的手臂就没有任何办法了,那上面的汗毛对于男性来说倒是中规中矩,不算多么浓密。但放在女性里面,尤其是吉原这种出卖女色的地方,可就太过引人侧目了。
总而言之,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中原中也觉得既然这个能搞定太宰治的幕后黑手都肯舍下脸皮,做这等自毁形象的愚蠢打扮,他也必不可能认怂。
来就来!他气哼哼的,也不知是在和谁怄气,胡乱选了一件铜红色浴衣就粗鲁地往身上套。
他不肯摘掉自己的帽子,所以整套装扮下来,很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总体而言并没有红发男人那么辣眼睛,但也绝对不吸引人就是了。
唯一可称道的就是他的身高,天然适合扮演少女,绝不会引人怀疑。
真可惜当下能选择的都是便宜材料,否则如果是高贵大小姐的那种精致打扮,这副傲娇面孔一定会很赞。
红发男人并不作声,表情也是四平八稳,但心底已有评判。
坠落
人类要怎样才能分辨坠落和飞行呢?
当离开了地面,离开了最后的着力点,一切都会变得梦幻而美妙。
风从耳边流过,像是柔和的水流,大部分人世间的喧哗噪音都被风阻隔开来,甜美的静谧漫入心田。
你跳过伞吗?蹦过极吗?
一开始的下落便是那样。
实际上那体验并不吓人,除非自己吓到了自己,否则刺激程度就根本比不上过山车和跳楼机。
一片树叶自由的飘落,跟你按着叶子往地上砸必然是两码事。
太宰治当然不会自己吓自己,但他的心跳还是不断加速。
因为那个正与他拥抱着,共同体验这一美妙飞行的男人。
太近了,两颗心脏几乎就贴合在一起,咚咚咚,砰砰砰,乱七八糟的鼓点,也不知道谁心跳更快一些。
太宰治注意到了织田作今天穿的衬衫,那是一件竖条纹的黑色衬衫。
不得不说这件衬衫还是很衬织田作的,虽然是黑色却像极了大太阳下的黑色遮阳伞,触碰起来能体会到温暖的热度。
织田作这家伙的本性其实也是这样子,暖暖的,但是绝对跟纯白无害无缘了。
想到这里太宰治就不禁怨念。
他知道这次跳楼大概是不会死了,可谓流于形式,但其实还是有死亡的可能。
世界上哪有稳活不死的跳楼呢?就算织田作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也总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失败。
而织田作正是因为同样知晓这一点,才大胆的抱着他一起跳楼。
就仿佛在说:太宰,我与你同生共死。
根本没办法再生气,但其实还是好气。
仔细回顾这段时间的经历,太宰不得不承认自己懈怠了。看不透织田作就算了,怎么连中也的叛逆都忽略掉了呢?
当然,他也无法去生中也的气,因为那就像是承认蛞蝓赢了他一样讨厌。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次殉情。
他想起了那天酒吧里的拥抱和轻吻,这将近半年前的往事已经像棉絮一样轻柔的铺陈在了脑海深处。
回忆这些软软的东西让他感觉到疼痛。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疼痛。
胆小鬼碰到棉花为什么会受伤呢?一个曾经热爱自裁的狂人本不至于如此脆弱才对。
他实际上只是难过。
织田作这样美好的人为什么会死去?为什么要死在他眼前?为什么现在的这个织田作也如自己一般是个美好的假象,如果这就是【书】外的现实该多好?
智者的悲哀便是能分清现实与可能性,没人愿意清醒的活着,人们总是追逐美梦,流连于幻影。
他原本的跳楼计划也的确是在做完一切能做的事情之后,就去追逐死亡的美梦。
但现在这个计划只能废止了。
虽然织田作没逼他继续活下去,但他也没法子继续自己必死的计划。
因为唉,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情吧。
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抓着披在身上的沙色外套发呆。
微微潮湿的雾气笼罩着他,森林的每一分绿色带来的水汽浸润了一切,也让他忍不住想打个喷嚏。
在他的不远处,幸介正死死皱着眉头盯着他,满脸都是沉重。
真嗣不太确定地对幸介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一直在想幸介的语气十分严肃,织田大哥跟这个活尸是在分居么?
诶?
织田大哥把外套都给活尸了,说明不是分手,但却一直不住在一起,我仔细想了想,感觉只能用分居这个词形容。
真嗣犹豫着。他已经后悔开口向幸介提问了,但这时候不搭话似乎不合适,所以只能压住后悔的心情,道:所以呢?
所以,我以后也要和恋爱对象分居。幸介终于痛下决心,织田大哥那么强,是不可能做错误的决定的,现在这个状态必有深意!我一定要参悟明白,然后进行复制。
真嗣忍不住后退一步远离幸介,以免自己被感染白痴病毒。
他就知道问了会后悔啊!幸介说的这是人话么?把织田大哥当偶像也该有个限度吧!事事都要学这已经是变态了!
但真嗣不会这么不客气的吐槽自己兄弟,所以他只是很柔软、很没信心地说:兄弟,没必要,真的,大可不必如此。
锖兔从远处一路跑了回来,高声宣布:大家!我们快到狭雾山了!
万岁!或站或坐各自休息的孩子们齐声欢呼起来。
在传达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之后,锖兔喘息着平复了一下心情,本就温柔的眉眼更是柔和起来:我们马上就能见到鳞泷先生了,不知他不,他一定十分安好,也一定收了比我们更优秀的新弟子吧。
真菰很明白锖兔的心情,走近锖兔低声安慰:不管如何,很快就有分晓了,我们见到鳞泷先生之后,鳞泷先生一定很高兴,还会让乌鸦把富冈义勇叫来和你相见。
一听到富冈义勇这个名字,原本有点近乡情怯的锖兔立刻振奋起来,挥手对大家招呼道:休息好了的话,我们就继续出发吧!
在场围成一圈的除了唯一的太宰治是成年男子,剩下正好是织田作之助收养的二十个孩子。
穿越来之后大家就幸运的聚在了一起,因为身无分文,又需要落脚之处,就没有任何争议的把目的地选在了鳞泷先生居住的狭雾山。
这一路上只有两个孩子不太适应,就是总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科尼和雷斯理。
不对,还有一个人也是格格不入啊。
锖兔不快地瞪向了太宰治:喂!要出发了,想让我背着就快点过来!
锖兔现在有一万个理由仇恨太宰治,最大的理由便是太宰治的娇弱。
他想不到别的什么形容词,就算在横滨上学之后已经学习了大量新词汇,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是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