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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狗》TXT全集下载_8(1 / 2)

风辞雪凭栏荡了两步,看着摇摇晃晃的春生,秀眉微蹙道:“他是不是饿坏了?”

刘尚宫说:“下官陪风二小姐给太后送完芙蓉酥,就去瞧瞧。”

“不必了。”风辞雪将手里的芙蓉酥塞给刘尚宫,撒手说:“尚宫你先去,我看看去。”

“二小姐千金之躯,怎可近身接触这样的下等奴役?太后知道了,怕是要责怪下官了。”

风辞雪微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没等刘尚宫再行劝阻,她便自个儿盈盈走了过去。

话说这小春生跪了两三个时辰,早就饿得头昏眼花,连路都看不大清。他见有人朝自己走来,还以为是哪位主子娘娘。

风辞雪将偷留下来的一块芙蓉酥递给他,柔声道:“呐,给你吃的。”

小春生盯着地上的影子,正要谢恩,却觉着这声音莫名熟悉。他抬起眼,看到风家二小姐正淡淡笑着站在自己跟前,身子像是触电一般,满是酥软,眼底跑过无数粉色的兔子。

风辞雪举着芙蓉酥说,“怎么?嫌少吗?可是我只拿了一块呢。你若是还想吃,回头我让人再送你。”

春生接过那芙蓉酥,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看着风辞雪的双眼,满心都是她笑意浓稠的样子。

不远处刘尚宫在翘首催促,风辞雪不能久留。她匆匆别了春生,不忘回头对他笑了笑。

那是怎样一种笑呢?绕是春生想破脑袋,都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

直至很多很多年后,他成了内侍监总管,从师父柳穆森那儿偷学来一个词,叫“倾心一顾”,他觉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倾心一顾吧。

身前和风疏起,吹得风辞雪裙边如香蝶曼舞。小春生看着那背影,喃喃啃下一口芙蓉酥。

他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也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从风辞雪走进自己的世界起,他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一定,一定。

……………………

“姑母,我来了。”

风辞雪携着刘尚宫跨进了门,见太后正与公孙先生还有一位年轻少女说着话。她细细看了眼那少女,见她五官浓艳,未着脂粉却依旧魅惑丛生。

风辞雪福了一福,听太后说:“正巧你来了,快,快来见见你戚家姐姐。”

戚如珪对风辞雪眯眼笑了笑,回了一福,说:“风家妹妹好姿色,果然太后跟前养着的人,就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姝。”

风辞雪害羞地低下了头。

刘尚宫捧着芙蓉酥说,“风二小姐惦记太后爱吃甜食,特意让人吩咐御膳房做了这盒芙蓉酥。未防底下人不用心,风二小姐大早上地就在膳房里待着,亲自看着火候。太后,您不尝尝?”

太后满脸喜色,摆摆手说:“哀家刚用完茶,肚子涨得很,不如赏给你吧。”

太后看向戚如珪。

“谢太后。”戚如珪不慌不张,伏地接下了那装着芙蓉酥的盒子。

公孙惑说:“司天监还有事,下官就不打扰风二小姐和太后说话了。”

戚如珪也道:“温夫人也约了在下午后去府中喝茶,臣女先行告退。”

太后说:“温夫人?哪个温夫人?”

风辞雪提醒说:“姑母糊涂,还能是哪个温夫人,不就是我那大嫂。”

太后痴痴点头:“原来是博雅。那你去吧,告诉她赶紧替风家生个大胖小子,哀家也好过一过含饴弄孙的瘾。”

戚如珪低头一揖,与公孙惑双双出了殿。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扯着闲话。

公孙惑说:“司天监新来了一批少监事候选,我得赶快回去给他们派活儿。”

戚如珪说:“你去吧,我也要去风府找风家姐姐了。”

公孙惑欲言又止道:“其实新岁宴……我并没有料到太后会当庭刃杀陈铨……我只算到了陈铨会行刺杀之事,后来那些,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戚如珪深思道:“先生真的只是靠所谓的星象推演,就知道了陈铨刺杀怀德帝吗?”

公孙惑一笑:“你猜。”

“其实是不是也不重要了。”戚如珪掂了掂手里的芙蓉酥,满心豁达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先生顺利将我推到了太后跟前,还有了官职。史太公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我越来越顺遂的。”

戚如珪打开盒子,正准备拿出一块芙蓉酥分给公孙惑。却见里头六张金箔纸里,有一张是空的。这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不知被哪个贪嘴的奴才捎走了一块。

戚如珪望着那张空箔纸,莫名一笑,公孙惑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

顾重山前脚刚走,李恒景就将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众奴婢瑟瑟发抖地躲在外头,不敢上前半步。

柳穆森听着里头哐哐当当的动静,也是头疼。从前看那衡王殿下也算是个脾气耐受的,怎么登上皇位没几天,这脾气突然就见长了,他只得将新封的花贵人请到殿前,劳烦她去劝一劝陛下。

且说这花贵人年过三十,风韵犹存。跟那些年轻妃嫔比,看着并不算娇嫩。但也不知怎的,李恒景就宠她宠得死去活来。从前在衡王府,怀德帝没少给他的宝贝弟弟赐送各色佳丽,可他一个也不疼,一个也不爱,只一心一意对花奴好。

李恒景顺位为皇,花奴也被纳进了后宫,封了贵人。怀慈帝专宠她一人,照这么个程度宠下去,中宫之位迟早是落在这位花贵人手中。

柳穆森眼皮一抖,见花想容偎着华绸,身姿袅袅地进了殿。李恒景见来者是她,眼眶一酸,抱住花想容哽咽起来。

花想容看着满地狼藉,问:“陛下怎的气得这样厉害?”

李恒景说:“朕觉着自己无能。”

花想容拍着他的背说:“陛下新君初立,遇到难处也是有的。只是实在无须对自己动气,你若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就便宜了那些小人?”

李恒景平复道:“只有你待我最好。”他忍着泪,愤愤地说:“你是没看到顾重山那老家伙有多难伺候,朕一心待他好,特设了这曲水流觞款待他,他却满口推辞,将朕拒于千里之外,吃个饭都不情不愿,这不是明摆着要跟朕过不去吗?!”

“陛下不要多想。”花想容摸着他的头,声色轻柔:“顾老将军摸爬滚打多年,怎会不知陛下对顾家一片情深。只是从前陛下是亲王,你与顾家小哥尚且能以兄弟相称,如今贵为天子,万不可因情乱了辈分。顾重山对陛下的示好百般推诿,也是不想受那群老臣非议,陛下别伤心了……”

李恒景抽着鼻涕说:“一定要如此吗?”

花想容默了片刻,道:“君王注定只能是孤独的,从陛下爬上这权力顶峰起,陛下身边的人,就会慢慢、慢慢离陛下远去。陛下身居云巅之上,俯瞰众生,到最后陛下会发现,再重要的人,于陛下都不过一只微小蝼蚁。”

李恒景被花想容哄得有些困了,他半睁着眼,说:“那花奴会离开朕吗?”

花想容抱着他,抚头的动作更缓了,她放下帘子,避开那光,说:“妾身哪也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

☆、示威

戚如珪择了个吉日,打马去大都路兵马司挂牌入职。

应着太后的意思,她没说明是南司还是北司,戚如珪蒙头一选,决定去南司。

只是走在路上没多久,戚如珪远远看见顾行知带着随侍杵在包子铺前用早茶。戚如珪难得心情好,无心与他拉扯,只仰着头,花枝招展地就过去了。

顾行知衔着包子,看着戚如珪路过,跟左靖说:“这小娘们儿做作给谁看?不就封了个兵马司正使,瞎嘚瑟什么。”

左靖说:“她嘚瑟的不是官衔,而是太后的宠爱。听说这一回,是太后封了她做官。”

顾行知对包子铺伙计喊:“包两笼给我带回去!”旋而又道:“也难怪人家新岁宴连命都不要,一个小丫头,手无寸铁地跟刺客搏斗,她也是虎得很。”

左靖说:“将门出来的女人,有几个性子柔的。别看戚二小姐长得媚,骨头却很硬。”

顾行知歪眼说:“你喜欢她?”

左靖忙放下包子,“将军开什么玩笑。”

顾行知舔了舔唇说:“男人都喜欢漂亮的。”

左靖反问:“那将军喜欢吗?”

顾行知将包子塞他嘴里,笑着上了马。

………………

“呐,你的包子,可别说我这次进宫,又没给你带。”

顾行知将肉包放在案上,瞅着李恒景一脸苦相,他寻思着说:“这是咋了?”

李恒景看也不看那包子一眼,把头垂在胸前,用嘴呼气:“还能怎么,你没听说吗?太后新封了戚家女为大都路兵马司正使,连问都没问朕一句,你说这不是明摆着无视朕吗?”

顾行知拿了个包子放嘴里,听李恒景吭哧哼哧吸鼻,他说:“我进宫前见着她了,往南司去,很是得意。”

李恒景说:“加官进爵,你说朕也不能折腰砍下这道旨。太后这是有心扶戚家女上位,成心拿朕当第二个怀德帝。”

顾行知闷头咬着包子,并不说话。

“不行,朕不能由着太后耍威弄权,朕也得插个人进兵马司!”李恒景眸底一亮,看向顾行知。

“长晖……”

“别,你别看着我。”顾行知撇过头,将包子塞到他手中,因着榻有些窄,他抻不开腿,只得背对他说,“我可没心思去那种地方,这天天溜猫逗狗地不好吗?兵马司辛苦,须得起早摸黑,随叫随到,我怕吃苦。”

“得了吧,长晖若是怕吃苦,怎可能年纪轻轻做了龙虎军的少尉。”李恒景拉起他的手,好言相劝道:“好长晖……你就当帮朕,在兵马司挂个职,替朕看着那戚家女,她若有何举动,你就告诉朕,其他的也无须你操心了。”

“还是说……”李恒景嗔了一眼顾行知,“还是说你怕了戚家女,不敢与她共谋一职?”

顾行知挺起身:“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戚如珪不就是个七贵出身,背靠太后,才得一缕庇佑,我有什么好怕的?”

李恒景笑说:“那你就帮帮朕嘛,长晖最好了……”说着咬了口这包子。

“朕记着以前还是衡王的时候,常与你去这间包子铺买包子。你知道朕偏爱这口,又不大方便为了个包子遣人出宫,所以亲自替朕送来。长晖,你是唯一舍得对朕好的人,所有人都等着看朕笑话,难道你忍心,看太后如此践踏朕吗?”

顾行知说:“得了,连践踏都用上了,说得跟失了身似的。”

李恒景拍了拍顾行知的脑瓜,喜笑颜开道:“失身的不是我,是你。”

“哎呀,也就你笑我。我这不也是被蒙蔽了双眼,谁知道那戚——”顾行知一顿,看着李恒景的双眼,动容道:“行……行吧……我就当帮建寰这一回了。”

……………………

戚如珪提摆进了南司署,见一魁梧男子正领着一列杂事迎在门口。那男子身高体壮,皮肤黝黑,看着比顾行知还凶。

戚如珪牵着马,望着那男人,盈盈笑说:“你就是南司副使尉迟长恭?”

那男子仰着头,打量了她两眼,冷冷“嗯”了一声。

尉迟长恭见她身形清瘦,身软体娇,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怕只怕又是一个只拿俸禄不做实事的花瓶。这种人,他以前见得多了。七贵里有一半都是这样的草包,每天除了勾心斗角,没半点真本事。

众人心里不服,敷衍着行完礼后,引着戚女进了明理堂。

顺着堂道过了面圃,再往里走,是审讯提案的明镜台。镶金刻龙的牌匾上,笔力劲道地横着“明镜台”三字。这是怀文帝当初亲赐的匾额,合着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时时劝诫后人,莫忘司法公正。

戚如珪顺便匾额环顾一圈,见这明镜台似乎闲置了许久。那梁上蛛网层层叠叠,墙角的灰都快堆成了山。

尉迟长恭说:“大都路兵马司隶大都路都总管府,例由刑部提调司事。只不过李尚书近日有其他公务在身,所以吩咐了我等带戚正使四处观摩。正使有什么问,尽管说,刚来的头几天,下官都会陪审在侧,待尚书忙完手头事情,自会来与戚正使相见。”

戚如珪听着别人叫她“戚正使”,乍一听还觉着有些不习惯。这前前后后不到两个月,她就从罪臣之女坐上了兵马司南司的交头椅。这世事果然如天色一般诡谲易变,风风雨雨,雨雨晴晴,让人应接不暇。

戚如珪漫步走在这明镜台中,细扫着这屋子里的一切,心中唏嘘。

尉迟长恭又说:“兵马司主掌京师治安,每逢宫中祭祀庆典、重大宴飨、红白丧喜等,也会配合御林军与禁军八大营巡守皇城。大都南、北司各辖轻兵五百人、弓手五百人、守备三百人,总一千三百人供以调配。前几日新岁大宴,兵部借了两百轻兵,尚未归还,如今在司的,仅一千一百号人。”

戚如珪翻了翻桌上的册子,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杂事们看她一脸似懂非懂,都在交头接耳地笑话她。

戚如珪不是聋子,自然听得到他们那些私语。她只说:“那这些人呢。”

尉迟长恭道:“南司署设正使一位,副使一位,杂事五位,以做厅堂清扫、文书整合、迎来送往之用。”

戚如珪微微一笑,抹着手头上的灰,甜甜地说:“这就是你们做的差事?还五位,养这么多人在这儿,连个案几都擦不干净,你们就是这样来做事的?”

杂事们听到戚如珪言语中似有怒意,带头的赵卯撑头说:“从前也是这样擦的,正使见了也不会说什么,怎的换了个女的来就这般磨叽,兵马司又不是做苦力的,难不成成天什么也不做,就在这儿打扫?”

戚如珪眸色一寒,嘴边却噙着笑。她打眼看向尉迟长恭,见他正一脸幸灾乐祸。

看这样子,这是由着底下人奚落自己了。不过也罢,既然他要装聋作哑,那么该收拾的,就由自个儿一并收拾掉好了。

戚如珪扯过一块抹布,兀自擦起案上的灰。赵卯见状,对着其余人说:“我还以为这新正使有多厉害,却不曾想也是个不经吓的。”

众人哄笑。

戚如珪不理他们,安心擦着。直至那案几被擦得一尘不染,方才放下抹布。

戚如珪将抹布扔在赵卯面前,婉声道:“吃了它。”

赵卯冷笑上前,瞪着她说:“你再说一遍?!”

戚如珪见他发狠,怒气更浓,她提声道:“我让你吃了它!”

“不吃也行。”戚如珪漾起一笑,看着尉迟长恭和那些杂事,说:“回头我就跟兵部的人说,让他们也不必把那二百人口送回来了。全当我赔给他的,再多赔你们几个,一起去兵部充八大营的空缺。渝东战事正紧,各地分派的兵役都不大够用,我见哥们儿几个身强体健,正是冲锋陷阵的好年纪,不去行军打仗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