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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狗》TXT全集下载_27(1 / 2)

“你去哪?!”

戚二看他要逃,赶忙追了上去。

“顾行知!你、你、你等等我!”

戚二追得卖力,无奈顾三儿跑得太快,跟一阵风似的。

她眼看着前头人像支离弦的箭, 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跑到最后,戚二几近晕眩。

“你……你……你给我站住!”戚二停身喘气,顾行知还在疯跑。过膝高的杂草如同绿浪,天地间漾满碧色。

顾行知终在一条河前停下了脚,戚二花了一刻钟,才追上他。

她撑着膝,连气都顾不上喘:“你……你就是个三岁孩子!”

顾行知看了眼那深不见底的河,又看了眼步步相逼的戚如珪,哽咽道:“你别逼我!你再逼我,我便从这儿跳下去!”

“你跳啊!”戚二发了怒,她懒得哄了,也不想再哄了。顾行知最大的毛病就是永远只想着自己,眼见他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她也不必再做什么好人了!

“顾行知,你要真是个男人,你就去死好了!你不死,我也得推你去死!”

戚如珪抓起块石头,狠狠砸了过去。顾三儿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想起小时候,戚家姐姐也是这样,拿着石头,狠狠砸向自己。

只不过,这一次顾三儿没让她砸中。他躲得轻快,稍稍偏身便避开了她的攻势。抛去的石子儿跌进急流,连水花都没有,便被后面的浪给匆匆掩去。

戚如珪满眼含恨。

“顾行知,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如今已不时兴殉情那一套了,你不必装得这样苦大情深!”

戚二胸里压着气,又逢岸口大风,她穿得少,只觉得浑身扎心刺骨般的冷。

顾行知满头青丝迎风乱舞,那一双眼,红得仿佛能溅出血。他冲戚二质问道:“你跟他们一样!都在逼我!我从始至终只要一个你,可你,可你连抱抱我这样简单的事都不肯做,我顾长晖在你心里算得了什么?!你说,算得了什么?!”

“你别给我搞得有多情深似海!”戚如珪往前近了两步,顾三儿忙往后退。

“你我二人,左不过一起睡了几回,哪有什么爱不爱的,你真以为,我心里有你?”戚二狠笑着,感觉肚子上的那道疤,不知为何,隐隐有些灼痛。

“顾行知,你就是我的一个床伴!床伴懂吗?!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只可惜了,我从未把你当个人,从始至终,从前往后,你在我这里,只是一条任我消遣的狗!”

“好……”顾行知喃喃点头,心中再痛,也被戚二这一番又一番的轰炸给炸烂了。

他看那满空中飘着的碎叶子,就像他已经破碎的身心,他第一次体会到为爱之痛,原来,这痛如此之深,这痛,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走到岸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河,想起那条春水江。也是这样一个狂风怒号的岸口,他第一次见着戚二,她遍体鳞伤地来,如今换自己遍体鳞伤地去——好一场如梦的轮回,这不堪忍受的烂命,这一副副张牙舞爪的面孔,他又何须忍受?!

跳下去!

他对自己说。

跳下去!

顾行知纵身一跃,“扑通”一声滚进了浪里。他任由自己不做挣扎,在水域中躺平,下坠。

直至堕落。

他感觉自己跌进了一张软床,他睁着眼,看往事飘去。他怀念与戚二策马共度的清晨,他怀念在顾家老宅与戚二齐身相望的热烈,他怀念他们远在边沙极尽悱恻的初、夜,他怀念他的阿珪,怀念自己。

那时的他们都相信爱,那时的他们相约去北地玩,他们要多少个孩子,门前种多少的花,他们还有浪漫,他们还有未尽的激.情。

水声闷如沉雷,顾行知的视线逐渐模糊,他不知自己下坠了多久,直到他没力气睁眼。

真的要死了哎,原来死是这样的。

他不觉得痛苦,没有爱才痛苦,同没有爱相比,活着最痛苦。

他想要爱。

戚如珪站在岸口,看涟漪慢慢归于平静。她多渴望顾行知能“扑通”一声钻出水面,然后笑着说在逗自己玩。

他从前不总爱开玩笑吗?为什么这一次,就如此较真呢?

戚如珪站了片刻,眼见水面趋于平静,心里的害怕突然聚在了一起。她看了眼将黑的天色,这无人的四周,没有谁能帮她,顾行知还在水里,顾行知这个蠢货,他还在水里……

救他!

戚二深吸一口气,迅身一跃,游鱼一般钻进了水中。

她往深处游,积存的气很快用尽。此时若再不换气,她也得死在这里。

戚二又搜了一圈,仍不见顾行知。迫于无奈,她只得破水而出,却在短短一瞬中,见前面湍流处,正浮着一团墨。

是顾行知!

戚二大喜过望,赶忙朝那团黑墨游去。待她游近一看,果不其然,正是被淹得不省人事的顾蠢驴。

也是一瞬间的事,戚二破涕一笑,紧紧拥了上去。她不嘴硬了,也不逼他了,她要他活,要顾行知能活。只要能活,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行,她只要顾行知!

戚二拖着他牛般的身子,死命往岸上扯。她扯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折腾回岸边。

戚二放空一切似的躺在他身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天空中飘满新绿,是生机的颜色。

她望着天说:“是我输了。”

旁边的顾行知一动也不动,连呼吸声也没有。

戚二有些后怕地探了探鼻,幸好,幸好,事情不算太糟,顾三儿还有丝余息,虽然极微弱,但也是余息。

有余息便有希望。

戚如珪将满头湿发拧成一股,盘在脑后。她微定了定神,二话不说,将嘴怼了上去。

一次不行,两次。

两次不行,三次。

三行不行,五次。

天渐渐黑了,野外没一丝的光。戚二看不清顾三的脸,也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你不要吓我。”戚如珪抹起了眼泪,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想皆大欢喜。

“我错了,我跟你赔礼,我不该逼你娶亲,不该和那些人一样,让你寒心。”

戚如珪将脸埋进他怀里,亲自感触着他冰冷的身躯。她从前每回钻进来,都觉得如临深春,可现下,这方寸之间只剩风雪,凛冬降世,她寻不出一丝的暖。

“你不是要抱吗?”戚如珪将他牢牢抱住,“我抱,我给你抱,想抱多久都行,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你告诉我,你想抱多久,长晖,你说话呀,你想抱多久?!”

戚如珪泪如泉喷,她已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什么他妈的狗屁大义,什么他妈的狗屁生死,如今我就要自私一回又能怎样?这狗屎般的烂命,合该由我去破!

戚二强站起身,背上顾行知,一步一颤地往回走。

衣服沾了水,本就比原有的更加厚重,加之顾三儿体量宽厚,又生得魁梧,戚二弱不禁风的肩膀,硬生生比扛了一头牛还难。

她走了不过十几步,便被压得直不起腰。她将顾三儿放在了树下,又试着压了压他的胸口,眼见他吐出好多的水,戚二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兴奋得快要晕了过去。

“长晖?!长晖?!”戚二拍着他的脸,渴望他能给予自己更多反馈。

黑夜中,她看不到顾行知的脸,只得用手去摸,去感受他的五官。

“阿……阿珪……”身下人艰难开口,声音微弱,但对戚二来说却如雷贯耳。

“抱抱我……”身下人说,“抱抱我,阿珪。”

戚如珪抹了把泪,赶忙抱了上去,她哭嚷道:“抱!抱!你想抱多久都行!”

“阿珪……你真好……”顾三儿歪过头去,蓄力一呕,将腹底的积水尽数吐了出来。

“长晖……”戚二捧着他的脸,有些难以相信他还活着。

“长晖……真的是你……”戚如珪抱得更紧了,“真的是你,长晖……”

顾行知说:“傻瓜……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呢?”

见戚二哭得泣不成声,他又说,“我不闹了,我们都不闹了,其实你说的那些利害我都懂,我都懂,只是不愿去承认。”

“阿珪……”顾行知恢复了些力气,勉强可以伸出手抱她,“是我害你担心了,以后,我一定听话……”

他用尽全力挤了个笑,想让这场闹剧,显得不那么庄重。他在水里泡的这一回,像是一道雷,从前是混沌的,如今那些混沌,全清明了。

“嗯,不闹了,以后我们都不闹了。”戚如珪擦了擦眼泪,往他怀里又钻了几分。这冰冷胸膛重新有了温度,她能听到炽烈的心在跳动。

“傻事做完了,”顾行知说,“我们都该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顾超进化体,预备就位!

以及,上卷没有几章就要结束啦,本文即将开启下半卷的征程。

谢谢一路陪伴的各位。

谢谢观看。

☆、幽梅

风辞雪入殿时, 白鹭刚服侍完太后用药。经由秋猎一趟,太后身体已大不如前。加之顾风两家婚事、柳穆森师徒之事、花想容通奸之事等,事事加身, 更让她烦躁得不知所以,终日卧倒在床, 恹恹度日。

风二看着姑母日渐清瘦,坐在床边,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个不停。一想到往后, 她嫁入顾府,再也无法久伴姑母, 心中的痛,更分明了。

太后昏睡了多日,听到哭声,痴痴醒来。见是风二在为自己伤心,一时间, 姑侄二人皆有些动容。

太后涩涩道:“将你嫁给顾行知,属实是委屈你了。”

风辞雪止住泪, 柔婉道:“若是嫁给顾行知, 能为姑母解忧,风二无怨。”

“他到底配不上你。”太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多美的一张脸啊,就连哭也这般楚楚动人。

太后看着那张脸,叹了口气,说:“阿囡别恨姑母, 是姑母对不起你。没法为你择一位真正的良婿,顾家三郎……三郎他……他绝非善类!”

风辞雪赶忙挤了个笑,温声劝慰道:“只要姑母能好起来,风二无论嫁与谁都行。纵然顾三声名狼藉,行术不端,可也不曾真做过什么坏事,姑母放心,他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太后说:“你甘心?”

风辞雪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她旋即笑了笑:“再不甘心,也要认命。”

“我知道你心有他人。”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轻柔,不似敲打,“单论品性相貌,他比顾行知好不少。”

“姑母言重了,风二与他不过就是寻常诗友,断无一丝男女之情。”风辞雪抬眸看了眼白鹭,神色中带着微微的怒。

白鹭自知理亏,悄步退出殿去。见白鹭出了门,风辞雪方道:“姑母是听到了什么吗?底下人嘴巴不牢靠,一个个还嫌这宫里不够乱吗?”

“你不用责怪他们。”太后坐起了身,顺势接过风二手里的莲子粥,一勺一勺地舀着,“是哀家让他们看着你的,他们也只是秉公办事。”

风二不语。

“婉君,”太后难得叫了她的小字,她只有在谈正事时,才会这样叫风二,“你要明白,我们世家女子的命,向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哀家也不是生下来便往左右朝纲的方向去,哀家年轻时和你一样,出阁前都只是端坐堂中的小姐,每日插花品茶,闲庭信步,只想安稳嫁人,了此一生。可你看我如今,还有半分那时候的模样吗?恐怕十八岁时的我站在如今的我面前,她都认不出这是多年后的自己。”

“若不是被这命推着向前,哀家又怎会一步一步沦入这漩涡中来。世人皆说哀家残暴,可谁知,是这命逼哀家如此。哀家若不残暴,便会有人更残暴,与其这骂名旁落他人,不如,就让哀家来做这个坏人。”

“姑母……”风二不知所言。

“婉君,你是大辽最后的光,是这宫里,最无瑕的玉。”太后拉起她的手,反复摩挲着她光洁的手背:“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别变成和姑母一样的人。”

“哀家的命已定了形,这一生,恐难再改。”太后转眼看向殿外的天,见阴云朵朵,山雨欲来,她心里的某根细线突然崩断,某块地方正在加速流失。

“好好的,阿囡,姑母要你好好的。”

……………………

风二出了殿,外头下起濛濛杂雨。她哄睡了姑母,仍不放心,特意安排了一群人在外伺候,并吩咐了她们,姑母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她便是。

风二见众人皆态度恭顺,忽然想起一事,她对白鹭说:“尚宫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飘到一处长廊下。

“尚宫大人新官上任,自是应该雷厉风行。姑母旧疾缠身,如今将这后宫大小事宜皆托付给了你。只是尚宫大人不要忘了,我还在这宫里,只要我在,就断不会容忍旁人伤害姑母,更不会容忍,有好事之徒挑拨我与她的关系。”

“下官没有!”白鹭听得这话,吓得脸色煞白,她跪身在地,就着那嘈杂雨声道:“二小姐这是哪里的话,下官听不懂。”

“你不用装傻。”风辞雪走到她身边,点了点她的肩,“大人莫是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爬上来的。你是踩着柳穆森师徒的肩膀爬上来的,他们二人还在诏狱里,你不安守本分便也罢了,如今是想把爪子伸到我和姑母身上了吗?!”

风二素来温柔,但一涉及到姑母,她就像要咬人的兔子。

白鹭求饶道:“是下官多嘴了!下官不该将二小姐在围场与祭酒大人相会的事告诉太后,求二小姐饶了下官这一回吧!”

“罢了。”风辞雪抬了抬手,才过午时,她竟有些累了:“姑母病重,我又与顾行知大婚在即,许多事情不宜露面,我这里还有件事麻烦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