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有一个西部地区中小学教育基础建设基金会,虽然说这个基金会是程连悟公司公共关系部的外联组在负责跟进、审核,但建设基金却是从程连悟的私人账户上支出,所以每个月底他要亲自确认申请的每一个项目。
而我,只要在月底的时候查阅他交给我的基金会私人邮箱,如果有项目通过申请就发邮件知会他,他确认过后,再用私人账户转款到对公账户。
昨天,他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种自己变成上班族的错觉。给那些福利院和寡居老人转完账之后,天已经黑了。
程连悟去新加坡之后,我细细地翻阅了他交给我的笔记本,上面应该都是他的笔记,他的字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笔力很重,书法一丝不苟。
他仔细地记录着每个月的公益支出,这些支出每个月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
原来他这么慷慨!
昨天早晨,我们一起带小象出去的时候,在小区南门的右侧有一家花店,店主是一对中老年夫妻,走到那儿时,程连悟停下来。
“张叔,早!”程连悟对站在门口的店主说道。
“程先森,你早。”店主笑着回复。
程连悟指着我对店主说:“过几天,如果你去浇花水的话,她——她叫常秋,她在家,陈阿姨最近回家了。”
店主笑呵呵地说:“小妹你好。”
“张叔你好。”我盯着小象,慌乱地问好,它一直挣扎着扑向那一簇蝴蝶兰。
“程先生,好久不见。”这个笑容灿烂、声音开朗的阿姨应该是店主的妻子。
程连悟:“阿姨早。”
“你女朋友好漂亮喔,哎呀呀,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阿姨继续笑。
程连悟并没有解释,我只好尴尬地回笑,心想大约以后我都不会再从这条路上经过了。尽管心怀期待,可我并不是那种会将不解释当作默认的类型。
程连悟:“张叔,到时候你过去还是和之前一样,周二晚上先打电话约时间。”
店主:“嗯,我知道,你要出差了是不是?到时候是联系这个小妹,对不对?”
离开那个花店,程连悟告诉我:“搬到这里不久,院子里和阳台上的草木就开始交给张叔照料、打理,好多花草都是在他那里买的。一般他每周三上门一次,如果发现花草有问题,也可以给他打电话或者直接找他。”
我还在想着店主阿姨的话,所幸,程连悟没有解释,不然阿姨那种年纪的人知道非男女朋友关系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我们,不知道她会怎么讲,由此我不禁想到程连悟的母亲。
“对了,要是你妈妈过来的话怎么办?”我不无担心地问。
程连悟一阵错愕,仿佛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妈她不会过来的,昨晚我们刚闹不愉快,估计近几个月,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程连悟看了看正在吃草的小象,“万一她过来,如实说是朋友就好。”
“如实说是朋友就好”吗?
他是不是在借机与我划清界限?
果然,十一的时候啦、他生日的时候啦、平安夜那一晚啦,他不过是想要找人听他说话而已。
以及那句他在湖边对我说的“你的生活不该只有诗和远方,还要有我”,如果这是玩笑话,对我不免显得残忍!
“好的。”嘴巴上这么答应他,我的心却已经开始告诫自己离他远一些,我怕距离越近,自己的心越难以隐藏,于是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牵着小象走远。
我向来不喜欢在感情中多作努力,尤其是在还没开始之前,即便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我也是有则已,没有也不勉强的心态,不会乞求,更不会痴缠。
因此,程连悟离开之后,那种轻薄的心痛感觉很快便烟消云散。
我决定好,等到他回国之后会找时间与他划清界限。
在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程珊竹叫我一起去吃火锅,她说:“冬天的时候,不论是晴天,还是阴天,或者是雨天,全都是火锅天气。”
难得她没有跟她男朋友腻在一起,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假期的厦门总是游客的厦门,这种时候,交通高峰期仿佛是全天候,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道路根本没有畅通的时候。
“偶尔坐地铁,好像也挺方便的。”程珊竹说。
很快就到了火锅店,为了避开等待,我们故意选在五点以前。
“啊,今天我要放纵自己,加入你们重口系。”程珊竹兴奋地说。
“但你连一点点辣椒都吃不了,我们重口系无法接纳你。”我立刻驳回。
“那是因为我吃辣椒容易上火嘛,今天,我要挑战猪脑、牛肚和鸭血等等!”程珊竹充满了斗志。
“我就不陪你挑战了,那些东西,看别人吃比较轻松。”我们一边点单,一边说笑。
“脆弱的诗人,今天看我的。”程珊竹继续豪迈地说。
这时候还没到饭点,食客并不算太多。
点好单,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程珊竹:“你在我哥家,会失眠吗?”
“好像还好。我昨晚回家,结果却睁眼直到天明,最近好像只有在摆脱我妈妈气息的地方,我才不会失眠,真是讽刺。” 我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妈似乎想劝我跟她一起修行。”
“你妈妈真的打算出家啊?”程珊竹一声大叫,“你拒绝了吧?”
“应该是早晚的事情吧。”我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也不算拒绝,不过,我觉得修行在哪里都可以,关键是心中有佛。”
“唉,心疼你。”程珊竹也叹气,“修行真的能摆脱痛苦吗?”
“看能不能觉悟吧,也许。我也不太懂。”我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又想起母亲元旦那天给我的消息。
“算了,我们好好吃一顿吧,让不开心的事情通通都消失。”程珊竹说。
“对了,你哥说大前天晚上你也被你妈妈骂了,可以说来听听吗?”我的八卦属性忽然大发。
“诶?”程珊竹睁大眼,“我哥居然这个也跟你讲,被骂的那个人主要是他啦。”
我双手杵着下巴,摆出愿意聆听的样子。
“唉,我妈不是打算要给我哥安排相亲嘛,我哥呢,他一向非常抗拒,所以他们照例一言不合就吵起来,哎呀,扯来扯去,每一次都是万年不变,一个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一个说我的事不要你管,一个答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一个又反驳你那么闲应该找点喜欢的事情做,我妈瞪着全家人,说我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你们通通听从我的安排,让我顺心,巴拉巴拉……”程珊竹好像忍了很久,她非常快速地说,“我看不下去,就插嘴说,其实我有一个好的提议,我觉得我朋友阿秋和我哥蛮处得来,不如让他们多交流交流,说不定有戏,结果也被我妈骂了一顿。”
“你为什么要在非常时刻扯出我?”我说。
“一来嘛,我想缓和一下气氛;二来嘛,我想继续推我哥一把。”程珊竹丧气地说,“事与愿违,我妈叫我不要在她的面前提起你,诗人不行就是不行。阿秋,对不起啊。”程珊竹伸过右手握住我的左手,好像在安慰我。
“这有什么?你明明知道最关键的并不你妈妈。”我最终没能忍住,将之前程连悟对我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你哥说,万一你妈妈过来见到我,他叫我如实相告就好,我们是朋友。”
我气他没有所谓地、轻松地那样说,我也气自己会为他那样说感到心痛。
“也许,那并不是我哥的真心话。”程珊竹说,“阿秋,我向你保证我哥真的不是随随便便会带女人回家的人,他叫你那么说估计是想保护你。”
“珊竹,你觉得我住在他家,他叫我那样跟你妈妈说会保护到我吗?”我不想让自己因为朋友的安慰又燃起对程连悟的期待。
程珊竹哑然。
我寻思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决定说出来,最终觉得那只是我和程连悟之间的事情便作罢了。
这时候,服务员将锅底端上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虽然说这些都是小事,可是积压在心头总是沉沉的,我们一边吃,一边聊,从感情到美容,从创作到时装,从新年目标又回到感情生活……
火锅结束之后,虽然说体重增加了,但心却轻松了。
“阿秋,你不要轻易放弃,再等等吧。我哥真的已经迈出了一大步,虽然嘴巴上说是朋友,但这几年他从来没有跟任何女性朋友单独出去玩,也不会随便给人带点心,他不是那种随便会问别人喜好的人。”分别的时候,程珊竹郑重地对我说,“现在他不光知道你喜欢向日葵,喜欢的巧克力的口味,还有杯子蛋糕,他至能背诵你写的诗……”
虽然她这么说的时候,我表面很平静,但回到小区,朝程连悟家中走去的时候,想起他离开时对我说的“快的话,我二月初能回来”,眼睛不觉间湿润了。
他才离去没几天,我却不争气地,好像已经在等待他的归期了。
走在夜里,我想,如果说“是朋友就好”能够令他安心的话,就先这样好了。
后来,因为天气太冷,而且那时候带小象出门不太容易遇到其他遛狗的人,我便将遛狗时间更改到晚上。
小象越来越粘我,只要我在家,只要我不赶它走,它总会待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开始继续写诗,开始习惯每天醒来就呼唤小象。
偶尔,我会将小象的照片发给程连悟。
如果哪一天,天空有好看的云朵,我会拍下来,发给他。
或者告诉他我在黄厝看晚霞。
“新加坡很热。”程连悟的回复常常与我的发给他的照片风马牛不相及。
“今天偶遇孙燕姿。”偶尔他也会八卦一下。
不知不觉,我又开始等待二月到来,甚至淡忘了自己早前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决定。
第16章
星期二那天晚上,花店的张叔打来电话,他说周三早晨九点过来浇花水,打理庭院。
因此隔天我早早便起床,想起程连悟之前说的“在家的时候,每天七点是我跑步的时间”,虽然有点冷,但我带着小象出门了。
元旦那天,他真的早早地将我叫醒。
“一天之计在于晨。”程连悟老气横秋地在门外大声说,“给你十分钟时间收拾。”
听到他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我才打开房门去洗漱。
总而言之,我们出门的时候七点还差一分钟,那时候屋外冷冰冰的,但空气很好,仿佛白天的喧嚣全部沉淀,空中比其他时间更加透彻。
运动装的程连悟牵着小象走在前面,忽然,他猛然地转回身,将狗绳交到我手里。
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从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我从来、从来都是早起困难户。
小象挣扎着,拖着我追向已经跑到十米开外的程连悟。
就这样,程连悟在前面跑,被小象拖着,我非常狼狈地跟在他们后面跑着。
像我这样从不锻炼的人,才跑不到一百米,便快要断气。
于是我双手拉住狗绳,好不容易拖住小象。
小象看着跑远的程连悟,挣扎着不停地哼哼唧唧,可我已经决定放弃追逐。
新一年的太阳升起,淡蓝色的天空洒满晖色,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开始变暖。
一路上,一直是小象拖着我向前走,程连悟早已经不见踪影。
……
那一天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现在回想,程连悟返回跑向我和小象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不知道他在新加坡,这个时间点会不会也是他跑步的时间。
我牵着小象,走在元旦那天我们一起带它出来的路上,那天也是这个时间,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看来——小象也救不了诗人。”折回到我跟前的时候,程连悟弯下腰,双手捧住小象的脸颊,气喘吁吁地说,一会儿才站直。
我害怕自己胡思乱想,不敢与流着汗的他对视,于是假装看向小象,说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想让你跑起来才让你牵着小象,你反而把它拖住,这操作——。”程连悟喘息声渐渐变小,“我们回去吧。”
“诗人是不跑步的。”我开始胡说。
“你可知道,大诗人李白文武双全。”程连悟立刻反驳。
“我说的是现代诗人,古代没有汽车,当然要多锻炼。”我不想轻易认输。
“你可真会扯。”他从我手中夺走狗绳,带着小象又跑起来,将我甩在身后。
……
今天我依旧奉行诗人不跑步的原则,小象在前面不停地拖着,我依旧不为所动,任由它躁动不安。
最终小象放弃挣扎,开始吃路边的草。
我拍了一个小象吃草的视频发给程连悟。
“注意观察,如果吃得多就要带它去检查。”新加坡和国内没时差,程连悟很快便回复了消息。
“没有很多,几根而已。”我说。
吃早餐的时候,程连悟发来一条消息:“酒店并购谈判进行的还算顺利,如果能收购大棕榈国际,对接下来在东南亚的业务布局将事半功倍。”
“加油。期待你凯旋而归!”我认真地回复他。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那应该是一件蛮开心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将自己的期待对他曝露了。
然而,他却不置一词。
快到九点的时候,门铃响起来,打开摄像头看到是花店的张叔,我便摁了开门键。
“常秋小姐,早哈。”张叔见到我,他一边跟我打招呼,一边摸着小象的头。
“张叔早,辛苦你啦。”我说。说完才发现失言,这儿又不是在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