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一惊,难道父亲已经把那件事情在家里说开了吗?“这是我跟我爸之间的事情,樾哥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我们家人丁本就不旺,要是我再去了美国,舅舅身边就没有什么帮手了。”他苦苦一笑,我们已经到了停车场。
然后,他带着我,当我们走出停车场的时候,我父亲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已经到了一会儿,现在和樾哥在一起。”我说。
“那你让他带你到我办公室吧,刚才我出去了一会儿,错过了你的电话。”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电梯门刚好打开。
原本,来之前我已经下定了拒绝父亲的决心,可听了表哥的一番话我又有些动摇了,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父亲的帮手,可是如果我改成父姓对他而言是一种安慰的话,其实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损害。
到父亲的办公室,他刚好泡了茶,表哥与我们一道,大家坐在一起喝了几盏茶。
“阿樾,我和秋秋有点事情要说,你先忙去吧。”
将表哥支开之后,父亲开门见山:“秋秋,那件事情你想好了对吧?”
“嗯,想好了。”我点点头,“爸爸,我还是觉得改姓没有什么必要,不论我姓虞还是姓路——”
“秋秋,你先听我说,”父亲打断我的话,“我坦白地跟你说吧,改姓路是你继承路家家业的必要条件,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爸爸,你挣下来的一切你要怎么安排是你的自由,我的决定就是这样,我要继续叫虞常秋!”父亲强硬的态度忽然又令我铁了心。
“秋秋,你可真是傻呀,路常秋才是你原本的名字!”
“那是爸爸还没有离开我之前的名字了,就像你抛弃我一样,我也早已经抛弃了那个名字。”
“爸爸从来没有抛弃过你!”
“也许在你看来没有,但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离开就是抛弃。”
“那是不得已,不信你可以问你妈妈我有没有抛弃过你。”
“爸爸,我不太想再纠结已经发生的、无力再改变的事情,你有没有抛弃我,难道我还需要去问我妈吗?”
“没错,过去确实已经无力改变,但是我们有现在不是吗?让我们父女之情重新衔接不好吗?”
“爸,我想你在混淆事情,重新衔接我们的父女之情当然没有问题,而且现在也已经在衔接,但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试图对我加以绑架是在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抱歉,我只能做到维持和你的父女之情,满足不了你让我继承的条件!”
“得了、得了,秋秋我才知道你的心里根本没有爸爸。”他说完低下头,陷入沉默。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面对他这种不讲理的感性话,我还想在说什么,张口却哑然。此时,再多做解释也于事无补,我便起身道别,父亲应该气得不轻,对我的道别置若罔闻。
恰此时,表哥返回办公室,他似乎觉察到我们之间的火.药.味,见我准备离开,他善解人意地说:“阿秋,我送你。”
我不置可否,心情沉重地离开了父亲的办公室。
“你和舅舅发生了什么事?”一离开父亲的办公室,我表哥便问。
“就是刚刚你在车上跟我说的事情。”
“所以,你拒绝了舅舅?”
“原来你知道啊?”
“当然知道,之前舅舅在家里说过。”
“喔!”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现在我忽然不想再说话。
“阿秋,其实——”
“樾哥,你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其实,改姓对你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你又何必——”
“青禾姐的转变那么大,你对她的感情有改变过吗?”
表哥被我问得目瞪口呆。
“道理是一样的,不论青禾姐怎么变,但她依然是她;我也一样,不论我是姓虞还是姓路,我都是我爸爸的女儿。附加条件的一切只会令情感大打折扣。”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
我已经转身,背对着表哥,“我现在心情不好,想要一个人走一走!”
“可阿秋,你走错方向了。”
我没理会,结果我在父亲的学校里迷了路。
走出大楼,兜兜转转绕了半天,即便打开地图导航,我还是没能够找到学校的大门。
似乎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有两个男孩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偷偷地打量我,于是我抓住他们:“同学,我是新来的老师,找不到学校的大门了,你们能带我出去吗?”
果然十六七岁的男孩是很天真的,他们轻易地上当了,露出很乐意给我带路的笑脸,一路还问我教什么科目、是哪个年级的老师、什么时候来的、学校里来了这么美的老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的学生直白得可怕,他们的问题多到让我脑袋嗡嗡响。
“哇,教语文啊,那老师能不能给我补作文?我的作文真是没救了。”眼睛很好看的男孩说。
“那你多看小说。”我随便敷衍他。
“老师别逗了,他连看漫画都嫌字多!”戴眼镜的男孩子推了他同学一把。
“老师,我想留级等你,今年你教高一的话,明年你就教高二了对吧?”
“我应该不和学生一起升级。”
有他们带路,拐了几个弯,远远地便能看到学校大门了。
“行啦,谢谢你们!”
“老师我们送人一向送到底的啊!”
“不必了,你们快学习去吧。”我挥挥手,将他们留在夕阳下。
第47章
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见程连悟,于是让司机改了目的地。
结果他并不在家。这样没有事先联系地跑过来找他是头一次,我知道大门的密码,也录过指纹,但是他不在的话,进去也没意思。
想了想,我打了他的电话
接通了,可是他却没有立即开口,静默了一会儿,我说:“连悟哥,忽然想去海边看落日,你要去吗?”
“现在过去来不及了。”他说。
我微微抬头,看了看西方的天空,确实,太阳已经落到矮空,傍晚的风吹起来,夹杂着微热的海咸气。
在他家大门走着,右脚踝的刺痛又传来,我低下头,发现脚踝被磨红了,大约是因为在父亲的学校里兜兜转转的时候被磨破的,“喔,来不及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见你。”
“抬头就可以。”
于是,我蓦地抬起头,程连悟牵着小象,正站在距离我十几米开外的前方。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仿佛正在散发着光芒。
“喔,看到了。”
将电话放下来的时候,我见他露出笑,小象正朝我的方向挣扎着,于是他也将电话收起来,然后阔步走向我。
“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走近的时候,他说。
“连悟哥一直在等我啊?”
“我们进去。”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伸过来,搭在我的肩头。
隔着夏日薄薄的衣衫,他手心中的滚烫汩汩地流向我。
接着,程连悟将小象的缰绳交给我,然后伸出手指摁到电子锁上,门咔嗒一声开了,小象还绊在我的脚边。
进门后,程连悟蹲下身给小象解绳子时说:“一会儿,珊竹他们要过来,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餐。”
“那正好,我和她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好什么好?”
“连悟哥,你——”
他倏地站起来,猛地伸过左手抱住我的腰,然后右手托住我的头,起初他的吻显得狂乱、粗暴,我放开手中的绳子,犹豫地伸出双手迟疑地抱住他,渐渐地他的动作变慢、变轻,于是我闭上双眼。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但又恰逢其时。
只是,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拙笨,我被咬痛了。
“我不能再等了。”程连悟松开我。
“也不一定要等的。”我低下头,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今晚留下来?”
我点点头。程连悟又吻了我,感觉,我要燃烧了。
忽然,开门声将我们惊散,接着程珊竹几乎是冲进来的,她看到我们就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下,这时我才发现她脸上挂着泪,我还没来得及发问,她便哇地哭出声,接着便张开手臂扑向我。
她哭得又大声又伤心,把我和程连悟都吓住了。
我抱住她,“珊竹,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是、还不是李源闽那个大傻瓜啦!嘤嘤嘤……”她哭得像个小孩,完全不觉得难为情,“本来、本来还好好的,出门之前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他穿的鞋不好看,结果就吵起来了。”
“这也能吵起来?”
不只程连悟,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程珊竹将我推开,她稍稍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重点不是这个啦,重点是、重点是我说那双鞋一看就是廉价货,结果触礁了。”
我拉着她进了屋,安抚了一会儿,她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然后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李源闽的那双鞋是他妈妈给他买的,然后他们就从鞋子的样子扯到买鞋子的人,然后又从买鞋子的人吵到审美问题,接着又从审美转移到消费观,最后终于上升到李源闽最在乎的两家人的经济实力悬殊的问题……
其中有还有各种细节,有理的、无理的话他们都说了。
最后李源闽大吼:“还没成为一家人就被这样嫌弃,以后还怎么处!”然后摔门愤然而去。
程珊竹也不低头,一直坚称她只是在说那一双鞋很丑,而且那双鞋是真的、真的不好看,根本没有其他意思,是他自己自尊心作祟故意借题发挥,所以李源闽走开之后,她宁愿跑过来这边大哭一场也不低头。
“哥,阿秋——”程珊竹吸了吸鼻子,“你们说,这到底是谁的错?”
我和程连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拒绝回答。
“你又何必嫌弃他的鞋?”我说。
“哦?——”程珊竹看了一眼她哥,“要是我哥穿着丑不拉几的衣服和鞋子,我看你会不会说?”
“我的衣服和鞋子没有丑不拉几的。”程连悟说。
“我不会啊,连悟哥穿什么都不会丑不拉几。”
“你们——”程珊竹顿时要被气炸,现在她露出空洞的眼神,每当她这样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正在为怎么同李源闽和好发愁,“总之,我好气,气死我了!阿秋,吃完饭我们立刻去买买买!我宣布,今晚的主题就是大买特买,不买开心不回头!”
抬起头,我无可奈何去看向程连悟,露出“今晚黄了”的表情。
程连悟也露出失望的神情。
李源闽意外退出晚餐,我中途加入,也是三人局,晚餐结束后,程连悟将我们从餐厅送到商场之后他先回家了。
我知道,程珊竹并不是真的想买东西,每当和恋人吵架之后,她都不喜欢独处,她在感情中缺乏安全感,这种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
于是,我只好陪她漫无目的地从商场的一楼逛到五楼,她连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那种店也要进去逛一逛。
“珊竹,我们去看电影吧。”我有些走累了,于是提议。
“现在我哪有心情看电影!”她已经进入吵架之后的丧气无力模式。
“那要不你给李源闽打个电话?”
“阿秋,想都不要想!”她的声音忽然变尖。
“谈了那么多年恋爱,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亲爱的阿秋,道理不是这样的,人家都说结婚前要睁大眼,我们根本就还没有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阶段呀!”
“你明明知道李源闽很在意这个,你还刺激他。”
“根本不是我刺激他,是他自己刺激自己,还说什么我嫌弃他妈妈,根本就是他自己把他妈妈扯进来的嘛,我都跟他说过多少遍了,没有必要在意钱的事,可是到底,他还是会觉得没面子,他家没钱,怪我啊?”
“我觉得吧,这种时候就不要讲道理了,冷静一下当作没事发生比较好。”
“我是没问题啦,李源闽就不知道了,我说他妈妈买的鞋好土他都能气得脸色发白,这件事不知道要被他念到什么时候,唉,有时候想想真是疲惫啊,都不知道能不能走下去。”
“先冷静下来再说吧。”
“阿秋,我不要冷静啊,这种事情我冷静不下来。”
就这样,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陪着她,最终,她甚至不放我回家,为了不要独处,她甚至威胁说你就不怕我想不开吗?因此,原本的情侣之夜变成了姐妹之夜,我来到她家。
在她家的沙发上坐下来不久,忽然,我收到了李源闽的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