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也觉得长发更好,那样才有女人味,不懂阿月在想什么。”戴曦光说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上楼去了。
见秦由简又向自己看过来,戴月光也静静地看向他,“他更喜欢长发的自己吗?”她想,现在,她不会再像学生时代那样躲避他的目光了。
“头变轻了很多。”被对方盯得不好意思,戴月光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纸袋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发生了什么事?”
戴月光不解,反问道:“你是指我剪头发的原因吗?”
“女人一般只有情变才会换新发型。”
“没有啦,”她窘迫地笑,事实上在她心里确实有那种调调,仿佛六年多之前对他告白的失败一直延续到如今。对方实在过于犀利,总是能够这样轻易地将她看透,“我没有恋爱过。”
“恋爱很麻烦。”
居然和那时候在图书馆楼前说的话一模一样,可是这一次,戴月光觉得秦由简是在回应她,“恋爱很麻烦”好像有了“我没有恋爱过”的意味。
“实在想象不出来。”戴月光不想确认,因为她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如果知道他喜欢过或者正在喜欢别的人,她的心一定会痛。
“看别人就知道。”
“我的话,有机会还是想恋爱的。”
“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对家庭应该比较渴望。”
“什么叫做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他说的合乎事实,但他语气中那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令戴月光有些恼怒,就好像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能看穿一样。
“没有什么就想得到什么。”秦由简略过她质问话语中的情绪,漫不经心地说。
“你知道吗?有时候实话实说很令人讨厌。”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
戴月光很想大声说,“我说我自己可以,但是你不行,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的身世。”不过她忍住了,看起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吃过晚餐了吗?”她不想再延续不愉快的话题。
“和我奶奶她们在外面吃过了。”
“喔,那就好。”
“好什么好?”
戴月光明白了,他是在发泄所以语气才那么不友好。“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由简很快调整了语气,声音平静下来。
“明明一脸有事发生,你不想说就算了。”戴月光准备上楼去。
“我——”他很少这样难以启,见戴月光停下脚步,他说,“我奶奶想见你。”
“前几天我们才见过的。”
“老人家有时候不讲道理。”秦由简拒绝过他奶奶,不过她是他的软肋,更何况老人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其实,戴月光是想听他解释他奶奶想见她的缘由,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打算多说,于是她接道:“那行,你安排吧。你是为这事情烦恼吗?”
“我没烦恼。”秦由简口是心非,但真正令他烦恼的是他奶奶的病情。
“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她想起来,又将手中的袋子再次放到椅子上。
逛街的时候,戴月光看到那件短袖时瞬间想到秦由简穿着它的样子,觉得莫名地搭调,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当时,妹妹嘲笑她,同时也是提醒她在对秦由简女友的号入座,戴月光反驳回去:“上个月的收入他功劳最大。”
“我说的是你对简哥喜欢的颜色和衣服尺寸熟稔于心。”
“我帮他晒过衣服,不小心看到的。”其实她是故意记下的,因此回答得有些心虚。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知道你的心。”……
她将装着衣服的袋子递给秦由简。
“我喜欢白色。”秦由简打开袋子看了看,并没有将衣服拿出。
“我先上楼了,去见你奶奶的时间回头告诉我。”
“明天早上可以?”
“可以的。”戴月光不想再问,具体的时间啦,在哪一家医院啦,缘由啦,他不想说就算了,到时候总会知道的。
第20章 真假难分
第二天,戴月光陪秦由简去了一趟医院。
一路上,秦由简显得很沉默,多数时候,他的目光都是看向车窗外。
戴月光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想问。
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期待得太多,反正,他早晚要离开自己。
不过,她喜欢被他需要的感觉,哪怕只是一起去医院这种简单的小事。
到了医院,戴月光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云竹,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秦由简,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今天他们衣服的颜色很接近。
“我忽然有点紧张。”因为秦由简的脚步有点快,戴月光开口说话,想藉此让他的脚步缓一些。
“之前不是见过,我看你们处得挺好。”秦由简侧身回头。
“是啊,但是到医院——”戴月光总会想起戴女士病重的那一段时间,那时候,她一边要照顾母亲,一边还要独自想办法筹借医疗费。
“我奶奶是老年病,不要紧。”与戴月光相反,秦由简将不安藏得很好。
到了病房,陈诺耘刚刚吃好早餐,唐鹿儿在收拾着,一旁还站着一个戴月光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奶奶,妈——”走在前面的秦由简侧身,将戴月光也让到病床边。
“奶奶好。”戴月光微笑着说。
唐鹿儿接下她带来的云竹,他们婆媳都注意到了她的新发型。
“昨天,阿简一个人过来,我忽然想见阿月。”陈诺耘的面色有些苍白,状态与几天前大不相同。
“我不知道奶奶病了,要不然昨天一定会跟秦由简过来看奶奶。”戴月光见陈诺耘向她伸手,因而躬下身子。
陈诺耘拉住戴月光的手,那显得有些冰凉的触感又让她想起戴女士。
“我喜欢你短发的样子,俏皮可爱,走进来的时候,乍一看,还以为和阿简是兄弟俩,你看你们,连衣服的颜色都一样。”陈诺耘笑起来,脸上有了生气。
“几天不见,阿月跟变了个人似的。”唐鹿儿收拾好,也走了过来,“妈,等你出院我们也去剪个头发换换心情好吗?”
“不要、不要,你可别再打我头发的主意,你看——”陈诺耘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花白的头发,“这一剪刀下去,我可不成了秃头老太?我在考虑要不要买几顶假发来戴一戴。”
三个女人都笑了,她们继续聊着,话题基本不和病情挨边。
这时候,秦由简和那个戴月光没见过的人——他的叔叔秦孝恒,在一旁轻声说着,三个女人兀自继续谈天,自戴月光进了病房之后,连空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她身上有一种能够让人放松的特质。
“阿月和我们阿简一来,我的心也不那么痛了,回头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海鲜烧烤才痛快呢,我最爱的墨鱼仔,到时候谁都不准拦着我!”
“妈,等你出院我立刻安排。”唐鹿儿笑道。
“到时候把大家全都叫来,我喜欢热热闹闹的,而且我要痛痛快快地喝酒,你要是再叫张嫂藏酒,看我还依不依了!”
“那得妈的身体好起来先。对了,上次我们不是说要到阿月家看一看吗?回头也安排上吧,很多事情都在排队等着妈你好起来呢。”
“阿月家当然要去的——”陈诺耘语速有点急,不小心被呛到,她剧烈地咳起来,惹得大家一阵紧张。
喝了一点温水,老人才渐渐平复下来,接着她们又说说笑笑,从健康谈到饮食,从工作说到生活,再从兴趣转到擅长的事情……
大多时候,戴月光都在倾听,她富于耐心,又能够适时地表达自己的看法,那婆媳两个对她越看越爱。
一旁的秦由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可是,这种温馨的聊天氛围随着秦孝悯的忽然到来便戛然而止,他所到之处总会自动结冰。
最先感到不自在的人是秦由简,一等他父亲问完他奶奶的病情,他便走到病床边。
陈诺耘看出来他想走,于是顺水推舟,“阿简,你们先回去吧。唉,有的人我叫他不要来他偏要来,有的人我想留,偏偏留不住。”
要是我,我也不想见到别人一张冷脸来看我。戴月光正想这样着,忽然,她的手被秦由简一把拉住。
整个病房里的每个人都看向他们,那婆媳俩的目光满是喜悦,可秦孝悯则恰恰相反,他目光如刀,好像恨不得要将他儿子和戴月光劈开。
“奶奶,我们走了。”尽管戴月光挣扎,但秦由简没有放开她的手。
“奶奶再见,阿姨再——”她还没说完就被秦由简拉离。
直到出了病房,拐过楼道,走到电梯口时戴月光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由简,刚才是怎么回事?”她怔怔地看着他,懵然过后,直到这个问题出口,她那颗心才后知后觉地怦然跳起来,同时,她想起来,自从昨天早晨秦由简拒绝跟她们姐妹一起出去吃饭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好像跟自己惹了他似的。
对月戴月光的问题,他只“哦”了一声,然后伸手摁了电梯的下行键。
直到进入电梯里,他见戴月光并没有跟着进去才回过神,“快!”
隔着电梯门,戴月光看到他一脸冷然,好像对刚才的牵手全无所谓,她对他这种打乱她的心之后还一脸无辜的表现实在难以忍受,于是站着没动。
电梯里只有秦由简一个人,他摁住开门键,催促道,“快进来!”
明明不想进去,可戴月光的双脚就像接到命令一般背叛了她的意志,跨进电梯时她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秦由简摁了一楼,电梯门合闭,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听得到电梯运行的声音。
“别生气了,刚刚是情非得已。”秦由简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解释。
就只是这样吗?她望着他的侧影,此时此刻,她多么想掰开他简的脑袋好找到那些令自己头皮发麻的问题的答案,可是对方一动不动,单手插.在裤袋里,天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下行的十几秒钟,戴月光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到了一楼,电梯门叮的一声,门打开了,秦由简示意让戴月光先出去。
所有的话,回家再说好了。她边想边跨出去。
出了电梯,一抬头,一个十分耀眼的女孩硬生生地闯进戴月光的视线,就算在心情杂乱的时候她也无法忽视那女孩的精致,倒不是说她长得特别美,而是她很会打扮,从衣着到妆容,都恰到好处地将她的气质衬托得近乎无懈可击。
大约是富家女,戴月光这样想着走过她的眼前,忽然听到她在身后喊了一声:“简哥哥!” 于是她半转身,正走出来的秦由简看向那个女孩,他们两个人同时往旁边侧了几步给等电梯的人让路。
“你来了?”相比那一声如同外面天气一般炎热的“简哥哥”,秦由简的语气简直显得无比冷漠。
“嗯,奶奶的病情怎么样?”
“你自己上去看就知道。”
“简哥哥,陪我上去好吗?”
“不好。”
女孩依旧不死心,“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餐,所以——”
“不方便。”秦由简说完,向前方的戴月光扬了扬下巴。
这时候那女孩终于注意到戴月光,刚才见她从电梯迎面走出的时候,她还觉得这女孩带着一种柔和的美感,她的眼睛尤其好看,腿又直又长,却没想到她是和秦由简一起的。
“戴月光,她,陈恬蓝。”秦由简觉得大家以后应该还会再见,就顺势为她们作了介绍。
“你好啊。”陈恬蓝说。
戴月光觉得她连笑容都那么精致。“你好。”因为思绪还在混乱中,她回应她的笑容显得有些生硬。
陈恬蓝盯着戴月光又看了看,心想原来是那视频里的女孩啊,她把头发剪短,难怪一时间没能看出来。这段时间以来,简哥哥就是一直待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吗?
“走了。”秦由简说着,从两个女孩的眼前走过去。
陈恬蓝眼神带着一种探寻的意味,戴月光左手扬到过肩的高度,挥了挥算是告别,走了几步,她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呆然的“拜拜”,但她没再回头,急忙跟上大步走的秦由简。
回到家已经接近中午,幸好妹妹去排练节目了。戴月光想让秦由简把话说清楚,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秦由简却先一步说:“我不吃午餐,先去睡一觉。”
她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绪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又翻涌而出,因而质问道:“你怎么可以那样随便?”
“不可以?”秦由简以为她说的是午餐。
“你那样,不觉得奶奶和阿姨会误会吗?”其实,她的重点是自己,她怕自己会因此又会产生新的期想。
“不就是牵个手?”
“不就是”这三个字刺痛戴月光的心,看来,他根本不在乎她,现在,想起回家路上自己的浮想,她真的既恼火对方的随便,又恼火自己总是分不清状况。
“你知不知道你利用我的好心——”很无耻三个字她没能说出来。
“哦。”
“算了,你去睡吧。”
戴月光本来还想问他好多问题,包括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包括他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包括为什么他要随意地将自己的心弄得乱糟糟的,然后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以及他为什么要装作好像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还作出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
听到他用那种与不熟悉的人说话的冷漠语气说出“哦”这个字,戴月光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必要再问,因为这个字让她明白,他既不在意她的感受,似乎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
现在,她也像他一样,根本没有心情吃午餐。
于是,秦由简上楼之后,戴月光第一次没有缘由地在小树唱歌门口挂出暂停营业的告示牌,她切身体会到了他所说的“恋爱很麻烦”,尽管,她知道她和他还远远算不上恋爱。
接着,她把院门关了,回到屋里,失去秦由简身影的工作室有些空虚。
他在他家人面前拉了自己的手,不过是情非得已,最终只用一个“哦”字来应付,戴月光一边想,一边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