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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骋少年》TXT全集下载_3(1 / 2)

船又漂了一会儿,七皇子蒙住江寻眼睛,又漂了会儿,七皇子先离船,待到他回来解下江寻眼上丝巾,面前竟是一处湖心岛,中间有一个亭子,烛火如星光点点。

七皇子看着江寻,“我选中这里做王府,就是因为这里通着一处湖心岛。”

江寻双眸中跳动着满目的花与微光,这里布置得如此盎然精巧,好像星河敞开在他眼前。他转头,惊喜地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笑着,挠挠后脑勺,“听说上巳,是送意中人花……”

他拉起江寻的手,小心翼翼,鼓起勇气。

“我送你这片花洲,你可喜欢?”

江寻看这花与烛,夜里,湖里映着,花洲与湖面连接,整个小岛都变成一朵微微亮光聚成的云,带着他们两个无声无息漂浮在黑色夜空里。

江寻点点头,迎着七皇子的目光,短短答了两字,好像这回答发烫。

“喜欢。”

七皇子听了,终于放下一个担忧似的,长舒一口气。

两人在花洲中用了宵夜,七皇子去船上翻找一阵,拿回来一盏天灯,要和江寻一起放,说是可以许愿。

江寻想了想,“我已经什么都有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七皇子说:“那你和我许同一个的愿望,也许同一个愿望老天爷听到两遍,会多考虑考虑。”

江寻笑了,说好。

七皇子附在江寻耳畔,悄声说了什么,江寻脸一下子通红。

七皇子哈哈大笑,“不是的,刚才是玩笑。”于是又重新说。

天灯飞上去的时候,两人都轻声祈告:“一起骑马,看花,读书。”

天灯飞远了,七皇子向江寻解释道,每年皇族中年纪足够的皇子,都有机会跟着皇上去猎苑围猎,受器重的臣子也可携家眷同去。七皇子和江寻说,下一次围猎,要一起骑马,看花,读书,不止下一次围猎,以后每一个春夏秋冬,年年岁岁,一辈子都要像今天这样,一直在一起。

等天灯已经成了黑夜一个光点,七皇子忽然叫了声:“啊呀,忘了!”

“忘什么了?”

“忘了提醒老天爷了,有个人小时候承诺过的,等我能出宫,就要和我住到一起,在同一个书房读书的。”七皇子说着,看向江寻。

江寻转过头,嘴角却收不住笑意,“小时候懂什么。”

七皇子又开始了,拿出六七年前就十分纯熟的耍无赖风范,“哇!有的人,一长大就变心啊!道貌岸然啊!你不跟我住一起你想跟谁住一起?你是不是看上哪个野男人你老实说?”

江寻笑出声,“我看我是看上了个疯子!”

他这么一说,七皇子竟喜出望外,一下子把江寻扛起来,在花丛中绕着圈跑起来,高喊:“江寻看上疯子啦!江寻看上疯子啦!”两人如此玩闹,直到夜深。

☆、十九·幻声

立府日近,七皇子圣宠更隆,意气风发,筹备各项事宜,常拉着已不再入宫伴读的江寻一起勘察院府,江父忧心,向江母问起江寻近日功课,却也只是问了一句,不再多说。

清晨,江寻去江母处问安,江母沉下脸,严肃指明,让江寻不要再多和七皇子接触。

江寻不明白,江母叹息,“傻孩子,娘也想你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可你长大了,七皇子也已经是景王了,娘不能再骗自己。你和他,都已经是一盘大棋局边上的玩家了,不论你想入局还是不想入局,你已经在这里面了,你现在少思虑几步,将来就要多痛几分。”

江寻沉默,之前稍稍松动的内心只得再次紧闭。

如此隔绝了与景王的交往,立府当日,江寻未去祝贺,江家也未送任何贺礼,景王忙碌一天,迎来送往,终于在夜深时坐下。他离宫时,现在的皇后,也就是太子生母,送了他一名年迈宫人,这时,这名宫人走进来,却正是多年来暗中帮助他的那位先生。这名老宫人多年来受皇后派遣,以监视之名探查七皇子一举一动,但皇后却不知他其实一直暗中襄助七皇子。

一同出宫后,景王便给了他王府管家的职位,也不愿用宫人用的名字叫他,一直称他为章先生,或是先生。

“先生,您看,我不是做到了吗。”景王其实已经十分疲累,明明吃力,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管家摇头,“尚有远路,王爷。”

“我知道。所以日后,要加紧努力。”说着,景王望向屋外,“明日要送给皇后的密报写了吗?”

“已经写好了。”管家双手呈书信一封。

景王没有看,“我若连先生也信不过,就没什么人好信了。”

他转头定定向着一个方向,好像穿过墙壁与窗格,看着遥远的某一个人,喃喃道:“也就,除了他。”

多年来,江父虽位高权重,但一心忠于圣上,因为清流,时有看不惯他做派者弹劾诋毁,但蒙圣上信赖,依然受到重用。这一年入冬,临近除夕,连续月余大雪,各地上报,冻死冻伤近万人。这几年御寒抗灾本是□□一员为首操持,此人由太子力荐,无功无过,直到今日,圣上于朝堂怒斥太子,将该官员贬职,同时下诏赈灾,拨款五十万两,命江旷星为钦差大臣,督办各地赈灾事宜。

太子回到东宫,周围人大气不敢出,谁知太子竟无一丝一毫怒意,静听线报,如平日一样仿若小朝堂般,各种上报呈毕,才有人提及,近日景王与江府走动日密。

太子听到,微微歪头,思忖片刻,忽然在前面整理上报的呈情中点出数个,让手下重念一遍,内容皆为具体受灾地区、轻重、当地与朝中派遣赈灾的主要官员党派分别、背景关系。

翻阅听取完毕,谋士献策,太子抬手,毫不相干地问起:“江阁老这样公正严明的人,未曾以地域结党吧?”

谋士不解,答道:“未曾听闻。”

太子听了,站起身,走到殿外,背着手,看向纷扬大雪,朗声一笑,“这雪,下得真是公平。也不知……”他伸手,捻住一片雪花,指尖分开时,只剩一滴细小水粒。

他轻轻叹口气,看着指尖的雪微笑。

“也不知,是江先生公平,还是雪下得更公平。”

半月后,江旷星赈灾大有成效,各地上表颂恩,言圣上体恤民情,灾民感佩,皇恩浩荡。

圣上嘉奖,拔擢江旷星,同时取消除夕夜宴和开春围猎,要求前朝与宫廷都比往年更加厉行节俭,并以此再度呵斥太子,因有监察上报,太子原本定在大年初二摆下百桌宴席庆贺其生母即当今皇后大寿。

太子喊冤,表示灾情上报之日母后已经命他取消寿宴,并表示将在东宫日后的用度厉行节俭,拨出三千两,支持赈灾,如此从才算止息争议,但圣上斥责太子临冬御寒大事失责,却挪用人力物力筹备宴席,将其禁足东宫三月,反省己过。

灾情过去后一年多,无大灾祸,海内升平,其间,景王慢慢磨练,参与政事,与朝中官员交往但不结党,被视为清流,深得圣心。江旷星在赈灾一事后,也愈受器重。景王入仕后,江旷星不再刻意避开他,但仍只与景王维持公事上的交往。

江寻遵循家命,未再与七皇子有任何交游,七皇子又开始有公事忙碌,竟连偶然一面也未见得。极少几次听得江父提起景王在朝政事宜表现突出,江寻心中喜悦,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有时入夜,江寻会拿出那根紫檀簪,上面雕花朴拙浅淡,却看不厌。不知是不是在枕头下伴他日日入眠的关系,这簪子仿佛就是年少那场梦,触手生温。

这一年多里,在街上或人多处,他恍惚听见过那声“小八”。一开始他真的以为是偶然重逢,心中忽地升腾起一团烧着的火,可找来找去,却找不见唤他的那个人,如此一次次,他心里已经明了。

都是错觉。都是念想。

都是他。

江寻把簪子放回枕头下,闭目睡了。第二天就是殿试,数月来他一路考学,明日从大殿出来,就是进士之身,却不知会是哪一等。

如果能进弘文馆校书,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他会去那里查阅典籍么?

如果他去了,我就看一眼……不是特意去看他,就看到他,他也许看到我,戴着这簪子……

迷迷糊糊想着,睡去了。

三日后出榜,二甲第二名,回去车上禀告母亲,江母叹道:“好,好。”如此连续说了好多个好,江寻都有点奇怪了,却见江母泪已经落下来。

江寻呆呆看着母亲,几乎有些慌乱无措,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哭了,他不知道母亲心中无限感慨,只是没有说出来,他猜想是不是进士出身不够好,要及第才行?可这也不能重考了啊。

江母看江寻是一眼看透的,看江寻因为自己落泪慌乱,一时破涕为笑,抬手拍拍江寻的肩,“我们寻儿,还是个少年郎啊。”

江寻不明白,可站在一旁道喜的管家听了这话也差点掉下泪来,“不容易啊夫人,不容易,等小少爷自己养大一个娃他就懂了。”

江母听这话笑了,让江寻上车,回府后赶紧差仆役去给老爷报信。

江寻却没有上车,他在车门边支吾一阵,可心中那长久的累积终于是无法再被家门训令压过了。他忽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母亲,孩儿有想见的人。”

江母的笑僵住,看着江寻,他跪伏在地,肩膀微微颤抖。这个儿子她养了十九年,一直心如止水,不骄不躁,这样好像豁出去一样的恳求,是头一遭。

许久,三个字飘下来,沉落在江寻眼前的地上。

“你去吧。”

江寻喜极,一时害怕起来,是不是听错?直到片刻后,马车轮子转动,江寻才起身目送,才确认,他终于可以去见他为止辗转反侧数百个夜晚的那个人。

他刚要迈步飞奔,忽然停下,然后左右看看,看榜的人潮之外,放榜的石墙那边,是祁水经过,他快步到那桥边堤岸树下,不好意思地躲开人群,悄悄映着水面,从怀里拿出那根紫檀簪。

江寻还没簪上,已觉得脸上滚烫。太不好意思了,对着河边,这样,这算什么……

这时隐隐约约听得身后人流里,响起一句:“二甲第二在那里!”江寻一边看中水中倒影,取冠换簪,一边心中升起一股奇怪感觉。

还未重新正冠,他忽然一惊,“诶?二甲第二不是我么?”

正要转身,猛然间眼前一红,听得经过的人潮也陡然静了一下,然后接二连三有人大喊起来,好像过节看热闹似的抚掌大笑,“榜下捉婿喽!”

☆、二十·过门

一阵颠簸和马蹄声后,他感到自己周围安静了,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余下一片寂静。捉他的那几人并不粗鲁,只松松绑住他的手,把他蒙在一块比人还高的红色绸缎里,好像一个袋子。

江寻并不慌忙,但他心中有想见的人,一听周围没什么动静了,就立刻试着动了动,一只手松脱出捆绑,他抬手想掀开眼前的红。

“别动。”

江寻僵住,心跳立刻飞快。

是七皇子的声音。

江寻一动不敢动,怀疑,又盼望,惊喜,却又害怕是幻觉。心中波澜阵阵汹涌,蒙在红绸里,他觉得天地是这么小,而这天地间,都是他擂鼓似的心跳,响亮到他羞赧。

忽然,那心跳上,轻轻拢着了一只手,细细的指尖,绕着他心的方位。

“不准你见我,那这,也算是没有见吧。”

江寻无法反驳这话,也不想反驳。

那拢住他心的指尖知道得了他允许,一寸寸向上去。他咬住牙。

那声音好像和指尖一样有触感,走到他耳畔,低声:“不要怕。”

隔着水一样凉润的绸,他的唇被碰触。

……

待到他终于放过他,鲜艳的绸缎已晕成深红。

唇离开了,怀抱却没有。

他被抱得那样紧,这热几乎刺痛他。

七皇子鼻尖向江寻的颈窝,头埋在里面,许久,他轻问:“我这样,不算勉强你违背规矩吧?”

问出口,他又有点忐忑的样子,顿了顿,下定决心似的,不管不顾,把心意倾泻出来:“可我实在忍得太久了。”

江寻心中一动。

他从七皇子的怀抱中轻轻脱出,掀开红色布罩子,看到了面前的人。那双如雾缠绕的明眸,好像秋天晨曦的清冽,也好像深冬漫雪里,曾有的挣扎都已被雪覆盖。

江寻凝视七皇子的面庞,手中扯过的红没有掀下,而是向前一盖,把七皇子也裹了进来。两人眼里都映出对方,几乎鼻尖碰鼻尖,只隔着一个呼吸的距离。

“这样也不算。”幕天席地浴在殷色里,江寻轻声回答。

……

醒来时,江寻迷迷糊糊,看到七皇子已醒了,正在把玩那个紫檀发簪。

江寻心中轻轻奇怪一下,然后猛地想起,那之前,他可是在殷桥边对着河面换上簪子,君子正冠,却如小儿女情态,太丢人!

江寻心中不堪,赶紧把身上的毯子再往上拉,直到眼睛鼻子都埋了进去,露一个额头和满头乌发在外头,好像这样七皇子就看不见他了一样。

“他们说,”七皇子果然没打算放过他,“看到你时,你在桥边树下,手中是这根发簪。”

江寻在毯子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