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信封，没署名，许林居看了眼又原样放了回去。扭头看陆时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高三一开学两人就做了同桌。陆时舟喜欢靠着窗户，许林居也没跟他抢。高三大家大多18了，除了考虑高考，就是趁着最后这一年早恋一把。
程度都收到过几封情书。他们俩的座位更是重灾区。偶尔大课间出去打个球回来都能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信封。
一开始两个人互不干涉，甚至偶尔还有让帮忙递情书的。后来许林居才知道，自己看到的情书只是冰山一角，他其实都没打开过，礼物和书信都是，有署名的就拜托方落送回去，没有的礼物和吃的就让方落分给班里的同学，当然后来这项工作交给了陆时舟。
甚至最开始有段时间还有人在传许林居和方落在谈恋爱。后来有其他班的小姐妹私下问方落，方落惊叹于大家的脑洞，后来想想也是，毕竟没关系为什么要帮忙送情书。
回去之后她就和许林居说了，那之后还情书这件事就成了沈之行的工作。他在其他班也有熟人，送回去也不尴尬。
这种情况持续到许林居和陆时舟确定关系。
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之后就是光棍节，那时候的双十一还只是光棍节。两人一早到教室就发现自己桌上多了几个信封，门口还有几个其他班的女孩子在偷偷往这边瞟。
两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拿起了自己桌子上的信封，递给了对方。
然后两个人各自拿了一封拆开。
高中女孩子的告白也很简单，许林居看到的那一份甚至没写名字，看了两行他有点受不了，默默地叠好又放回去。
旁边陆时舟慢慢看完一张，又扭头看他，小声说道，“你也给我写一封吧？”
许林居看了看他，没说话，抿了抿嘴唇，从桌子里扯了张纸出来，写了一行字递了过去。
陆时舟低头看了看，是一行诗，“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陆时舟背过这首诗，明知沉溺相思无用，我却痴情到底，落个终身轻狂。
许林居在听见他说的那一刻想到的就是这个句子，他觉得自己从没哪一刻如此理解李商隐。
他其实并不喜欢那首无题，只是那一句，想到了就写下来了。
陆时舟还在看着那张纸发呆。许林居的字是真的很好看，写的时候可能有点急，字有一点歪，但陆时舟觉得，怎么能这么喜欢呢。
喜欢这个人，喜欢现在的心情。
想着他笑了笑，在桌子底下轻轻扣了下许林居的手心，然后把那张只写了一行字的纸收好。
那天在门口的女孩子们围观了全程，一边觉得自己失恋了，一边觉得两个人好好嗑，当天，两人的cp楼又多了一张镇楼图。
陆时舟侧脸看着许林居，笑得很开心，眼神里都是温柔，许林居耳朵有点红，一脸的傲娇和别扭，不看他。
然而在镜头最下方，能看见陆时舟的指尖轻轻点在许林居手心里。
那天之后两人的情书就都由陆时舟处理了，当然绝大多数都魂归垃圾桶了。
陆时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张纸我一直留着，就在家里书房的书柜里。”
许林居确实没想到他能一直留着，“字还能看清吗？”
陆时舟趁机得寸进尺，“那男朋友再给我写一张？”
许林居伸手点了点他的脸，“写什么？写许林居讨厌陆时舟？”说一个字戳一下。
陆时舟伸手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又坏心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许林居想抽出手指没成功，就听陆时舟说道，“那就写陆时舟喜欢许林居吧。”
许林居也没再抵抗，弯着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写完了你要裱起来吗？”
“也不是不可以，家里还有空相框。”
想了想又说到，“顺便再洗几张咱俩的照片放家里吧？”
看许林居点头又问，“你当时为什么就这么一行就打发我了？”
许林居抿了抿唇，“爱要不要。”
陆时舟还握着他的手，笑得很开心，“当然要啊，怎么不要？还能当传家宝呢。”
许林居看了他一眼，“传给谁？丢丢吗？比起收藏价值，我觉得丢丢可能更喜欢它的食用价值。”
陆时舟每次看许林居冷着脸说冷笑话都觉得可爱，伸手又揉了揉他的耳朵，“没关系，咱们俩知道就可以了。”
许林居的耳朵被揉的有点红，敛着神情的样子显得和平时特别不一样，很乖，陆时舟觉得特别可爱，又伸手慢条斯理地揉了揉，“猪猪，你这个样子好可爱，想……”
最后一个字很轻，许林居没听到，但这不妨碍他脑补出来，横过眼瞪了他一下，“你闭嘴。”
☆、高中
高三开学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上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变得紧张起来。
这种紧张不仅体现在老师们的耳提面令上，提到高考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有班里的气氛。
方落她们几个不说，连沈之行都开始偶尔会扭头问个问题。
这样的气氛一直坚持了一个月，然而班里的整体成绩反而掉了一小截。虽然不多，但明显和之前的努力没成正比。
最惨的还是沈之行，辛辛苦苦努力了一个月，月考成绩反而还不如期中。
拿到成绩那天沈之行一脸的迷幻加疑惑，对着秦迅怀疑人生，“迅哥啊！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人家都越学越好，怎么我越学成绩越差呢？！”
许林居听他嗷嗷叫唤的有点烦，在包里翻耳机，陆时舟看见把自己的递给他，又团了张卷子甩到沈之行身上，“你小点声，吵着你许哥学习了。”
沈之行扭头，看许林居正皱着眉写卷子，反而更变本加厉了，转过身，双手搭在许林居桌子上，“许哥你都不爱我了，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嫌弃我，我好难啊！”
秦迅和程度一边听他胡说八道一边笑，陆时舟拿着卷子敲他脑袋，“你瞎说什么呢？爱你个屁，去去去，转过去。”
许林居被他烦的不行，又看他这个样子搞笑，摘了耳机说了句，“你自己压力太大了。”
当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老侯拿着成绩单进来，也没说什么，发成绩条的时候表情也很自然，同学们看着台上的班主任不敢出声。
等成绩单都发完了，老侯才开口，“这次有些同学的成绩有些下滑。我想了想，可能也跟我们老师有关系。今天这节自习先放一放，我们聊聊天。”
说着搬着椅子坐在了讲台前，“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紧张，压力很大，高三嘛，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也常和你们说，这一年有多重要，说这些其实是想让你们想清楚，你们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高三刚开学的时候，我让你们写过最想考的大学，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最想做什么职业，高三这一年只是奋斗的开始。但是不是说奋斗就一定会有想要的结果。”
说着他看了看下面的学生。
“就像沈之行，老师们都能看出来你这一个月很努力，但成绩却下降了，这不是你不努力，有很多原因，因为心态，所以数学错了不该错的题，物理也有掌握的不牢的知识。”
沈之行听见自己被点名，低了低头。
“秦迅这次考的不错，但是语文的文言文还是有很大问题，英语完型也做得不好，能看出来是词汇量不够。”
说着又看方落，“方落这次也退步了，主要原因是在理综上，好几道题的解答和思路都没问题，但是数错了很多，明显是紧张了。”
方落看着他点点头。
老侯几乎用了半节课的时间，把所有人的成绩都分析了一遍。
沈之行听他说完更绝望了，“老师啊！怎么听你说完我觉得我更难了呢？！”
原本严肃的教室被这一嗓子打破，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陶乐也点头，“是啊，老师，基础也得慢慢补啊！”
老侯摇摇头，“我和你们说这些不是说打击你们。只是想告诉你们，每次考试结束，老师们都有很认真地分析每个人的卷子。你们的问题和进步我们都能看见。不用每次都把考试当成任务。老师不会因为你一次没考好就把你怎么样。”
教室里的氛围明显轻松了很多，“当然了，成绩还是会发给你们家长的，家长怎么做我就管不了了。”
话音未落，一片嘘声就传了上来。
老侯在讲台上笑了笑，“我记得说高考的有这么一句话，‘高考最大的魅力不在于如愿以偿，而在于阴差阳错’，等高考完你可能没进入最想去的学校，但能认识更好的朋友；你可能因为1分和心仪的专业失之交臂，但学的专业可能让你在大学过得更开心。”
“未知才是高考最有趣的地方，不是说你高考失利了，高三的学习是为了让你们能用更多的自信去面对它。不让你在几十年之后想起高中生活后悔而已。”
许林居当时也没想到自己的高考才是真正的“阴差阳错”。
那次小班会之后，班里的氛围反而放松了下来。
月考之后没多久就是圣诞节，接着就是元旦春节，虽然过年之前还有期末考试，但圣诞节还是可以庆祝一下的。
这一年的圣诞节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套路，说在平安夜之前找二十四个人每人要一角的硬币，再用这二十四个硬币买平安果，据说可以实现愿望。
圣诞节前一个礼拜，教室里都充满了硬币互相碰撞的“铛铛”声。
许林居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对这些有的没的更没兴趣。高二那年平安夜收到的苹果都被沈之行他们瓜分着吃掉了，今年连沈之行都来找他和陆时舟要硬币，说是打算和女神告白去。
陆时舟看着他们闹腾，一边悄悄问许林居，“你想不想要？我也给你整一个去？”
许林居看了看他，声音带着点无奈，但眼神很认真，“人不能太贪心。”
陆时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不算贪心，多一个没关系的。”
许林居的笔顿了一下，没出声。
他其实真的不太信这些，许父去世以后他就对这些有点抵触。自己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林慧身体很好，家里情况也还不错，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一切都很好，他不需要其他的愿望。
能把身边的都留住就好。
如果能多一个，他也希望是这个，“能让我把身边的都留住就好。”
叮叮当当的教室一直持续到平安夜，许林居还是没和他们换硬币，只在沈之行说需要的时候从家里拿了两个来给他。另一个是给陆时舟的。
平安夜当天，沈之行拿着自己换到的苹果坐在座位上一直碎碎念。程度坐在他旁边，一边用手机拍他，一边笑，回头和陆时舟说，“舟哥，你说这段视频等过几年我再给行行看，他会不会嫌弃死自己？”
陆时舟正照着手机叠东西，闻言头也没抬，“我们行行的黑历史还少吗？过不了两年，随便哪件拿出来都够寒蝉他的。”
沈之行听见他们说话也没反驳，“你们等着，我今天一定能告白成功！”
沈之行的女神是二班的一个女孩子，期中考试和他一个考场，沈之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惊为天人，考完试回来光惦记着女生叫什么哪个班的，甚至都没炫耀自己期中考的很好。
这小半个学期，一直给人家送奶茶买早饭，偶尔还要在食堂偶遇一下。
女孩子也会大大方方和他打招呼，偶尔女生要是一个人去吃饭，还会和他们拼个桌。
沈之行觉得自己很有希望，所以选了这么个日子，又辛辛苦苦换了硬币买了苹果，打算头铁一次。
许林居其实能隐约感觉到女生对他没感觉，跟他说话一是出于礼貌，二是，因为陆时舟。
可能是人们对于情敌确实有种特殊感应，女生从来对他没有敌意，但他就是做不到无视。可是人家也没有过任何表示，就算坐一起吃饭，也是坐在沈之行旁边，只有偶尔眼风会往这边瞟。
他知道陆时舟对她没意思，但就是忍不住烦，这时候听着他们仨聊天，又想起早上来的时候桌子上那一摞情书，有点忍不住，伸手掐了陆时舟一下。
陆时舟正在叠青蛙，还差最后一条腿，被这么一掐，另一条腿也掉了下来，正要发火，看见自己同桌正看着他。脸上表情说不上好看，也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时舟可太知道他这个表情了。看着没什么事，实际上不知道又想哪去了。
他把手里的残疾青蛙扔在桌子上，扭头看着许林居笑，声音里是浓浓的宠溺和无奈，“怎么啦？”
许林居看了他一眼，留了一句“没事”出了教室。
陆时舟想了想，自己今天也没惹他啊，但还是有点不放心，起身追了出去。
出了教室风一吹，许林居也知道是自己脑补太多，正想去洗个手回去，就被人拉住了。追出来的人把他拉到走廊尽头，低低问了句，“怎么了？”
许林居懒得说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没什么，回去吧。”
他越是这样陆时舟越没底，“那你突然瞪我干什么？”
看他这么刨根问底，许林居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抿了抿唇，看了看四周，他们在一个角落里，周围也足够暗，他靠近了点，伸手抓住了陆时舟的衣领，在他嘴角碰了一下，然后顿了顿，又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之后迅速撤开，声音很轻，“圣诞节礼物。”
这一个月两个人都没有过什么亲密行为，这时候许林居突然吻过来，陆时舟有点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舔了舔唇，嘴唇上还留着许林居留下的一点湿润，他清了清嗓子，“猪猪，你这么撩我可能有点受不了。”
许林居想着我撩都撩完了，转身想回教室，却被人拉进了怀里。他比陆时舟稍微矮了一点，下巴稍微抬一下就能放在他肩上。
陆时舟稍微抱了一会缓了缓，听着晚自习预备铃的声音放开了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手环。
其实就是一根黑色的编织绳，不算太粗，编的还有点糙，绳子上挂着一个圆圆的东西。陆时舟给他带在手上，说道，“这是用我的硬币磨的，原本的样子有点大，感觉戴着不好看，我磨的小了点，绳子是我自己编的，学了好久，把我的愿望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