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枫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有问题能上报?”
林好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个预感没来由地让他心头一跳。
果然,一下课,艾枫就去找刘扶摇了。
林好拧开茶杯喝了口水,眼睁睁看着刘扶摇被半协商半威胁半恐吓半蛊惑的艾枫“收拾”妥帖,艾枫满意地拍拍人家的肩,凯旋而归。
林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突然多一个人也不是适应不了,这个人如果是刘娘娘的话无非得多适应几天,相比之下,他当然更愿意舍友是艾枫,一个字,熟。
“你拿什么理由跟上级汇报?”林好不咸不淡地问。
“就说刘娘娘跟你八字不合命中相克,住在一块早晚得有血光之灾,本着帮助同学团结室友的原则,我愿意挺身而出,无条件跟他进行调换……”
“打住,你虚伪不虚伪?”
“哈哈,不就住一块儿,一个理由而已,随便说你俩有矛盾不就行了。”
毕竟给权力让调换,学校这点人情|味儿还是有的,谁愿意跟膈应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那你跟你三个室友怎么解释?”
“又没闹矛盾,男孩子谁计较这个,不住一块儿了依然是铁打的哥们。”艾枫显然相当放心。
晚上搬宿舍,124三个人对艾枫表达了深刻的不舍,一个个拉着手唱苦情戏。
“枫哥,你走了以后,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苑国强哑着嗓子,一脸沉痛。
“二枫啊,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不知道那边条件如何,你要保重!”王康难得煽情。
“枫子,话不多说,哥们儿我祝你一路顺风,还有,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哥们儿就行。”任龙飞两眼婆娑,慎重地交代。
艾枫两只手都被三个人胡乱拉着,抽都抽不走,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演,等他们演完,才慢悠悠地道:“我就搬个隔壁,不是下海捞钱。”
三人:“……”
艾枫使劲抽回手,活动活动手指,开始收拾东西,铺盖儿刚卷好,刘扶摇就拎着东西进来了。
“儿子!”刘扶摇激动地跑去抱了抱苑国强,苑国强难得地没扒拉他。
林好也来了,修长的身躯往门框上一靠,抱着手臂问艾枫:“要帮忙么?”
艾枫眼睛一亮:“当然,哈哈,中国好同桌就是中国好同桌!”
林好接过他递过来的枕头和衣服,没好气地道:“我是怕你熄灯了还搬不完,影响我睡觉。”
“口是心非。”
花了十多分钟迁移完毕,又赶紧趁着没熄灯洗漱一番,两个人刚躺床上,宿舍啪的一声陷入黑暗,紧接着就是宿管在走廊上嘹亮的嗓门:“熄灯息声!115,关灯!——121,吵什么吵,整栋楼就显你们,几点了还不睡觉?——124,干嘛呢?!不知道关灯了?!”
艾枫在床上舒了一口气,他选的床位跟林好连着,睡觉的姿势也是头对头,中间只隔着一条护栏,他一伸手,就能碰到林好的头发。
位置很近,也适合悄咪咪说话。
不知道为啥,艾枫感觉有点刺激。
还有点兴奋。
兴奋得睡不着。
等到走廊外彻底安静了,艾枫调整一下呼吸,扬起下巴拖着嗓子轻声喊:“同桌~”
林好单手抱头,一手搁在小腹上,没动静。
“同桌~”艾枫又喊了一声。
“大半夜的叫魂啊。”林好把枕麻了的手撤下来。
“嘿嘿,你没睡啊。”
“嗯。”
“也睡不着?”
“嗯。”
“那我们聊聊天?”
林好没回答,算是默认。
聊什么好呢?
艾枫觉得,在这明月高悬,夜深人静的时刻,适合挖挖不为人知的黑历史。
“同桌,你谈过恋爱没?”
“你觉得?”
“应该没有吧,跟你不熟的人都觉得你挺疏离的,但是你一开口,感觉就不一样了。”
“谈恋爱还会不熟么?”
“说的也……所以你谈过?!”
“没,都拒了。”
艾枫莫名松了一口气。
“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成长之路上的桃花肯定折不完,同桌,你得把持住。”艾枫语重心长地说。
林好懒得搭理他。
“我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怕虫,是有什么阴影么?”
“嗯,”林好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小时候,不记得几岁,门前有一片大树林,晚上和爸妈一起进去捉知了,那时候我还被我妈抱着,我爸逮着两只,放在我左手的大拇指上,一边一个,还在爬,我眼睁睁看着……”
眼睁睁地看着那俩比他指头还长的大知了舞动着好几只腿,扒拉着他的手指不下来,那几只腿的触感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硬是超越小孩记忆常理把那件事记到现在。
从那以后,他就对各种虫充满了恐惧,尤其是多足的,蝴蝶蜻蜓朝他飞过来他都会下意识地躲。
“这真是……那你妈呢?”
“我妈把知了拿下来,打了我爸一顿。”但阴影终究是抹不掉了。
“那你当时哭没?”
“废话。”小屁孩能不哭么。
艾枫叹了一口气,伸手穿过护栏,揉了揉林好的头发。
“你干什么?”林好抓住他手腕。
“心疼你一下。”艾枫不怕死地笑着,“还真别说,你头发真软。”
“……”
“放心,以后再见到虫子,我帮你赶跑它。”
“…………”这话怎么听怎么幼稚,林好实在接不上来。
“睡吧,不早了,明天还有小测试。”艾枫老老实实躺回去,“同桌,晚安。”
“……晚安。”
说了晚安,林好却了无睡意。
窗外响起风声,沙沙作响,这风落在心里,却像刮过一片荒漠,到处都是止不住的躁动,不仅乱,而且烦。
林好伸手抓了抓头发,翻身侧着酝酿睡意。
头顶上多了一个人的呼吸,这呼吸在逐渐变浅,林好突然觉得更气了。
要是刘扶摇来,他指定让他睡到离他最远的斜对角去,这家伙倒好,第一天就跟进自己家门似的,喧宾夺主,睡得比谁都香。
林好气的砸了一下护栏。
艾枫没反应,果然是睡熟了。
林好长出一口气,脑子里开始过单词,过着过着睡意终于袭来,进入了梦乡。
窗外明月依旧,风声停止,万籁俱寂。
本该睡着的艾枫轻轻仰头,就着窗户照进来的温凉月光近距离端详同桌的睡颜。
白净的脸蛋,长密的睫毛,安静的呼吸,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那微皱的眉头,若隐若现的川字无声宣告着主人的不爽。
艾枫嘴角翘了翘,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抚上那处褶皱,一点一点把它揉平后,才满意地撤手。
“傻同桌,我知道你在气什么。”艾枫低低的声线里压着无可奈何的笑意,“你都没睡,我怎么可能睡着,可我要是不睡,咱俩互相瞪眼到天亮么。”
收了手,艾枫依然盯着林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目光近乎贪恋。
“同桌,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他轻吐一口气。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
☆、第41章
高二和高一不同,高一就是纯粹的学习新知识然后考试巩固,高二除了继续学习新知识,继续巩固外,还有办理各种麻烦事项,为高三逐渐准备,与高考慢慢接轨。
这不,当晚自习老妖突然来班里,宣布待会儿要采集报考指纹信息时,刘扶摇一个没留神,打碎了今天刚买的玉瓷茶杯。
也是闲的,非要在紧张的节奏里,寻一分午后煮茶慢品的悠闲,这茶杯还没活到一天,就在老妖不轻不重的一句话里壮烈牺牲。
刘扶摇肉疼了半晌,苑国强在那清脆的一声响里乐个不停。
为高考报考采集指纹,光听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一通紧张。
“周润呢?”姚同志在讲台上翻开一张名单。
“在!”
“来,每次班长喊十个名字去走廊东边排队,回来五个就再去五个,别浪费时间。”
采集地点在办公室旁边的小房间里,还是按姓氏来,艾枫第一批第一个,班长刚叫完他的名字,他就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去了。
老妖前脚刚走,班里便嗡嗡起来。
“我去这么快吗?”
“忽然觉得明天就要高考了哎!”
“不行不行,这书我先不看了,我数学卷子还没刷完……”
“菲姐菲姐,这题怎么算啊?我感觉这个小球它就受到了四种力……”
“我□□突然有点慌了!”
“……”
“……”
林好朝门外望了望,便又回到了题海里。
艾枫第一个,去的早回来的也快。
“我还以为多麻烦,就个小机器,摁几下,再摁几下,就这,没了,我以为起码得好几个流程走。”
“不费时不费事,还不知足,毛病。”
“哈哈哈。”
林好被叫到的名字的时候刚好是下课,办公室门口还有个小队,林好安安静静地排队等着摁指纹。
小办公室里临时拉了两张桌子,两三个面生的老师坐在桌前,一个操控仪器,一个操控电脑,一个伏案做记录,里头还有两三个老师,自家班主任姚同志也在里头,跟二班班主任聊得正欢,斜靠着办公桌的隔板,小腿一翘,些许妖娆。
轮到林好,面前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按这里,按三下。”说完意犹未尽似的,又看了他一眼。
林好摁了三下,等着间歇后再按几下就回班。
不曾想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艾枫大步闯进来,一手捂着左眼冲姚振喊:“老师,打电话!”
语调里没有平时的轻松,有的只是极尽克制的慌张和恐惧。
林好吓了一跳,就看见艾枫左边半张脸全是血,红里透黑,触目惊心。
办公室里瞬间乱作一团,姚振赶紧拿纸给他擦血,一手掏手机打电话。
一群人推推搡搡出了办公室,突出意外的艾枫刚进来又被送走,像平地惊雷一样把僵在原地的林好炸了个体无完肤。
林好只觉得浑身发凉,心脏揪的又紧又疼,手心手背全都是汗,办公室里再次恢复平静,面前老师提醒他该按指纹了,他愣是把十秒钟就可以结束的事情摁成了两分钟,出了汗总是采集不上。
好容易等采集完毕,林好风一样冲出办公室,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焦急。
明明他来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流了半脸血呢?伤哪了?眼睛??
林好不敢细想,进班先看见苑国强,上去抓着衣领就问:“艾枫人呢?”
苑国强被这气势汹汹的询问吓得头皮一麻,急忙回道:“他他他他和老妖先去医务室了!”
林好转身冲下楼,身后已经响起的上课铃声高声喧唱,林好恍若未闻。
他清楚地记得,艾枫冲进来那一刻他全身乍然的紧绷和大脑刹那的空白,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瞬间虚空。
琴键楼二楼的那个医务室没有亮灯,吴医生不在,林好于是向着校门口的医务室拔足狂奔,耳畔风声呼呼作响,直击心脏。
秋季的夜晚多了丝凉意,林好跑出了一身汗,冲到医务室走廊的时候,刚好看见姚振带着艾枫出来。
艾枫半张脸的血迹被清理了一些,伤口处被他用棉布遮着,林好看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同桌?”艾枫脚步一停,看着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的林好,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对于突然旷课的林好,姚振理解,没有批评的意思:“来了也好,一起去医院吧,他这伤得动针缝,多个人多个照应。”
林好望着姚振点了点头。
平时慢性子的人,处理起事情来是一点也不拖沓。
两个人坐在班主任的车后座上,艾枫一直沉默。
林好盯着他看了好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艾枫用完好的右眼瞄瞄他,又瞄瞄姚振,示意不太方便,晚点再跟他解释。
可是林好现在想知道的不是原委,他想知道的是他的伤况,他左手按着的纱布已经红了一大片,血流似乎还没止住。
林好嘴唇发颤,低声问道:“疼不疼?”
问完就感觉自己白痴,真是关心则乱,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郁闷地别开脸看向车窗外,昏黄的路灯在飞速后退,人行道上行人三五成群,街边夜市正忙,车外灯红酒绿,车内死寂如斯。
左手突然被握住,林好惊愕回头,但见艾枫望着他,嘴角轻轻笑着,指腹微微摩挲,似是安慰。
目光转到他的手上,修长的指节白皙又漂亮,林好手上的汗刚落下,这会儿正微微发凉,和艾枫温暖的手掌一触,这感觉,不可描述。
艾枫摩挲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改成十指紧扣。
林好没说话。
车快速驶到最近的县医院,姚振去停车,林好先带着艾枫去挂了急诊。
拉在一起的手,直到艾枫进了急诊室才松开。
林好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吊了一路的心,到此刻才微微落下来一些。
付费一系列的事,艾枫家长还没联系上,姚同志先帮忙垫了。
林好一边等,一边理着自己凌乱的思绪。
艾枫这情况,怎么看都像是伤到了眼睛,流那么多血,会不会瞎了?那后半生岂不是……
林好晃晃脑袋,为自己吓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不可理喻。
姚振也很快过来,在林好旁边坐着和他一起等,还是一直给艾枫父母打电话,可惜一直没人接。
“林好,你了解艾枫家里情况吗,他爸妈具体是干什么的?”姚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