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晚了啊。陈嘉泽撑着桌面,想站起来,重心不稳身体晃了下,像是没睡醒。
楚毅按住他肩膀:别站了,坐这儿等我,我换个衣服就回来。
陈嘉泽困倦极了,继续趴了会儿,睡意去了大半,他捡起桌面上的一本厚重专业书,无聊地翻了几翻。
有一页夹着书签,他十分轻巧地翻到那里。
长条形的纸质书签,正面看并不起眼,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油画图,背面是空荡荡的白色,底端落有松松二字。
陈嘉泽先是觉得好笑,继而百思不得其解,以他的条件,绝对能满足一个男人对同性伴侣的所有要求,为什么搁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却成了一个可多可少无关紧要的过客。
楚毅换好衣服进来,嗓音有点哑了:走吧。
陈嘉泽捏住那枚书签,站了起身,苦笑着逼问男人:这上面的松松,就是林小松吧。
楚毅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仿佛对方问的就是件小了不能再小的事,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为什么?陈嘉泽惶惑不已。
出去再说。
陈嘉泽收敛了神色中的激愤,扔下那枚书签,丢了魂似的地走到门口,楚毅出声提醒他:你围巾没拿。
他抬眼对上了男人的眼睛,至此,彻底看清这个男人眼底的所有薄情。
围巾?陈嘉泽挑了挑嘴角,你帮我拿一下好了。
楚毅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秒钟,一句话没说,进去帮他拿了围巾出来,围上,别冻感冒了。
陈嘉泽一点反应没有。
楚毅叹了口气,亲自给他围好,幽然的树脂香飘在鼻端。
陈嘉泽将脸埋进男人怀里,拼尽力气最后一点卑微哀求:我是真的喜欢你。
楚毅低头瞧他:去车上说。
陈嘉泽仰起脸,哀婉着看着楚毅: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冷静点,我们先出去。病房有人按铃,楚毅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看着幽暗的走廊,忽然生出一股烦闷的情感。
夜已深了,两人乘电梯到负一楼,医院的地下车库这会儿安静阴森,进口的地方冷飕飕地有风蹚进来。
坐到车子里,陈嘉泽泄了气一般,有气无力道:那书签是从你家那堆书里抽出来的吧,上面不是你的笔迹,他自己写的?
楚毅坦然:咱俩的事跟他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怎么会没关系!陈嘉泽深吸了口气,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是没一点想法,你至于这样吗!
楚毅打量着他,眼神冰冷:你要想过,我们还能过下去,要是不想过了,双方父母那边我去说。
陈嘉泽听不进别的话,只一昧地沉浸在自我的情绪中,你喜欢他?
眼神里的不甘,清晰洞明,可你喜欢他什么呢,他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楚毅没做任何挽回,目光淬了冰似的依旧没有温度: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
陈嘉泽瞧着男人,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嗓音尖锐地质问道:你把我当什么呢!?
楚毅微抿着唇,报以沉默。
陈嘉泽眼眶湿润,渐渐地蒙着一层水汽,还能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过下去吗
无人应答,车内悄然,唯有彼此的呼吸声。
少顷,陈嘉泽恢复丁点理智,问他:你以前跟他是什么关系?
楚毅望着他,坦荡深沉:我跟他同居过一年多,差一点就结婚了。
真要论起来,差的岂止是一点。
男人永远无法想象自己当年为什么会那么混,硬生生把那孩子给逼走了,那个时候,松松才二十岁。
以至于现在,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陈嘉泽眨了好几下眼,慢慢地消化男人的话,干嘛把我扯进来,你这么喜欢,你去把他追回来啊!
楚毅喉头滚动,黑眸沉沉地注视着他:我跟他已经没可能了。
陈嘉泽没脾气地逼问:所以你就来招惹我?
楚毅默了半晌,最后做出决定,你父母那边,我会去赔礼道歉。倾身过去帮陈嘉泽系上安全带,两人气息交错片刻,我先送你回去。
陈嘉泽一把扯开了安全带,再也忍不住,哭了,他哪点比得上我,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说的是气话。
这句问话本身就没意义,值不值得只是一个模糊概念,男人根本没法用斤两去衡量以前的故事在他心里究竟值几分重。
回去吧。楚毅沉声道。
陈嘉泽猩红着眼看他,幽沉的光线透过窗玻璃照在他那张年轻的脸上,明灭交织,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楚毅拧钥匙发动,连一点好听的谎话都吝惜去说,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陈嘉泽忽地笑了,气息很轻:楚毅,你就是个混蛋。说罢,推开车门抬脚迈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软喵的手榴弹!谢谢好妈、沾满邪恶之血的骑士的地雷!
第42章
楚毅咬着烟阖眼靠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烟雾渐渐弱下来,与呼吸保持着相同的平稳节律。
午夜之后,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打破寂静,刺耳铃声尖利地划过黑夜。
响了好半晌,楚毅俯身,接过来,电话是陈嘉泽打来的,估计是踌躇许久才下的决心,我睡不着,我们好好谈谈吧。
楚毅夹住烟,屈指在烟缸里磕了嗑,嗓音还是有点哑,抱歉,我明天上午还要坐门诊,很累。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楚毅看着指尖的那一点零星微光,直接捻灭了剩下的半截烟,明天中午。
那好,明天中午我去医院找你。陈嘉泽挂断电话,没有半点胡搅蛮缠的意思。
屋子里没开灯,比以往要更加安静,楚毅闭着眼,空虚如潮水漫卷,四面八方地涌上来几乎将他窒息。眼下的一切都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选择婚姻是为了逃避麻烦,逃避那些繁缛琐碎的家长里短,可显然,眼下的麻烦更大。
男人在沙发上躺了半夜,黎明破晓之际,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