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项链
《蔷薇》这首歌, 本身的旋律就很有张力。伴奏上, 气氛的渲染也很到位。
音乐并不是最直白的语言，却是最具感染力的语言。
表演已经结束, 许燃听着场下的欢呼，站在台上慢慢平复呼吸, 等待着幕布升起。
从始至终, 他没有刻意去找人群中的祁深。
如果一个畜生会被一首歌感动，他就不是畜生了。他们想要做的是, 把东西传递给更多的人。
许燃摆下麦克风，工作人员已经迅速上台, 开始整理器材，准备下一组的表演。
顾池正在收自己的吉他, 依旧是沉静和从容。
对小梦这件事, 他或许不能完全放下，但一定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收拾好东西, 从侧面走下舞台，阿杰和柯子君还在激动地讨论着。
“比排练时候效果好！”
“有观众, 表演的感觉就会完全不一样。如果有很多观众为你呐喊，我猜, 血液都会沸腾起来。”
“我想加入一只好的乐队！”
“什么样的乐队是好乐队呢？”
“我说不上来, 我也没有加过乐队。”
顾池背着吉他，踩在沙滩上, 缓慢地绕过舞台, 走到了观众的后面。
看这些叔伯阿姨逐渐投入的观看情绪, 能感觉得出来，经过battle和这次表演，他们对这些原本属于年轻人的音乐，一定也有了新的认识。
海风里依旧带着热浪，黏糊糊地扑到脸上。
站在观众的最外围听了片刻，最后一只队伍就完成了表演。
尹韶光重新站上舞台，宣布演出结束，叔伯阿姨们在享受了一场海边音乐盛宴后，心满意足地散去，回家该追剧的追剧，该带孩子的带孩子。
大妈粉又一次经过许燃旁边，声如洪钟地赞扬，“加油啊，小弟，这歌好听是好听，但听得大妈心里难受得慌，下次，能不能给大妈听首开心的？”
许燃伸臂，自然地搭上顾池的肩膀，笑道“阿姨，让他给你写。”
顾池动了动锐利的剑眉，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我写你就唱？”
许燃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想多了。”
还是让孟悦给你唱吧。
观众散去，学员们围近舞台，等着尹韶光对这次的表演做出评价。
今夜过后，这次简短的培训就要结束了。
有些人学到了很多，感悟了很多，经历了很多。也有人什么都没有体会到。
尹韶光双手握住一只狭长的黑色盒子，站在舞台上，“看了大家的演出，说实话，我很欣慰。”
许燃猜测，盒子里就是茉莉天空项链。
校际音乐节，茉莉天空已经举办数届，虽然每年的规则不尽相同，但以前，确实还没有设置过这样可以在前期获取的关键“道具”。
尹韶光继续感慨“独立音乐二十载，走得并非一帆风顺，今天，我从大家身上感觉到我们die是有光明前途的。你们就是新生的力量。有些人很有能力，有些人很有想法，最关键的一点是，大家都很有热血。”
有人喊了一句，“无热血，不青年！”后，不少人跟着一起喊，“无热血，不青年！”
尹韶光笑逐颜开，等大家稍稍安静，开始转入最紧张也是最重要的最后环节，“接下来，我要来评出今晚的最佳，送上我们的茉莉天空项链。”
有学员已经先喊了一句，“顾池的《蔷薇》！”
无论是旋律编曲，顾池这首都是很出彩的。
但真正让这首歌拔群出萃的，是他呼唤正义的主题。
不但很深刻，而且，绝无仅有。
跳出小的个人情感，着眼大的社会责任。光这一点，就值得尹韶光为他送上项链。
许燃就站在舞台边缘，回头扫视全场，左后方，童潇依旧一脸的遗世独立，不为所动。右后方，面对顾池的众望所归，丰思博的神情则有些难辨。他身旁的苏小贝则一直朝顾池这边看来。
宋煜挤在更后面，看不清表情，但这个人尽力一搏，本来希望也不大，应该没什么太失望的。
祁深已经找不到人影。
许燃不相信这个畜生会有什么愧疚情绪，估计是有事先离开了。
场下不少人，谨慎却又克制不住地高喊顾池的名字。
尹韶光带着笑意的目光从场下扫过，在顾池这里停下，“顾池同学写的这首《蔷薇》非常有想法，说实话，我个人也很喜欢。但是，我之前也说了，我这次评判是带着个人喜好的。”
咦——
尹韶光说出“但是”来，显然就是还有变数。这人还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场里窸窸窣窣地讨论着，学员们面面相觑，都在猜测尹韶光会把项链给谁。关键是，除了顾池，给别人，他就不怕有人不服么？
尹韶光走到舞台边缘，举起手里的盒子，面向观众区打开。
一瞬间，许燃有被盒子里黑色丝绒上，反射舞台聚光灯后的炫目火彩晃到眼睛。
随着尹韶光转动盒子的方向，逐渐看清项链的细节。
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是茉莉天空飞翔茉莉花的lo，由黑白两色的小钻石镶嵌，看起来非常精致。
而且，完全是能戴在身上的朴素设计。
展示完项链，尹韶光阖上盒子，漫不经心地开口“这条项链，我给的是我最认可的选手。”他宣布得很干脆，“这个人就是悲喜乐队的主唱，许燃。”
“唔——”
他话音一落，大家稍稍反应片刻，就欢快地鼓起掌来。
搞了半天，尹韶光还是要把项链给顾池。
除了苏小贝一类了解些许内情的，在其他学校的学员眼里，许燃跟顾池是同个学校同个社团，一起来的，住一起，组一只队伍，难道还能不是固定的排挡？
许燃是主唱，给许燃就等于是给创作顾池。
许燃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尹韶光是什么意思，早上潜规则没有成功，现在来“怀柔”招揽么？
他真看上自己了？
许燃心情复杂，忍不住去看身旁的顾池。
这人的目光也正落在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
或许是察觉到许燃的迟疑，顾池眸底自然而然地漫出几分鼓励。
现下，全场的掌声都是送给他，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容不得长时间迟疑，许燃起脚往舞台上去。走到尹韶光面前，他伸手想接项链，这个让许燃颇觉为难的老师却故意卖了个关子，把手一缩之后，笑眯眯地说“我给你戴。”
身旁的男生一离开，顾池就掩去眼里全部的欣喜和鼓励，眸底只剩一片淡色。
他瞬也不瞬地凝注舞台，看着许燃走上舞台，又推辞不过，只得任凭尹韶光亲自给他戴上项链。
下一秒，灯光师为了营造气氛，让几束黄色的聚光连续不断地扫过舞台。
戴着茉莉天空项链的男生被灯光照亮，唇角噙着清浅笑意，仿佛置身辉煌的荣誉殿堂。
顾池突然觉得自己被一股莫名而来的烦闷扼住胸口。
没有项链，他在校际音乐节就少了一个筹码。
但他真的在意项链么？
之前，他虽然没有公开发表过意见，但心里对这个晋级权其实是暗暗不屑的，甚至觉得这个规则根本就是在破坏比赛……
慢慢呼出口气，压下心底所有的不对劲，许燃已经领完奖，轻快地跳下舞台。
男生穿着黑色短袖，身形清瘦，眉目间都是明朗笑意。
衬着闪烁的黑白钻石茉莉项链，顾池突然注意到，他右耳的黑色耳钉也闪动着光芒。
这个耳钉许燃戴很久了，碧声演出那次，顾池就注意到过，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刻，却觉得有些眼熟。
但这样简单款式的耳钉，哪里都能看到，顾池没有在细想下去。
许燃就站在身旁，旁边几个其他学校的凑过来恭维，什么“哥们你唱歌真心可以”、“校际音乐节有望夺冠”、“顾池写歌也厉害”之类的。
舞台上，尹韶光又就这次比赛感慨良多，讲了些可有可无的。
接近0点，舞台面对的海滩上燃放起烟火，一簇簇从海陆交界处冲天而起，七彩的光束，照亮了翻滚而来的雪白浪花。
所有青年用一波欢呼送别本次训练营。
主办方还有几样纯属留念的礼品要送给各个学员，包括什么带lo的毛巾之类的。
社团代表要跟工作人员去公园的服务中心拿。
顾池是北城大学唯一一个参与社团的社长，自然要负责这些杂事。
刚想让许燃先回房间，对面的男生已经先开口“顾池，你先去拿东西，我在沙滩等你。”他一顿之后，微微勾唇，“有话跟你讲。”
顾池也没多问，点了点头，按工作人员的要求往服务中心方向走去。
海滩上，短暂而璀璨的烟火很快燃尽，人声渐渐消散后，这片沙滩重回安宁和平静，只有海浪亘古不变地冲刷着，发出低沉咆哮。
许燃在沙滩上无聊地散着步等人，他决定，还是把项链给顾池。
且不说今晚让悲喜真正出彩的是他的创作，最重要，这项链对许燃毫无意义。
虽然作者沉迷谈恋爱，在原著里根本没有好好写事业线，但，校际音乐节的冠军是顾池的乐队，这一点应该是无法改变的。
演出舞台那边，不少工作人员爬上爬下，正在拆卸钢架，灯光打得恍若白昼。
逆着灯光，一个瘦长的人影从舞台往这边走来。
许燃停下脚步，看清是祁深。
男生轮廓尖利，面容浸在阴影里，让他唇角勾着的那抹似笑非笑看起来格外邪恶。
祁深停在三四步远处，把许燃细细打量过，才阴恻恻地开口“许燃？不错嘛。”
第55章 丝巾（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许燃之前两次拉住顾池, 是因为不了解内情, 不想他因为冲动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此刻，知道祁深的无耻程度远超想象, 许燃还有点后悔，毕竟, 自己都想动手。
站在海风里, 许燃冷眼看向祁深，“朋友, 有事？”
问完，立刻注意到祁深一直落在自己胸前项链上的视线, 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这人敢情是看上校际音乐节的晋级权了。
这项链落在顾池手里，他可能还不敢有什么想法。但祁深跟苏小贝一组, 肯定能从苏小贝口中知道, 自己并非顾池的固定主唱。
仿佛有一种自己揣了宝贝，即将遭到全江湖追杀的错觉。
祁深盯着项链看了片刻, 笑道“要不要一起组乐队？”
许燃……
您可真有想法。
祁深继续邀请，“丰思博这个创作, 你觉得怎么样？”
那天，许燃就听见祁深叫丰思博学长, 那他现在应该是在工程大学读书。估计是从看守所出来, 回高中复读后，考了大学。
北城是沿海的发达城市, 大学林立, 从重点到三流, 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林林总总数都数不清。
重点大学，比如理工最牛的北城大学，童潇所在的外国语最强的外国语大学等。
差一些的，工程大学、师范大学。
三流的，北城商学院之类。
柯子君就是商学院的，苏小贝则在一所连名都记不太清楚的三流学院。
而阿杰，许燃好像还没问过他在哪个学校。
校际音乐节是以学校为单位参赛，等于到时候，祁深可以加入丰思博的乐队，而苏小贝不行。
许燃冷冷道“你是不是傻逼，你不就是为了校际音乐节，我跟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组起来有用？”
祁深给出建议“你可以转学噻。”
许燃……
真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畜生很有想象力啊，难怪什么都干得出来。
从北大转工程大学？
再学渣也不能这么放弃自己吧。
许燃没有开口，祁深继续劝说“别人不知道，我跟顾池什么关系，还能不清楚？你不就是一直追他，被人家嘲的那个许燃么？”
许燃？
这人果然盯着顾池，不在一个学校，但连这个都知道了。
“我之前听说了些八卦，还以为许燃是什么傻叉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许燃。要不要考虑一下，转到我们工程大学来？丰思博我们一起组个队，把你的项链拿上，到时候轻轻松松夺第一。”
许燃勾了勾唇，“夺第一？你当顾池吃素的？”
“哦？”祁深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梢，“敢情你还惦记着顾池？啧啧啧，顾池有什么好的，你来工程大学，有的是男人。”
许燃平静地看了他几秒，突然伸手从自己脖颈上解下了茉莉天空项链。把链子勾在指尖，伸臂递过去，漫不经心地开口“要项链？那给你啊。”
祁深觉得这人清清瘦瘦的没什么威胁，何况，顾池再牛逼说穿了也就是个男人，没准真被自己说动了。警惕的视线在许燃身上转悠了一圈，踩着沙滩走近。
面对男生时，看得更清楚。
利落的寸头，硬朗的五官，眉目间带着一抹不羁，伸出手臂，指尖勾着一根细细的银色o型链，下方缀着的飞翔茉莉吊坠正在空气中晃动。
祁深在一步之处顿了顿，还是决定来拿项链。
刚把手伸出来，许燃直接扣臂转身，弯腰屈膝，重心降低后，轻轻巧巧地把人摔过了肩膀。
然后，伴着扬起的沙砾，退后几步，甩动项链后把吊坠抄在手心。
“艹！”
祁深没料到他会来这招，虽然沙地很软，并没有感觉到太多□□上的疼痛，心里的怒火却腾一下着了起来，“许燃，你他妈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畜生。”
祁深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往许燃这边来，猝不及防地看到许燃身前站着的顾池，脚步立时顿住。
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手里还拿着两只盒子。
眸里凌冽的寒光闪过后，他把盒子放在旁边，从容直起身，凝注着祁深。
“你要再动一步，我让你明天上不了回北城的飞机。”
祁深脚步没动，嘴巴却不停，把前后两人扫过后，目光落在顾池身上，意有所指地笑笑，“原来是我搞错了，许燃追到你了啊？嗐，我还想让他跟我组乐队呢。啧啧啧，没想到顾池你这人不怎么样，找的男朋友倒是一个比一个帅。”
许燃男朋友？
误会了。
祁深打架不太行，哔哔还是在行的，边从沙滩上站起身，边谨慎地隔着一段距离问许燃“你喜欢顾池什么啊？来我们工程大学，一起玩乐队不开心么？”
许燃淡声道“我不喜欢他，难道要喜欢你？”
感觉到身旁猝然飘过来的目光，也没有错开视线，依旧冷眼看着祁深。
祁深拍净身上的沙，“行行行，你们两牛批，我不惹了还不行么？”又看向顾池，勾唇露出个居心叵测的笑，“你嘛，最好还是别再回来搞乐队了，祸国殃民！”
“放屁。”许燃先骂为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