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后哑然,随后失笑道:“那孽种竟有这等志向?废世家,废的还是他兰陵李家?”
“是啊,娘娘。”张景同得意的道:“他对自己的身世明显不知,娘娘何不将计就计,让他们母子相残?娘娘您想,这新科状元娶了昭阳公主,可昭阳公主的心在咱们太子身上。到时候,李贵妃的亲子与养女,携起手来将她的家族掰倒。岂不是一件妙事?”
“况且,待李贵妃倒后,待昭阳公主奔与太子做妾,李贵妃的亲子也将无地自容,届时再将其身世真相告知于其,观其痛苦,岂不更妙?”张景同见皇后面色稍霁,继续说道:“到时,咱们再将他杀了也不迟。如今应当先物尽其用才是。”
“你说的有道理。”皇后果然心动了,她抚掌笑道:“本宫都等不及看到李睿珺到时候死不瞑目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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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之后,齐怀瑾便开始变得神神秘秘,私下里仿佛在和什么人进行着联系。
许源猜测,齐怀瑾十有八。九是和李家的人确认过眼神了。
虽然不明白中间是怎么的一个操作,但只要结果是好的,许源也懒得管。只是,她偶尔会拿着腰间的那枚美玉发呆,纠结要不要把这块玉还给齐怀瑾。
以许源的智商,她早已猜出了那些杀手一波接着一波的来追杀她,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块品相不凡的玉佩。更何况,如此美玉,根本不像是偏僻的齐家村所能拥有的东西。那么最可能的便是,这美玉,本是齐怀瑾的东西。
齐怀瑾,其怀有美玉。
村长给齐怀瑾取的名字,大概也有这层含义吧。
会试结束后,许源拿着美玉,敲开齐怀瑾的房门。
数日不见,齐怀瑾似乎更加的瑰丽俊美了,眉间也开阔了些,从前的那股郁气似乎散去了不少。
“你这些天好忙啊,都很难见你踪影的。”许源开口抱怨道。
“我在和军师相看京城的铺面,替咱们山寨的生意做规划。”齐怀瑾温柔的说,目光侵略性的一寸一寸抚过许源的面庞。
许源被他看得不自在,扭头说道:“那铺面看好了吗?”
“看好了。”齐怀瑾的嗓音很好听,清澈又干净,像是山泉在吟唱,“我找着我家里人了,他们给我提供了些帮助。”
“哦。”许源有些闷闷的,“你家里很富贵吧?”
“是比较富贵,但不如咱们虎头寨舒适。”齐怀瑾说,“这些天有个叫陆小鸡的人一直跟着我,是你派来的吗?”
“嗯,他是我给你找的保镖。怎么,他给你带来麻烦了吗?我明明让他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的。”许源懊恼的说。
“没有麻烦,我很开心。”齐怀瑾温柔的看着她,似乎还有些愉悦。“你可以随时找他了解我的一举一动和一言一行。”
“……我不是想监视你的意思。”许源尴尬的说,“我只是觉得小甲他们太显眼了,跟着你不方便,这才换个武林高手来暗中保护你的。”
“我知道的。”齐怀瑾包容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监视我。”
许源:……
许源摘下腰间的美玉,递给齐怀瑾,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猜,这块玉应该是你的东西。当时你们村长给我的时候,我没想太多,现在我把它物归原主。”
“你继续戴着吧。”齐怀瑾微笑着说,“我觉得,这块美玉,衬你。”
“这不太好吧?”许源说。“我觉得,这应该是你的身份标志一类的信物。你的名字应该就是这个含义。‘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身怀美玉,却不知道该向谁展示。比喻一个人空有才华,却无法施展。我想你们村长给你取的名字,其实也是暗含了你的身世的。”
“你是嫌弃它吗?”齐怀瑾有些要落泪的样子,“可我就这么一件珍贵的东西,我想把它送给你,用来报答你对我的照顾,可以吗?”
“可,可以的。”许源结结巴巴的说。
“你会一直戴着它,不会嫌弃它的,是吗?”齐怀瑾问。
“是,是的。”许源说。
“那我就放心了。”齐怀瑾说,他温柔而专注的看着许源,“阿瑜你总说我的名字。那你可知我名字的另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的含义。”
“这不就是刚才我说的意思么?”许源不明所以。
“嗯,就是你刚才说的意思。”齐怀瑾贪婪而炙热的看着她。
“……文科生就是咬文嚼字、不知所云的。”许源不满的嘟囔了一句,随后炸了毛似的说道:“那我走了,你继续歇着吧。”这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让她本能的觉得再呆下去有些危险似的。
齐怀瑾看着许源落荒而逃似的背影,轻笑一声。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便可以彻底抓住他了。
怀瑾握瑜,怀瑾握瑜。
这是他齐怀瑾迟早要得到江瑜的意思!
就冲着齐磊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他也愿意留那个祁琬彤一命。
第89章 有梦想的女土匪44
按祁朝的规矩, 提名金榜的新科进士在游街之后,会在宣仪门前统一接受圣旨,进行登记造册仪式, 如此, 才算成为大祁记录在案的真正进士。而每科进士多则五六百人, 少则一二百名, 只有状元和榜眼、探花能获得皇帝单独的备案圣旨,这是作为前三甲的荣耀。
然而, 今科状元所获得的嘉奖却是十分过了,比之前任何一科都要隆重。
宣仪门前,礼炮齐鸣、红绸紧簇,圣上的总管大太监朱封朱公公,亲自来为今科状元宣旨。
圣旨前半部分的内容倒还好, 正常的状元敕封流程,同前科状元一样, 授了个翰林院博士的虚衔。可后半部分,却实在石破天惊。
“……朕之皇四女婉彤,昭昭若日月、离离如星辰,娴熟大方、品貌出众, 适婚嫁之龄, 当择佳婿与配。
兹闻新科状元江瑜,年迨耆英,德称乡郡,仁爱既深善誉弥著, 爰详稽于古典, 与朕之皇四女堪称天设地造,朕躬闻甚悦。
为成佳人之美, 当隆锡于宠章,特封尔为恩亲侯,命为驸马都尉。布告内外,咸使闻之。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人生最得意的两件事便是“金榜题名时”与“洞房花烛夜”。打马游街刚过,琼林宴尚未开席,四元及第的新科状元即被封为驸马,尚得还是当今最受宠爱的昭阳公主。这怎能不叫人羡慕嫉妒?
一时之间,无数神色复杂的视线都投到许源的身上,仿佛要将她戳穿个洞。
却也有在京中有些势力的勋贵人士,听得这赐婚圣旨下得蹊跷。
一来,琼林宴尚未开始,就这么急匆匆的在宣仪门前点了驸马?琼林宴即将开始,何必急这一时?莫不如在宴席之上,君臣相得、酒酣正浓,再将其点为驸马,岂不更美?
二来,一般点驸马前,多少都要过问男方的意愿,譬如细细问过对方婚配与否,家中人口几何等基本情况,也算走个仪式过场。可看今科状元的惊讶模样,似乎此前他并没有被通过气。
三来,祁朝男女大防不严,即便是本朝其他公主,婚嫁前也都与驸马事先见过。新科状元打马游街,皇四女可能在鹿鸣台上见过他,可这江瑜本人,却还未曾见过皇四女。
总而言之,祁帝的这道圣旨,不像是个正经的赐婚圣旨,倒是像京中流行的“榜下捉婿”。似乎是深怕今科状元会提反对意见,于是急匆匆的在宣仪门前当众宣旨了事,省得在琼林宴上面对面的赐婚,会被当事人反驳。
如此,不管你江瑜是否有过婚配,内心是否愿意,反正这驸马你是当定了。就颇有种强买强卖的意味。
只是,真的就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在场围观的达官显贵们内心不解。按理说昭阳公主的驸马确实难招,可也不至于就这么焦急上赶着吧。勋贵子弟里少有愿意当驸马的,可小小的进士里面,想当驸马的大有人在,这个江瑜再优秀,也不至于就非他不可了吧?旁边和他同省出来的探花就也不错啊,相貌还更胜一筹。
可这道圣旨下得,就仿佛是一定要把这江瑜“套”成驸马一样。
进士里面偶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江瑜在老家还有个“同名”未婚妻。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羡慕人家被点成驸马,还是同情对方被皇家拆散姻缘。
皇命难违,新科状元是要奉旨负糟糠,他那一同长大的小青梅,势必要为昭阳公主让路了。
“这怎么可以!”人群中围观的程巧巧惊呼起来,程棒棒一把捂住她的嘴。
许源错愕至极,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戏文里常有的“女驸马”。
“翻船了吧,宿主?”1123贱贱的说,“你就老老实实的参加武林大会、打遍天下无敌手不好吗?非要不走寻常路的通过科举来扬名立万,这下好了,崴泥了吧?”
“搞什么嘛,说好的男女主琴瑟和谐、神仙眷侣呢?女主为啥跟我赐婚了?”许源不明所以。
“原著里女主也是有被赐婚这个小插曲的,和一个没有名字的小进士。”1123解释道,“定的大婚日子,和男主与程巧巧是一天。然后大婚前夕,身世‘曝光’,她直接在大婚当日和程巧巧一道嫁了太子。”
“那个小进士呢?”
“死了。”
“死了?!”许源十分不解,“怎么死的?”
“那进士是科举舞弊的引子,被抄家流放,没多久死在流放途中了。”1123说,“宿主你小心,如今你取代了那个小进士,小心你也被指责成科举舞弊。”
“我那么优秀?需要舞弊?”许源自信的说。
1123想说你的性质比舞弊严重多了,但到底没说出口。这一世宿主武力值很高,真被判刑的话,大不了越狱就是了。就算越不了,虎头寨也能劫狱。于是1123问道:“那么你要当这个驸马么?”
“当呀。”许源没心没肺的说,“干嘛不当,女驸马,多刺激啊。反正又不会真的结婚,女主是要投奔男主的。”
“你就玩儿吧!”1123没好气的说。
许源朝人群中的程巧巧安抚的一笑,便镇定自若、毫无心理压力的接了圣旨:“谢主隆恩。”
落在她身边的齐怀瑾眼里,只觉得许源是轻松愉悦的就抛弃了江大鱼和程巧巧。就感觉,许源似乎有点渣……
没关系,那是因为她们都不是江瑜的真爱。齐怀瑾这么说服自己。
琼林宴,又称闻喜宴,在皇家琼林苑举行,乃是皇帝宴请新科进士的宴席,十分隆重。
宴席上,祁帝居中坐于首位,皇后和李贵妃一左一右的分坐两侧,俱都对着许源嘘寒问暖、亲切异常,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在殿试时的那篇策论应该很符合祁帝的口味。她少年得志,而君主惜才,还点她当了驸马,对她和颜悦色很正常。可即便这样,祁帝看她的眼神也亲切过了头吧?
而皇后,明明恨她入骨,此前还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下属追杀于她,怎么现在也对她满面春风的样子?
还有李贵妃,不是已经齐怀瑾确认过身份了吗,怎么还不把儿子认回去?宴席上就当做不认识齐怀瑾似的,尽是拉着她嘘寒问暖了,还让她当了驸马以后,好好照顾她的孩子。照顾谁?祁琬彤还是齐怀瑾?
许源觉着这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挺让人难以捉摸的。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放开了去。有一小太监悄悄过来许源身边,附身低语道:“昭阳公主于御花园湖心亭等候驸马爷,请驸马爷前去一叙。”
许源抬头看了看,帝后与李贵妃三人组俱都亲切慈爱的看着她,似乎在说,年轻人约会去吧,我们都懂,我们不在意。
许源又下意识的朝齐怀瑾看了看,探花郎唇红齿白、面色微醺,正低头和榜眼李睿木说些什么。许源便不再多管其他,起身随着小太监朝御花园走去。
离了宴席,人声笑语渐渐隐没在夜色里。
天际云遮雾掩的挂着一弯朦胧月牙,月光柔柔的在郁郁的殿宇间扑掩着,银灿灿的像一汪泉水,宫殿飞檐的尖角也无法勾破它的宁静。御花园中花香肆溢,浓光淡影。
晚风习习,夜色微凉。
湖心亭四处皆水,只可划舟而至,是个谈话的好场所。亭中有一清秀女子正在焚香抚琴。她芳菲妩媚、柳腰娴静,骨子里透着一股风流娇柔。而她弹奏的,则是一曲《凤求凰》。
小太监划船将许源送至湖心亭,便机敏的低头离开了,只余亭中的许源和这女子二人。
“江瑜见过昭阳公主。”许源拱手行礼道。
“驸马请坐。”祁琬彤一曲毕,替许源斟了杯茶。行云流水、姿态优雅。
“父皇此前跟昭阳自夸,说他替昭阳选了这天下顶顶好的一个男儿做为夫婿。昭阳一直不信,觉得父皇言过其实。但昭阳今日见了驸马,高洁傲岸、气宇轩昂。昭阳这才知道,这天下竟真有驸马这般优秀的儿郎。”
这奉承话夸得人全身舒坦。只是,许源微妙的打量着祁琬彤。
对面的女子,容色清秀,妆容精致。绯色藕丝芙蓉衿上裳,下穿碧水绡翠宝罗裙,天青色的宫绦佩着粉色垂金吊坠,发髻上雾霭珠环,一笑容光灿烂,虽非李贵妃一般倾城绝色,却也于盛妆下自有一分娇娜与媚态。
湖面波光潋滟,酒香与女子的脂粉熏香绕在一起,勾出暧昧的意味。
所以,世界女主这是在勾引她?许源内心微妙。
“不知公主叫在下前来,所谓何事?”许源突然就有点腻味,人都是有倾向性的。尽管面前楚楚动人的女子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但想到她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齐怀瑾的痛苦上,许源就很难对这女子产生什么好感。
何况,眼前的女子再美,也不及她看多了的齐怀瑾十分之一。
“听闻驸马颇有产业。”祁琬彤不疾不徐的说道,“从边县起家,一手建立了虎头商会,分号遍布北地数省。于京城,驸马更是延下半个东市,广开店铺,以虎头酒楼为首,与本宫的昭阳商会犄角竞争。” 。
“本宫想着,既然驸马与本宫迟早要变成一家人。那么驸马不如吩咐下去,让手下的商人停止这种无谓的内耗?”祁琬彤轻轻用檀香熏过的团扇掩在鼻端,浅笑道:“又或者,驸马从此官运恒、政务繁忙,不如将虎头商会的事情,交给本宫代为打理,如何?”
如何?当然不如何!
“不可能。”许源直截了当的说。空口白话的就想套她的产业,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许源毕竟是当过世界级商业集团掌门人的,生意场上的寸步不让已经成为了本能,没有特殊需要,断没有无端的给竞争对手让利的道理。
祁琬彤愣了愣,内心有些羞恼,倒是没想到许源会拒绝的这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