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欣低头垂眸，又长又翘的睫毛刚好掩去失落的神情，深深吸了口气，手里忙着整理物理竞赛习题册。
她突然灵机一动，挑了道难度偏高的最后一大题，将物理竞赛习题册滑到宋河面前，揣着肚子里的坏水，笑眯眯地问他：“你既然自称物理这么厉害，那这道题你会吗？”
“啊哈？”
宋河接过物理习题册，在瞧见那道题密密麻麻的字之时，就瞬间有想合上它的冲动。
他是擅闯做物理题，除了物理最后一大题之外，基本上都做得来，但即便难，他看在童欣的份上，还是硬着头皮，拿草稿纸认真演算了起来。
童欣起身活动一下，余光扫了眼宋河写得那行歪七扭八的丑字，面露嫌弃，“一个物体的运动时间、速度要用t1和s1来表达，在同种情况下，代号最好也要相同。”
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从一开始他指导自己，慢慢变成了自己去指导他：“你要是前面这么写，后面就很容易被搞混。”
……
于冬阳正要拨打起刚刚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对方已经再次打了过来。
他摁了接听键，问：“喂，请问您是？”
手机里传来张秀兰拼命压抑着的急切声：“阳阳啊，你听得出来吗？我是你秀兰阿姨。”
于冬阳嗯了一声，张秀兰接下又说：”我们家小爱跟你走在一起吗？现在都这么晚了，小爱到现在还没回家，我怕她一个小姑娘家在外面出什么事情，她要是跟你在一起我倒放心了。”
“我刚刚打电话问你们班主任黄老师，他说那个什么爱心售卖活动今天老早就结束了，所以我就总感觉不太对劲……”
“我还在学校上物理竞赛补习课，她要比我先早走四五个小时。”于冬阳五指慢慢攥紧手机，感觉心脏倏然缺失了一块。
“啊？那怎么办啊？我之前打她电话都一直打不通，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只能打110报警了……”
张秀兰电话里如热锅蚂蚁的声音，仿佛还在教学楼暗沉沉的走廊内，鬼魅般地在他耳畔回荡着。
在这个特立独行的季节里，天不仅湿冷，黑得还比平时要早。
于冬阳不敢往细处想，越想越恐慌，匆忙安慰张秀兰道：“阿姨，您别胡思乱想，林千爱现在和班上其他同学呆在一起，手机正好没电了也说不准，我待会就帮您打电话问他们。“
“我要是知道了她的去向，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您！”
挂了电话，于冬阳翻开手机里的通讯录，下意识地想找杨玉婷的电话号码，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存有她的电话。
他的通讯录里只静静躺着谢涵和杜子腾他们的电话，往下滑就是些不常联系的熟人。
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打起谢涵的电话号码。
网吧里，林千爱又开了个新的飞车游戏房间，该房间是道具组队模式，游戏倒计时开始了。
这个时间段，网吧里的客人变多了，王孜所玩的那台电脑网突然卡掉线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边上的谢涵玩。
“哇靠！——”
向来性情沉稳的谢涵跟杜子腾组队，说话语气也骤然变浮躁。
他眼看自己的第一名被后面的林千爱轻松赶超，现在终于深刻明白“不怕神一样的队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的典故由来了：“老肚子，你这个时候丢龙卷风干嘛？把我也给吹上去了，我是你队友！——”
杜子腾依旧是最后一名，心里还指望着自己能撞中个导弹，向林千爱和杨玉婷他们远远飞过去：“呃……别急，这是个小小的意外……”
这时，摆在电脑桌上的手机铃声蹭蹭响了起来。
王孜好意提醒：“谢涵，你的手机响了。”
“谁啊？”
谢涵皱眉，双目紧紧地盯着游戏屏幕，有点不耐烦。
王孜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读上面的备注道：“老于。”
谢涵眉头稍平了些，开口道：“哦哦，你帮我接一接，你就说我在网吧忙着打游戏，不方便回复。”
“喂，你好，谢涵现在在网吧忙着打游戏，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于冬阳愣了愣，差点以为自己是打错电话了。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林千爱不轻不重的嘚瑟笑声，这才松了口气，确认自己没有打错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在新章发布前，给留评的孩子们发红包~
第23章
人生就像是数学公式里的派。
整天周旋于3.1415926……中, 特么的永远没完没了T.T
——节选自《潇洒妹的日记》
林千爱今天破天荒地早早赶到学校, 坐在座位上温习功课, 这个时候，来到教室的同学寥寥可数，玻璃窗外的天还灰蒙蒙得亮。
余光远远瞟到教室防护窗外, 闪过抹熟悉的冬季黑色校服身影。
窗户的磨砂玻璃朦胧得像上了层蒙版般不真实, 即便冬季校服偏厚重, 也还是遮掩不了那少年的高挑身段。
就在这一刹那, 于冬阳戴着副头套式蓝牙耳机, 走进教室大门，眼神往林千爱座位这边冷淡地瞥了眼。
林千爱心事重重地抬头，好巧不巧对上他视线, 刚刚温习功课的思路被陡然打断。
在于冬阳从自己座位旁经过的瞬间, 听见他鼻息间发出挑衅的轻嗤，再垂下眸看化学书上的推倒公式时，脑中的那些思路线已扭成几根股麻绳。
她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算了，脸不要就不要了吧：）
这么想着，从书包里掏出瓶朱古力口味的李子园, 和进校门前在街边小贩那儿买的煎蛋饼。
林千爱趁它们还散发着余热，转头将其一股脑儿放置到他桌前。
于冬阳怀抱书包倾身，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听见窸窣动静声便问：“有事？”
林千爱手肘搁在他课桌两角上，双手背托着下巴,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早饭吃了没？”
他忙整理台板里的课本，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我就算没吃早饭，只要一看见你，人就被气饱了。”
“说吧，昨天那个电话里的陌生男人是谁，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人了？”
“嘿嘿，哪有？他是我邻居家的孙子，我们只是个发小而已啦。”
而已？……
于冬阳嘴角抽了抽，脸色骤然变难看好多。
虽说只是朋友间的开玩笑，林千爱听他那酸溜溜的话，总觉得有种当了渣女的心虚感。
她将那些美食再往于冬阳面前推，眼睛极力弯曲，嘴角浮现出浮夸讨好的笑容，就差上去帮他捶背：“我看你一定是没吃饱，这些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快点拿去吃！“
“哟，今天太阳从西边打出来了？”
于冬阳见课本都整理得差不多，接过林千爱送来的早饭，吸管戳开李子园瓶盖，狐疑地挑眉补充了一句：“你该不会在里面下药了吧？”
“怎么可能！”
林千爱嘴角僵硬，耐着性子讪讪笑道：“我关心同学还不行么……”
于冬阳毫不客气地边喝了一口，一手翻开整理完的数学竞赛习题错题集，说话语气清高又傲慢：“我无功不受禄，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林千爱终于忍耐不下去，咬唇大骂：“放你妈狗屁！——”
看于冬阳的表情倏然冷了几度，猛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但这口怒气实在咽不下去，犹豫片刻，又心虚地改成了句：“放您令堂肠中之气。”
“打住哦，“他漫不经心地咀嚼着蛋饼，和脾气暴躁的林千爱形成鲜明的对比，气场轻松碾压过她，”骂人不骂妈是最基本的教养问题，我们谁不是妈生出来的，再说，我妈哪里得罪你了，关她什么事？“
“装什么？你搞得跟从来没说过脏话似的。”
于冬阳摊开手掌，哭笑不得：“我这是就事论事。”
他眉头紧皱，“喂，林千爱!我还没有跟你置气和老肚子他们在网吧里鬼混的事呢，你倒先数落起我来了？”
林千爱咬牙切齿地轻瞪了于冬阳一眼，谁说他妈没有得罪她？生了他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就是在得罪她！
她高傲地仰着脖子扁起嘴，死死抵赖不肯认输，见斗嘴斗不过，就转过身背对他：“于冬阳，你好烦，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哼，”于冬阳鼓起腮帮，将她送的这些早饭，全部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谁稀罕！”
眼前的数学竞赛习题错题在向他招手，红笔字勾出的叉叉点点看着实在烦乱，仿佛有块巨石闷闷地压抑在心里，堵得他无处发泄。
他深深吐出口浊气，一把撕掉错题本那几页，五指颤抖着把它捏成奇形怪状，撕成好几片白纸碎片。
……
今天班会课上，黄健仁依旧摆着张欠人二百五远的臭脸。
老黄开口就数落起林千爱他们一行人昨天活动结束后，很晚不回家的事情。
不过幸好，他暂时还不知道林千爱他们昨晚是去了网吧，只听林千爱妈妈说她昨天和谢涵他们蹲坐全家超市里，一起讨论学业。
但问题怪就怪在，昨天林千爱妈妈刚打完电话问小孩子的行踪后，杜子腾他老爸也打电话问了个同样的问题，后来他问杜子腾，杜子腾却回答说去谢涵家玩了。
这两人的话，前后逻辑明显不一样。
谢涵和林千爱他们说在学习，黄健仁是相信的，可是杜子腾也说自己在学习，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
“杜子腾，你现在这幅德行，哪里会去学习？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是蹲在哪家网吧打游戏去了！”
“说！是不是还带上班长他们，一起去网吧打游戏了？”
林千爱他们都低着头，全程不吭一声。
老黄声音猛放大：“你们昨天到底去了那儿？最好跟我老实交代！”
杜子腾梗着脖子辩驳时，脸上被他爸打过的红红巴掌印子还在：“老黄，不骗你！我们昨天晚上是真的和老班在学习！”
“班长，你可是班里的领头人，你昨天确定带领着他们一起学习？”
边上的谢涵抚眼镜瞄了眼黄仁健的脸色，弱弱地点点头。
老黄从林千爱他们嘴里套不出什么线索来，目光便转向自己最信任的好学生：“于冬阳同学，老师看你平时和他们玩得最好，你知道他们昨天到底去了哪里吗？”
这时，教室所以同学的注意力都云集到于冬阳一人身上。
站在讲台上的林千爱暗暗拿捏了把汗，手心里全是嘲唧唧的汗，生怕于冬阳会说出真话。
昨天活动结束后她手机就没电了，忘记和张秀兰说了，回到家时差点没被张秀兰给揍一顿，还好于冬阳和张秀兰说她活动结束后在和谢涵他们一起探讨功课，才免于一劫。
早上本想拍拍他马屁，求他不要跟老黄说实情，结果她不论怎么小心翼翼，这马屁……都还是拍到马屁股上了……
黄仁健见他始终没开口，又补充了句：“你跟老师说实话，不要怕得罪他们。”
“老黄，他们那天真的在全家超市里一起做习题，我亲眼看到了。“
于冬阳凝顿片刻，接着道：”我竞赛班补习结束后，是看到他们给我发的消息后，来全家找林千爱的，我家和她家离得近，所以后来是一起回家的。“
黄健仁这才彻底放下怀疑心，跟林千爱他们简单教育几句小孩子不要太晚回家，老师家长会担心的，这事才就此作罢。
林千爱他们同时松了口气，于冬阳这个哥们算没白交，够仗义！
之后，黄建仁打开电脑的投影仪，给班上同学们看高一第二次月考的年级大榜，好让大家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
这次月考的全年级第一是两班的童欣，第二是四班的宋河，第三才是他们一班的于冬阳。
虽然于冬阳这次考试没发挥好，才考了全年级第三，但在班里依旧是第一名。
黄健仁再往下翻，全年级第二十二名是班长谢涵，他文科和理科的成绩都高得很平均，没有任何偏科迹象，在班上是第二名。
……
林千爱垂头盯着空荡荡的课桌面，对黄健仁刚刚的话还心有余悸，她这次考试是进步了，可她的名字，在全年级排名里依旧算是吊车尾的。
胜才中学真是学霸如云的魔鬼地方，大部分成绩好的同学成绩一直都那么高高在上，而她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都是颗处于最底层的小绿豆。
现在所担心的除了学习成绩，还有一个就是换座位。
想不到，刚想换座位的事情，黄健仁一分析完全班同学的年级排名，就开始打开excel，说起了换座位的事。
他让同学们看好各自的座位表，下课后就把课桌椅调换过去。
下课后，班上同学们都噼里啪啦地挪动起各自的课桌椅，声音盖过了外界走廊的吵杂声。
“老于，林千爱，别的同学都开始搬课桌椅了，”杜子腾不解地看着他俩，迷惑地开口问：“你们怎么还不换啊？“
“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林千爱停止了发愣，回头时，眼尾瞥见于冬阳透射过来的复杂目光，心脏恍然漏了一拍。
她一想到上节班会课可能是，于冬阳最后一次坐在她后桌，就忍不住伤感，还有些舍不得。
不知道他此刻，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心情？
他坐在这里的原因，不论是因为座位离杜子腾近、担心赵雅坐在最后一排看不见，还是可能因为她也坐这里……
反正，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的这段时光真的挺美好。
上课可以尽情走神，回过神来思路跟不上或遇到不懂的题时，可以回头问于冬阳，安全感十足；闲着无聊想要聊天扯淡时，可以找坐在斜对面的杜子腾，有时，于冬阳也会加入他们的聊天阵营。
林千爱面挂笑容，故作释然地没有再看座位后方，狠狠踢了杜子腾的桌腿一脚：“你还说我们，你自己不也没换吗？”
她说着，便站起身，准备推拉起桌椅。
“这性质哪儿能一样？“
杜子腾扯了扯嘴角，手上交叉至后脑勺，我的地盘我做主地逍遥道：“哥还坐在这儿，排名依旧是全班倒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