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上次失恋还是给方晓婉心里留下了一层阴影,当妈妈今天提到她的终身大事,就恶狠狠地顶撞了对方。
她随即后悔了,穿好衣服后,便走出卧室。
妈妈已经在外面客厅为她摆好了早点。她望着热气腾腾的早点,心头不由一热。
妈妈对她心无芥蒂,早就把刚才的不快抛诸脑后了,充满慈爱地招呼她:“快去洗漱,再回来吃饭。”
方晓婉凝视妈妈一眼,本来想跟她道个歉,但这无异于又提到了刚才的不快,只好收起自己的愧疚之心,而是满怀感激的乖乖按照妈妈的指令行事。
其实,她平时在家就是乖乖女,被妈妈宠得啥家务活都不会干,直到快三十的年龄了,依旧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主角色。
当她匆匆赶到自己的工作地广莱镇医院时,呈现给别人的则是另一副面孔——
她面带着一副醉人的微笑,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让人不得不惊叹她清雅灵秀的光芒,目光轻盈,像是探询,像是关切,像是问候。
这也许就是她的前男友最嫉妒的地方,仿佛她把所有的温情和灿烂都给了那些因为身遭不幸,而不得不迈入医院的过客。
她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虽然面积不大,也很简陋,只有一块容纳办公桌的地方,但她也感到满足,轻轻脱去一件橘红色的外套,美丽的身躯随即被一件过膝的白大褂遮掩住了,一副白衣天使的形象也自然而然彰显其中。她低头看一眼,轻轻脱去吊带的高跟凉鞋,换上了一双工作鞋,那是一双半高跟而不露趾的紫色皮鞋。
简单换好装束后,她便推门而出。虽然今天不是她的门诊日。但她依旧没有半点懈怠,实际上,只要她一进入这栋综合楼,浑身就像上满弦了,一切时刻准备着。
她先去护理站,从护士那里了解几位住院患者的动态,当得知13床患者昨晚发生高烧,便迅速迈向对方所在的病房。
这个病区不大,只有六间病房以及二十二张病床,但也没有住满,总共只有十四名住院的患者,也没有什么重病号,都是一些调理身体的公费报销的群体。这让满腹要治病救人的她来说,不能不产生一点失望。难道这里就没有重病患者吗?诚然不是。那些大病患者都去了医疗条件在全国都首屈一指的海河的各大医院。无论有钱还是没钱,谁愿意把自己的健康交给一个不知名的一家镇医院呢?
方晓婉工作在这里,深深感觉有些屈才,但也没有办法。假如托人托关系去宁海大医院一展伸手的话,必须要克服两个障碍。其一,要离开跟自己一直相依为命的妈妈,虽然她的妈妈还算年轻,但多年高血压和冠心病的身体,如果独自生活,就会产生不可预知的风险。身为医生的她是决不可能让妈妈无依无靠的。其实,她更离不开妈妈,尽管她被人冠以美丽的天使,但在生活方面简直就是一个白痴,根本不会照顾自己,虽然是快三十岁的老姑娘了,但还从未伸手做过一次饭。她的妈妈也自然不放心她独自一个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就是其一,但还有其二,她也不愿意做托关系的事情,对于那些为了前途而走后门的事情很是不屑。
综上所述,她宁愿自己明珠暗投,但依旧让自己的价值在这个小地方闪光。
当她进入13床所在的病房时,那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已经平静如初了。
方晓婉依旧关切地走过去——
“大姐,听说您昨晚发高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13床患者已经住了七天了,跟这位热情的女医生早就熟悉了,也习惯她的关心,但为了不让对方关于担心自己,赶紧摇摇头:“我没事,早就好了。”
“哦,真的吗?”
方晓婉依旧不放心,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听诊器,要为这位患者做一下简单的检查。
13床患者感激一笑:“我真没事了,昨晚听值班的陈大夫说我体内有些小炎症,所以才有些发烧。
方晓婉专注为她检查身体,但还是听出了她的胸部有一些杂音。
“大姐,您的身体还有一些问题,等一会去前面的门诊做一个B超扫描。”
13床患者不由吃了一惊,赶紧表示:“我真没有问题了,就别费事了。”
方晓婉温柔的表情透着不容置辩的神色:“必须听我的。我马上就做安排。你决不能吃早饭。”
“好吧。”
女患者面对她的执着,只好做出妥协。
方晓婉又温情地叮嘱她几句,再跟身边的家属交待一下,这才转身走出了病房。
她其实清楚13床患者是这里最严重的患者。人家住院是来调理身体的,而这位患者是因为患有多年的肺气肿,已经发展到很严重的程度,但她的家属之所以选择在镇上的医院,那是因为家庭经济条件所至。在这里的重病患者,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去市里的大医院,就比如13床的女患者家庭。
“方···方大夫···”
就当方晓婉缓步往回走的时候,一位中年女护士匆匆跑过来,因为太仓促,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方晓婉猝然停住了脚步。
“张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前···前面有急诊···患者的情况···”
方晓婉的眉头一蹙,不等对方气息稍定,便迅速做出了反应,立即跑到医生办公室招呼一下还没下班的值班医生:“陈大夫,快跟我去前面的急诊室!”
她不等那位男同事做出任何反应,便同女护士匆匆下楼了。
“患者到底是啥情况?”
方晓婉一边疾步往急诊室方向走,一边急切地询问。
“我也不清楚。那个老爷子被家属送来时,已经处于严重的休克状态了。”
“您说患者是一个老大爷?”
“嗯,他的家属说,由于他的发病太急,已经来不及送市里的大医院了,所以才被急救中心送到咱们这里。”
方晓婉眉头微皱:“谁在急诊室里值班?”
“是小韩大夫。可他还是一个实习生,根本没经历这样的场面。所以我不得不来病区求助你。”
“你咋不往病区打电话?”
“我打了,可你的办公室的座机没人接。”
方晓婉顿时醒悟自己刚才一直关照13床患者,并没有在办公室里。
她不再说什么,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即将进行的抢救中了。
在这个医院里,由于医生少,患者也少,对于擅长呼吸科的方晓婉来说,必须要兼顾各个内科,甚至还要插手急救室的工作。这没有办法,在这个条件下,必须一医多用。
她很快到了最前面的急诊室,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正人事不省躺在那里,而值班的年轻男医生正手忙脚乱。
方晓婉并不比那位男同事大几岁,但毕竟从医好几年了,算是一名老大夫了,当看到男同事对急救场面毫不专业,便不客气地顶上前:“我来吧。”
男同事正不知如何是好,此刻真是求之不得。
“好的,我来打下手。”
方晓婉低头凝视一眼躺在下面的老年患者。只见他牙关紧咬,双目紧闭,仿佛是受到什么刺激而突然昏厥的,不由思忖一下,随即开始施展她的专业手法······
第91章 神秘患者
血压高压160,低压110,;心率93·······
方晓婉一边听着助理医生汇报患者的生理指标,一边从容做些该做的功课。
血压高压148,低压95,;心率80,·······
当患者的生理指标最终趋于正常的时候,方晓婉浑身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白大褂,就连满头的秀发都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不得不摘下帽子和口罩,走出急救室去深呼吸一口气。
守候在急救室门外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从装束上看不像是一个农民,但却很普通,脸上尽显焦虑之情。
“大夫,我爹他怎么样了?”中年男子认出她就是参加抢救老父亲的女医生,赶紧凑上去询问。
方晓婉和颜悦色安慰他:“您放心吧,他的情况趋于稳定,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中年男子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您辛苦了。”
“不辛苦,您啥时带他转院?”
中年男子一愣:“我爹的病情严重吗?”
方晓婉茫然摇头:“在没有任何检查结果之前,我并不敢做出判断。不过,从他之前的情况看,身体应该存在很大的的隐患。”
“哦,我清楚我爹的病史,难道您们治不了他吗?”
方晓婉心里一动:“当然能治。不过您们家属信得过我们这家小医院吗?”
中年男子显得很无奈:“唉,我不论是否信得过,都没有办法了。”
“哦,难道您家经济情况不好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那倒不是。虽说我家不算富裕,但我爹是退休的,可以公费医疗。”
方晓婉不解:“既然您们有治疗条件,为啥不选择去宁海的大医院呢?那里距离这个地方也不远。”
“大夫,我是顾不过来呀。家里还有一个病号呢。”
“哦,她是您的爱人吗?”
“不,是我娘。”
“哦,她的情况咋样?”
“她精神不好,很久以前就患了精神分裂症,脑袋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的,身边根本离不开人。我家刚从北方搬来不久,在本地也没啥亲友。”
方晓婉不由好奇道:“您们是北方人,为啥来这个地方定居,虽然属于宁海地界,但也是农村呀。”
“这里是我爹的老家,他出外好几十年了,现在想落叶归根。”
“哦,那您呢?”
“我在北方的工作单位效率不好,已经下岗了,所以举家过来陪我爹。结果,他老人家刚过来没几天,就跟我娘吵了一架,结果气血攻心才···”
方晓婉对这个男人很是钦佩,随即表示:“既然您在这里无依无靠,那干脆就把大爷交给我们医院吧。我会尽最大努力把他老人家的身体调理好。”
中年男子点点头:“我信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去一趟。”
“您不在这里护理您爹?”
“当然护理。不过,我得回家先看看我娘。她也犯病了,而且没人照顾。”
“您的爱人呢?”
“我俩早已经离婚了。她和孩子还生活在北方。”
方晓婉对他的境遇充满了怜悯,冲他点点头:“请您放心把大爷交给我们。”
中年男子又冲她千恩万谢之后,才转身匆匆离开。
不料,中年男子刚前脚走,急诊室的护士长就找来了:“那个老头的家属呢?”
方晓婉赶紧回答:“他先回家一趟。”
女护士长脸色陡变:“他会不会消失?”
方晓婉心头一震:“这怎么可能?患者可是他的父亲呀。”
女护士长一脸埋怨:“唉,方大夫到底还是年轻呀,就算患者是他的老婆或者儿子,他再拿不出钱的情况下,也照样开溜。反正他已经把患者推给咱们医院了。”
方晓婉行医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赶紧摇摇头:“这不可能。我看那位大叔不是那号人。”
女护士长显得很老道:“你真是太天真了,他是哪号人能写在脸上吗?他如果不是想逃单,为啥我一催他交钱,他就跑了呢?”
方晓婉的眼神顿时直了:“什么?您说他还没交押金?”
女护士长鼻孔一哼:“你以为呢?他要是交钱了,我会这么担心吗?”
方晓婉眼眸转了转,逐渐平静下来:“他也许忘了带钱了,所以回家顺便拿钱。”
“哼,就算如此,那他打招呼了吗?”
方晓婉摇摇头:“他没说忘带钱的事,只是说回家照看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母亲。”
“借口!”女护士不屑道,“我在医院工作快三十年了,像他这号人我见多了。你根本不该放他走。”
方晓婉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便垂下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女护士长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连忙为她下一个台阶:“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你。你毕竟只负责抢救病人,对钱的方面根本不过问的。唉,也怪他们没把患者家属没交钱的事情早一点告诉你。”
不料,方晓婉一副决然的态度:“就算我们医生清楚患者的家属还没交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抢救患者的。”
女护士长一怔:“患者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他的情况基本稳定了,身体的生理指标都趋近正常,但还需要做全面的检查。”
女护士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能在患者身上投钱了,我们最终会血本无归的。”
方晓婉一愣:“如果不做进一步的检查,我们该如何为他用药呢?”
“哎呀,你糊涂呀,药也不要用了,就让他在这里靠着吧。”
不料,方晓婉断然摇摇头:“不行,该检查的必须要检查,该用药也必须用药。我们决不能把患者给耽搁了。”
女护士长先是一呆,随即冷笑道:“我早听说方大夫是一名仁爱的医生,可你只是过来帮忙的,在急诊室这块还不是你说的算,就算你想发扬风格,也未必好使吧?”
方晓婉一副凝重的表情:“许大姐,患者年岁大了,刚刚脱离危险,一旦停止用药,就会要他老人家的命呀。我们作为医护工作者,岂不见死不救?”
女护士长并不妥协:“可我们并不是思善机构,而你方大夫也不是救世主。我们都必须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办事。”
方晓婉面对她的冷酷,心里就像憋了一团火:“我就是要当一个‘救世主’,那位老大爷,我是管定了。”
“方大夫你真是太幼稚了。如果药房不开药,你拿什么治疗?”
“这您不用操心。我会把他转移到病区去。”
“你要让他正式住院?”
“是的。患者的家属已经把他托付给我了,我会对患者负责到底。”
女护士长被她的举动震撼了,也触动了自己内心的善良本性,不得不化戾气为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