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乱用私刑!你们凤家可是知书达理的清流人家……”她还要再说,凤千姿却捏着她的下巴,一下子将她后面的话捏回去了。
“其实你说不说都一样,你是谁派来的我很清楚。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若是不想要,杀了便是。到时候我一样有办法让你的尸体帮我作证。”她低头还在寻找珍娘的气海穴。
“凤大小姐,你总是这么自信,可是这一次你绝对猜不到!”珍娘冷笑。
凤千姿在珍娘的肚子上翻了翻,还是没有找到准确的穴位。她抬起头,“是吗?我猜不到什么?猜不到你是三皇子的人?”
珍娘的冷笑就像是被定格在脸上一样,分外诡异。
凤千姿明白自己猜对了。“你知道我一个女孩为什么能在凤家说得算吗?”她突然问。
珍娘还是保持着冷笑的表情,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无比僵硬了。
“那是因为我够聪明,什么都能猜对。”凤千姿起身拍拍手,门口的白方和墨圆立刻进来,在看到凤千姿安然无恙后才放心。
“小姐。”
凤千姿将手中的铁钉丢给白方,“我没找到气海穴,你去扎扎看。”
白方咧嘴,“小姐,奴婢也找不到。”
“没关系。”凤千姿一点都不在意,“扎错了就重扎。”她看了一眼珍娘,“你不会这么快就死的吧?”
珍娘气结,这话是怎么好意思问出来的呢?拿她当什么了?
白方当真听话,拿着铁钉就过来了,和墨圆两个摸着珍娘的肚子,似乎在丈量从哪里下钉子比较好。
珍娘这次可真的吓坏了。如果这是两个内行,她反倒不害怕,毕竟要她死要她活对方心里都是清楚的,下手也有分寸。可这两个外行下起手来那真就是跟着感觉走了,自己是死是活都只能靠命。珍娘不怕死,怕死就不能做这一行了,可是她不想自己死得像个笑话。
“住手!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还不行吗?”珍娘觉得自己要被这两个丫鬟逼疯了,真怕她们把铁钉从自己的肚脐眼扎进去。
白方和墨圆抬头看着凤千姿,凤千姿摆摆手,两人退回到她身边。“去叫大哥和三弟过来旁听。”
珍娘是三皇子请来的杀手,有趣的是这人是凌国人,还是靠宁阳公主江如薇牵线联系上的。这个宁阳公主可不是只来比试一下这么简单,她来搅风搅雨的,完了她回国了,给云国留下一个烂摊子。珍娘得到的命令就是绑架凤千姿,然后送去五皇子府。
又是一桩借刀杀人。就像薛艾分析的那样,太子死了,二皇子成了长子,至少有了一半资格被立为太子。如果二皇子也死了呢?那长子就是三皇子的。
这件事其实和凤家关系不大,三皇子会打凤千姿的主意,主要是因为王贵妃之前有意让五皇子娶凤千姿。凤家虽然拒绝,但是王贵妃那边未必死心。
如果凤千姿被发现出现在五皇子府,那么首先凤千姿的名声肯定毁了,唯一补救的方法就是嫁给五皇子。如果是别人家,大概就会这么做,但是这是凤家,凤家人中正端方,都是宁折勿弯的性子,凤千姿不会同意,凤家人更不会同意。
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会闹起来,到时候五皇子说不清楚,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只是一个提线木偶,这件事就会牵扯到二皇子和王贵妃身上。凤家在皇帝心里非常有分量,只要凤家人咬死不松口,二皇子不至于丧命,但是想成为太子那是绝无可能。
而三皇子有了凌国公主,又有了关家庶女,看似不足够的力量,其实已经十分强大了。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妙,一旦成功进行了第一步,后续就会如浪潮一般一波一波袭来,到时候王贵妃、二皇子、五皇子准备不足,必然被杀个措手不及。三皇子借口准备婚礼,稳坐幕后,等到年后婚礼举行,他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凤千姿将整个计划这样分析了一遍,凤大人,凤家三位少爷都频频点头。然后四个男人齐齐拍桌,“太不像话了,他们争权夺利的斗争居然拿我们凤家开刀,真当凤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面对四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凤千姿倒是非常淡定。有一点三皇子想错了,凤家中正端方的只是男人,她可不是一个直肠子。她没有去管父亲和兄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无非就是去向皇帝告状,虽然看似不看时机,不懂圆滑,但这就是凤家的风格,也是皇帝看重凤家的地方。这年头儿,能做个纯臣直臣的人实在太少了。
凤千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盘算起目前剩下的几个皇子,谁是继位的好人选。她不会去左右皇权争斗,却也需要有自己的判断。比如二皇子,三皇子之流,一旦继位,不仅自己,整个凤家都会有麻烦,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都不加考虑的话,四皇子一直不露面,根本看不出脾性。六皇子听说是个有才的,为了救妹妹温淳公主打算娶薛芷,凤千姿觉得不是个有大才的。至于七皇子……凤千姿撇嘴,她不看好皇后的儿子。
凤千姿摊手,居然就这样没了?哪个皇子她都不看好。这可怎么办?难道要寄望于那个有野心的云逸公主吗?老实说相比于这些皇子,凤千姿倒是觉得云逸公主继位对于自己,对于凤家更加有利。只是这种事,实在太难了。她已经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已经偏向了冯静苏这边。
“唉!”凤千姿长叹一声。
薛芷一事过后,汪氏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整天待在夕海居不出来,院子里也没有了生气。潘氏虽然被薛相这一番操作吓得不轻,但是过后难免幸灾乐祸。汪氏平日里仗着家世好总是傲气十足。虽然有薛相压着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但是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屑她可都看出来了。如今薛芷糊涂竟然敢谋害公主,能保住命都是好的了。她私下也不止一次警告薛莹,千万不要再去招惹薛艾了。
薛莹这下也老实了,她第一次意识到皇权的威力。薛芷之前换了薛艾的药,差点害死薛艾,薛相也只是将薛芷禁足。这次冯静苏还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薛芷就被送去出家了,就这还是冯静苏手下留情,皇权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抗衡的东西。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马上就要跻身于那个行列里了。等自己成了皇家的儿媳,到时候谁惹了自己的眼,她就说谁想害她,到时候谁敢反驳?
薛莹意识到皇权的可怕,同时也更加渴望皇权。
薛相虽然雷厉风行地处理了薛芷,却也开始反思自己这五个女儿。之前他以为潘氏虽然能力不足,他也没有多大的期望,只要把女儿们都教导得知书达理就够了。没想到这几个女儿不仅不知手足友爱,还自私自利,恣意放纵,不知敬畏。他明白自己已经折损了两个女儿,剩下的三个女儿可不能再这么糊涂长大了。
薛艾聪明,从小受尽苛待反而让她懂得家族荣耀的重要性,也知道感恩体贴,目前是他最放心的一个,也是他最愧疚的一个。
薛若虽然有点小家子气,好在年纪还小,蒋氏出身低,不能很好的教育薛若,却也不敢教坏薛若,好好教教还来得及。
薛艺性子沉稳,不喜欢后宅这些是是非非,很有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个可塑之才,也是目前被薛相最寄予厚望的一个。
想到这里,他做了一个决定。
潘氏听说从年后开始,几位小姐都不许和生母随意见面,府里会聘请宫里出来的嬷嬷进行教导。她本来悬起的心在听到薛莹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后瞬间放下了。想想也是,薛莹年后就要出嫁了,哪里还用教导?至于另外三个,原本她也没打算教导,不见面更好,省心了。
汪氏听说以后自己都不能随便见薛艺了,又大哭了一场。她一共就这么两个女儿,薛芷不在府里,薛艺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如今竟然也不能轻易见面,那这漫长的岁月还有什么盼头?只是她不敢多说什么,她知道薛相做这个决定都是因为薛芷的事。
蒋氏听了消息只是点点头,“你爹是为了你们好。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没办法将你教成大家闺秀。原本分院学习,娘总觉得你是吃亏的,听说年后你们三姐妹就在一处学习了,这样是你占便宜,你可要争气才是。”听蒋氏这么说,原本还不愿意的薛若也不再说什么了。
薛芷的事,让相府上下都老实了。
对于薛相的决定,薛艾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因为冯静苏告诉她,会尽快把她弄到身边去。每次想到这件事,薛艾的脸上就会充满了幸福的笑。
对于这个家,她没什么留恋的。父亲还算公正,却也不会多照顾她,每次都是自己被欺负得狠了,如果传出去会影响相府名声了才会管一管。她不怨恨父亲,身为一国丞相,父亲要处理的事太多了。她甚至不怨恨潘氏,她只是可怜潘氏,那样的脑子在这样的相府之中,应该很痛苦吧。
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前路坎坷凶险,她可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后宅里,能摆脱最好,她也不愿意姐妹反目,视如仇敌。
关雪净在得知凤家审问的结果后立刻跑去守备府告诉冯静苏。“没想到是三皇子动的手,我还以为是二皇子呢。”关雪净从小荷包里摸出花生边吃边说。
冯静苏看她吃得香,也伸手过去捞了一把,“三哥这是得了娇妻美妾有点儿飘了。他以为有了凌国公主这个护身符父皇不敢拿他怎么样?”她笑,“其实也用不着怎么样,皇子还是皇子,只是与皇位无缘而已。”
“要不然也无缘啊。”关雪净边吃边说。
冯静苏嚼花生的动作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关雪净。
“我说错了?”关雪净不自信。
冯静苏摇头笑,“你说得简直太对了!所以三哥没有心理负担。成就成了,还能搏一把,不成的话就安心做个皇子,到老了还能拿出来当英雄事迹说给儿孙们听。”
“是吧。”关雪净就是这么想的。
凤大人上了奏章,将这件事上奏给皇帝。没有在早朝上将这件事抖出来已经是他留给皇家最后的颜面了。
皇帝看了奏章叫来凤大人亲自询问,又押来珍娘当面质问,珍娘倒是痛快,说一次说两次都是说,一点都不含糊。
皇帝先将凤大人安抚好,然后叫来三皇子痛斥了一番,再之后呢?如果三皇子不是要与和亲公主大婚,皇帝就要将他送进宗正寺去。可是现在婚期都定了,年后就要成婚,现在把新郎关起来,凌国也是要面子的。
“为了两国关系,朕不会罚你。但是你记着,朕的江山,永远不可能交给你。”皇帝怒极,拉着跪地痛哭的三皇子,“好好做少阳公主的丈夫,这是你现在唯一的用处了。”
帝王一怒,纵然是亲生儿子也无法招架。这件事不仅处理得快速,而且毫无声息。除了皇帝,三皇子和凤家,没人知道三皇子已经从喜得娇妻美妾的幸运儿变成了稳固两国关系的工具人。方昭仪还在坐着扶三皇子上位,自己做太后的美梦。
无论各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时间还是一天一天地过。年关将至,汪氏想到山里的薛芷,仗着胆子求薛相将薛芷接回家来过年。薛相想也不想地回绝了,薛芷已经出家,出家无家,化外之人哪有家可回?
第97章 除夕承欢
汪氏求了两次没用,只好求薛相让她去慈心庵看看薛芷,这次薛相同意了。汪氏挑了一天带着薛艺和丫鬟婆子,带着大量的棉被冬衣和银钱去了慈心庵。
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薛芷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光溜溜的脑袋,穿着缁衣芒鞋,见到汪氏来了也不叫人,甚至连激动的神情都没有。
汪氏吓坏了,赶紧拉着薛芷的手细看,“芷儿,你怎么了?我是娘啊!”
薛芷却甩开了汪氏的手,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贫尼净空,薛芷是谁?施主怕是认错人了。”说着就要走。
汪氏被吓得全身都在抖,她茫然地看着薛芷,然后又求助一般地看着薛艺。
薛艺十分冷静,虽然她也奇怪二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娘,去问问住持吧。”
面对汪氏的疑问,主持叹了口气,“净空被送来的时候根本不肯剃度,要死要活的闹个不停,被剪了头发后大病了一场,痊愈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慈心庵里多的是犯了错的官眷,就是宫里的也有,所以这里的尼姑可不会管你是哪家的小姐,凡是被送到这里要求出家的,她们半点不会心软。薛相派人送薛芷过来的时候还是嘱咐了不要让薛芷出事,否则这一场大病后,薛芷大概就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汪氏怒道:“我好好一个女儿,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认人了?一定是你们虐待了她!她在家里连一句重话都听不得,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把她逼成这样?”
住持听了汪氏的话一点都不慌。“夫人若是觉得慈心庵庙小容不得净空,不妨将她接回家去还俗。”她双手合十,低眉垂目,“菩萨慈悲,不会怪罪净空的。”
这句话让汪氏无言以对,她当然想将薛芷接回去,可是薛相不会同意的,云逸公主那边也没办法交代。思及此,她只能软了下来,“住持恕罪,是我狂妄了。芷儿……”她说到这里觉得不妥,赶紧改了口,“净空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住持好好教她。”说着,她赶紧让谢妈妈送上一张千两银票,“这点是给菩萨的香油钱,愿菩萨能够保佑净空。”
住持根本没去拿银票,一旁的小尼姑端着托盘上来接了银票,又悄悄退下去了。
“阿弥陀佛,菩萨慈心,会保佑净空的。”
得了住持的保证,汪氏这才稍稍放心。她又来到薛芷的禅房,这里根本就是大通铺,汪氏简直无法想象薛芷这样娇养着长大的人怎么能睡在这种地方。
她流着泪拉着薛芷的手,“我知道你怨我,可是芷儿,你这次闯的祸太大了。娘暂时还没办法接你回去,可是你听话,娘保证会想办法将你从这里救出去,你一定要听话,你再给娘一点时间好不好?”
薛芷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变化。站在一旁的薛艺已经看明白了,薛芷不是忘记了一切,也不是傻了疯了,她只是恨,恨薛相的心狠,恨汪氏的无能,所以她割舍掉和家里的情感,也许这样她会感到好过一点。如今汪氏的话重新给了她希望。
“你真的会救我出去?”她问得十分小心,好像生怕面前的人,这人说的话都是一场梦,梦醒了,这人还有这话轻轻一碰就碎了。
汪氏见薛芷有反应,又哭又笑,悲喜交加。“娘保证,芷儿,娘向你保证,娘不会不管你的!”
薛芷终于伸手抱住了汪氏,哭得撕心裂肺。
薛艺默默退出了禅房。她知道汪氏会怎么做,其实她并不赞同。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说,否则别说薛芷会恨她,连汪氏都会恨她。她冷静沉稳,也冷血薄情,她觉得汪氏根本就不该来这一趟。这样给薛芷希望,只会让薛芷觉得这里的生活更加难熬。薛相是不可能同意接回薛芷的,汪氏也明白这一点,那么汪氏能用什么办法救薛芷?她抬起头叹了口气,看起来这件事还没完,自己的亲娘和亲姐还会继续作死。
除夕夜,万家灯火。
冯静苏陪着帝后守岁后拜了新年,这才回到慎和宫。今年因为没了太子和贞淑公主守岁,所以大家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强颜欢笑的那种,尤其是三皇子,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倒是喝了不少酒。
她换了衣服准备去相府找薛艾,玉姝也要跟去。她妹妹在相府,姐妹相见才是过年团圆嘛。
两人到了相府,冯静苏让玉姝看好梦安,不要总来打扰,玉姝笑着和玉妍一起将操心的梦安拉走吃酒去了。
薛艾见到冯静苏的脸红红的,“喝酒了?”
“喝了一点。”冯静苏看到桌上的酒菜,“你这是给我准备的?”
薛艾点头。她亲自倒了两杯酒,递给冯静苏一杯,“这一杯酒我敬你,愿苏姐姐宏愿早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