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又在空荡的教室里发呆，光那是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斜在地上。
他又感到极度地疲惫，在梦里，他也闭上了眼睛。
陈池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他很久没睡那么久，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痛。
他走到阳台洗漱，中午的太阳照进来，打在洗漱台的玻璃上，晃得让陈池眯了眼睛，但又不自觉得去看那光，他在那炫目中略略失神，脑海像是闪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过。
陈池快速把自己收拾干净，他今晚要去给学生上课，还有一篇论文代写快要到交的时候，他要抓紧。
三年来，陈池都是在这种忙碌中过来的，他不过生日不过春节，非必要的娱乐项目和他无关，他好像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候休息。
下午他去到学生家，正赶上他的学生月考小测成绩出来，个子还不算高的男孩子仰着头和自己妈妈对抗，被骂了也不低头，看样子还打算顶嘴。
小孩母亲见他来了，总算放过小孩，让他和陈池进了房间。
陈池问他：“考差了？”
小孩没说话，鼓着嘴，看着倒是挺倔。
他看了小孩两眼：“数学？”
“嗯。”
陈池脸上没什么表情，给男孩递去一张纸：“擦擦眼泪。哪儿不懂，我给你说。”
“你不是教物理的吗？”
陈池说：“数学我也能教，你这次物理考得挺好的。”他又补充一句：“以前我就经常教我同桌数学题。”
男孩自己把眼泪擦掉，坐到书桌前，嘴里还念念叨叨：“物理考得好我妈也不夸我。”
陈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多说什么。
这次课上得比平时久，陈池给他讲了数学之后，又接着讲了会物理。
男孩都快坐得不耐烦了：“……你今天课怎么上这么久啊。”
“烦我了？没事，教不了你几次了。”
“啊！！？？你什么意思？”
陈池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慢慢说：“你老师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了，没时间当家教了。”
“为什么啊？你有什么事？那你下次还来吗？”
陈池蹲在门口穿鞋，小孩一路从房间问过来，陈池说：“下次还来，教完你这个月。”
“回去做题吧，好好学习，和你妈妈关系别搞那么僵。”
“……你好烦啊！快走快走。”
陈池和小孩道了再见，回学校的路上，陈池浏览着市中心环境比较不错的酒店，选了一会，给他妈妈订了酒店。
他把订房信息发了个短信给他妈，他妈妈回得很快，说很开心，自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就等着时间到了。
陈池却没有很开心，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回了学校。
陈母来的那天，陈池正好有课，他特地请了假，提前去机场等。
到了时间，他站在一群接机的人中间，看见他妈带着墨镜，拉着个小行李箱走了出来。
他走上前，喊了声妈，把行李接过去。
陈母倒是愣在原地，看了他好几眼，又察觉自己站着挡了后来的人，赶紧跟上去。
“小池……你、你长高了，怎么还变黑了？”
“嗯，这边夏天太阳比较大。”
“哦哦，这样啊……”
两个人没话找话，不像一对母子，倒想陌生人。
陈母跟着陈池的步伐走了几分钟，突然停下来：“陈池，你走太快了，走慢一点，我跟不上。”
陈池只好把脚步放得更慢，他特地看了一眼他妈的打扮，陈池注意到，平时很注重身材和仪态的他妈今天穿了条很宽松的裙子，还穿了平底鞋。
两个人去到酒店办了入住，陈池带着他妈来到街上吃饭。
他们进了一家私房菜菜馆，陈母说让陈池帮她点，陈池在这里三年，肯定知道哪些好吃。
陈池结果菜单，给他妈妈点菜。他读大学的这种城市靠近海边，海鲜做得不错，他给服务员报了两道海鲜。
陈母在一旁听着，突然开口问：“这两个是海鲜吗？小池，对不起哦，妈妈最近吃不得这些有些腥的，能换两道清淡一点的菜吗？”
陈池看了她几眼，没说什么，另找了两道菜替换过去。
他们吃饭的时候没有说话，这算是他家的传统了，饭桌上，从不说话。
陈池先放下筷子，他等着他妈吃完。等他妈妈也放下筷子，他突然说：“……是什么事？”
陈母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她眼角有些细纹，笑起来更明显。她低着头，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表情有些幸福，她对陈池说：“陈池，你要当哥哥了。”
陈池的表情有刹那凝固：“什么？”
陈母没察觉到陈池骤变的表情，她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的肚子：“你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是1月底有的，过了三个月才好说，小池你不会怪妈妈这么晚才和你说吧？”
陈池不知道自己那分钟是怎么想的，他静了一会，抬起头来对他妈说：“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第五十二章
两人在回酒店的路上，走到一半陈母这才发现陈池情绪不对。
陈母：“小池，你不开心吗？你是不是生气了，怪妈妈没有提早和你说？”
陈池没回答她，只让她先回酒店：“走吧，起风降温了。”
“……好、好。”她胡乱地应答着，有些不安。
等到了酒店，她才开始忐忑，她坐到床边，捏着柔软的棉被，开口问：“小池……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池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挺开心的……”
陈池又问她：“你要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个吗？”
陈母抬头看他，理所当然地答：“是啊。”
陈池看着他妈妈细瘦的手抚过肚子上的微微隆起，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充斥地是愤怒还是什么，最后他只说留下一句“你早点休息”就打算离开。
陈母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要回去，出声挽留：“不再坐一会吗？妈妈好久没见你了……”
陈池的手放在门把手那儿，没有回头，只说：“你明天想吃什么，发给我，我早上带过来。”
喀嗒一声，门被关上陈池走了。
陈母难得的看着那扇房门发了会呆，过了一会，她从床上站起来，扶着自己的腰慢慢蹲**去收拾行李。
她把行李收拾好，又去浴室洗了个澡，等办完这一次已经快十点。
她给陈儒林打了个电话。
“喂，儒林，你在干嘛呢？”
“啊……这么晚还在应酬啊……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
“啊……他、他挺好的……”
“我还没……好，我明天和他说。”
“好、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忙吧，那你记得少喝点啊，再见。”
陈母挂了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坐了一分钟，才放下手机，去到浴室擦脸护肤。
她睡觉前给陈池发了信息：「小池，妈妈明早想和南瓜粥。」
那边过了一会回了句好，陈母这才安心睡下来。
第二天陈池八点钟到了酒店大堂，他没急着上去，给他妈妈发了个短信，问她醒了没。
等收到短信，陈池才做了电梯上去，进房间的时候陈母还在化妆，陈池把南瓜粥放到她手边，自己坐到一边等她。
因为他妈妈怀孕，陈池把一些人多又需要大量走动的景点划掉了，打算带她去些稍微轻松点的地方逛逛。
他妈很快画了个淡淡的妆，带了顶帽子，穿了条有些修身的裙子，正好把她肚子勾勒出来。
两个人走出酒店大堂的时候，陈母突然抬头问陈池：“妈妈可以挽着你吗？”
陈池低着头，沉默着伸出自己的手。她妈妈笑起来，很开心地挽住他的胳膊，陈池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他带着他妈来到一个景点，他妈妈倒是很开心，还拿了相机，让陈池给她拍照，又让陈池一起来拍。
“小池，快来，和妈妈拍一张合照吧。我们的合照太少了。”
陈池没办法，只好走过去举着相机把自己也框进去。
因为怀孕的原因，他妈妈有些尿频，陈池几乎没什么精力看景色，都在帮她提前留意附近的厕所。另外就是手里还拿着很多陈母吃过几口的的小吃和零食，他妈妈总是容易饿，陈池没特意数过，但这一上午他妈妈已经吃了不少东西。
还没到中午饭店，陈母就说走不动了，要休息。陈池带她进了个店里坐着休息，给她点了杯牛奶。陈母弯着腰，揉着自己有些水肿的腿。
陈池在一旁坐着，没看几眼就移开了视线，却又立马转回来：“……要我帮你揉吗？”
陈母闻言倒是很开心，但拒绝了陈池的好意：“没事，正常的，我休息一会就不痛了。”
陈池看着她的腿，问道：“多久开始水肿的？”
陈母仔细地想了下：“啊……好像就是这几天？可能路走多了。”
陈池低低嗯一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坐在店里休息了一会，陈池看她还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就让她回酒店休息，吃的他去买来就好。
陈母有些失望，但也考虑到自己身体，最终还是同意了，两个人打了辆车回去，她坐后排，陈池坐副驾驶。
陈池最后在附近饭店给他妈妈买了一份炖的软烂的鸡，他陪着陈母吃了一会，不是太有胃口，吃得不多。吃完饭陈池没急着走，又陪着他妈做了一会。
陈母吃完饭半小时之后，摸到自己的包，摸出一个药瓶，往自己手上倒了两片，陈池看着她动作，帮她接了杯热水递过去。
陈池虽然没问，陈妈却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笑了下主动说：“是叶酸，怀孕了总要吃些。”
陈池没什么回应，只是坐了回去。
两个人在房间里不咸不淡地又聊了一会，大多是陈母再说，陈池附和几句。
到九点的时候，陈池准备回学校，起身准备走了。
陈母叫住他：“小池，明天可以带妈妈去参观一下你们学校吗？”
陈池没拒绝，说了声好。
“那好，等我们逛完，我们就一起吃顿饭，给你过生日。我定了7点的飞机，到时候你送送我好吗？”
“可以。”
陈母到了陈池的学校，没急着看学校里的建筑风景，反倒是说要去陈池宿舍看看。她甚至还买了两大袋零食，说是分给他的室友。
陈池没阻止她，只是看着他妈妈笑着和他室友打招呼，又把零食分给他们，他妈妈倒是挺自然，他的三个室友有些无措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就干巴巴笑两声，当做回应。
整个场面看着有些别样的滑稽感。
“那阿姨也拜托大家，平时多照顾照顾我们家陈池，他很乖的。”
“哎，好的好的，阿姨我们会的。”
陈池听得皱眉，没说话，也没附和，等着他妈说完出寝室。
陈母挽着陈池的手臂出了门，宿舍门一关，宿舍里讨论开了。
“哇……那是他妈？看着好年轻……”
“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家长，我还以为他和他家里有什么矛盾呢，一直没见他回过家……”
“哎哎哎！你们注意到没，他妈妈好像怀孕了……”
“我靠我也是，但我都没敢说，陈池他都20，快21了吧，现在家里怀个二胎……”
陈池并不清楚宿舍里的谈话，也不是很在意背后被人说些什么，他带他妈在学校里逛了一会，还帮她拍了些照。
他们逛完学校就直接去了吃饭的地方，陈母订了个包厢，还偷偷给陈池订了个蛋糕。
“小池，妈妈今天真的很开心，看了你的学校，见了你的同学，还看见你……”陈母停顿一下，有些哽咽，“看见你过得还不错，妈妈也终于安心一点。”
她说话说得很慢，带着一些慎重：“这些年，你一定很辛苦是不是？一个人，那么小就出来自己读书……”
陈池并不说话，只是盯着桌面上放着的一盏台灯。
陈母没得到陈池的回应，拿纸擦了擦自己眼角地泪：“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来，妈妈给你订了蛋糕，吹蜡烛许愿好不好？”
陈池最终还是没有给自己的生日蛋糕插上蜡烛，他拿着刀把蛋糕从中间分开，切出一小块递给他母亲。
陈母接过来，尝了一口，笑着对陈池说：“儿子，生日快乐。”
于是陈池也回她一句：“谢谢妈妈。”
陈母听着，眼泪都到眼眶里打转，她努力忍住哭泣，对陈池说：“妈妈今天真的很开心，我们小池，都长这么大了。”
陈池看着那被切开一小块的蛋糕，内里露出黄色的蛋糕芯，夹着一些水果，他动手给自己也切了一小块，吃了一口，这才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