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早会就是骨干们围在会议桌上,一边一起吃早餐,一边闲聊,联络感情。”殷宁道,他没带行李,单人一个跟申漾一起排队。时不时就有拎着手提袋的人走过来和他打招呼,也有人偷偷打量和他站在一起的申漾,但是没有人跟申漾说话。申漾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和殷宁拉开一步的距离,省的被别人围观。
报道程序完毕后,一行二十八人坐上一辆大巴车,申漾先还心有余悸,一直顶着车窗看窗外的街景认路,他可不想再被拐走了。然而所有人都很心大的靠着,抓紧时间闭目养神,连殷宁也是。见此,申漾也不看了,心安理得的认定,如果说他跟着殷宁都会被骗的话,这肯定是殷宁不好。
大巴车很平稳,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申漾再次醒来时,恍惚看到熟悉的大字,X大?怎么可能!里面的建筑马路都和他熟悉的X大并不相同,可申漾照旧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们,穿着X大的校服。
“?????”
“你都快被问号海给淹没了!”殷宁笑,待车停稳后,推着申漾排队下车,道:“你就没发现这是X大的通勤车吗?”
“……”还真没注意!申漾跟在殷宁身后,四处看,这一次他看到了,在车壁上确实印着很小的“X大通勤车”几个字。
两人先上车,坐在最后,下车也晚,待他二人下车后其余人等已经在宽广的操场是上列队。申漾刚要跑一步,被殷宁拽住,帮他把背包和出诊箱都放在旁边,两人才一起小跑过去,申漾这才发现只有自己有两个包,他跟别人不一样。
扑面而来的是一顿呵斥。
“……累赘,散漫,无组织无纪律……”铺天盖地的指责没头没脑的排山倒海般冲着二十八人打过来。
这个下马威有点厉害,瞬间把二十八人都骂成木头人。
申漾个子高,标准的技术型篮球手体格,看起来就不好惹,他这样的人在哪儿都很抢眼。偏偏他还不晓得像殷宁一样掩藏锋芒,他高人一头的笔直立正在这二十八人中,怎么看他都是个冒头笋子的刺头。以至于训话的教官只逮着他,骂三句有两句都意有所指的瞟他。
可他没扎人,反倒跟没长耳朵似的,木头一样杵在人群后,对于这样的“无端指责”毫无反应。
怪事!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骂人的教官多看他好几眼。
连看起来最具战斗力的人都没有蹦,其他人当然更不会跳出头当活靶子。一时间所有人都和申漾一样,装作没耳朵的木头人,杵在操场上挨骂。
这也大大出乎殷宁的意料。当初为父亲请申漾这个医生的时候,他就研究过这个人物,后来成为朋友他再次深入的全方位的研究过这个人物,他很了解申漾,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他的秘密,也知道他古怪脾气的背后,是藏在过分自尊背后的严重自卑。他很容易“炸”,不接受被欺负,他也没有软绵绵的好脾气,他只有号修养,有自己的原则,他是个渴望公平要求公正与平等的人。
根据以往的经验,申漾绝对不会忍受这样的无理取闹,也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欺压”。
可他接受了。
“没看出来啊小漾儿,”解散后殷宁对申漾说:“我以为你一定会炸呢!”
“炸?这算什么!”申漾推着鼻梁上的眼镜,看着人群的走向,背起自己的背包,拎着自己的出诊箱,跟在人流末尾,无所谓道:“病人家属们骂人才是真委屈,这不算什么,我不必炸!”
“你……”殷宁斟酌再三,申漾变了,他和年前大不相同了,和几年前,他刚认识他时,判若两人。
“你一日千里,和年前相比又不一样了。”
又变了?
是这样吗?
申漾侧头冲殷宁笑笑,其实他不觉得自己又变了。上一次感觉到自己变,是因为张正义,他明确的知道自己从陈皓清的阵营转入张正义阵营,这确实是一种变,可这种变在申漾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是情侣,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自己人。
而陈皓清和张正义是自己人这件事,也是他在山里确实见到陈皓清后,才真正接受。
无论他怎么想,怎么不接受,怎么不愿意接受根红苗正的张正义和铜臭熏人的陈皓清在一起,可人家两个就是在一起,陈皓清甚至为了张正义去玉人湾,可谓情深义重。他反对不接受又有什么用,他就是哭天抢地把张正义关起来不许他们在一起也没有用。
可他不认为自己又变了。
这不足以让他再次改变。
可他认为殷宁不会错。既然他说自己变了,那可能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了,申漾思来想去,能让殷宁说他变了,应该是一些实质性的细节。
那可能就是那个了。
“被关很了吧,反正我一个人,又没事做,想通了一些事情。”申漾道,他只能想到这个。
在那个营地被“关禁闭”的时候,他无所事事,只能思考,他就用“被人质”的禁闭时间认真的放空并思考了。
“哦?你想通了什么?”
“我走哪儿都是个怪人。”
“?”这是什么意思?殷宁停下脚步,古怪的看着他。
“我和别人不一样,”申漾笑,见殷宁要说话,他阻止他开口,拉着他一起跟上大部队,他快速道:“我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是必要的,唯一仅有的。”
“!”
“所以我应该承受的更多,应该付出的也更多,”申漾道:“我应该取得的成绩也应该更多。”
“你……”这样也行?
说话间,二人已经跟上先头部队,走进集体宿舍。宿舍很大,整齐的排放着十四套空荡荡的上下铺,床铺与床铺之间摆着有编号的床头柜。众人按照编号各自找到自己的床铺。
殷宁径直走到宿舍另一头的储物柜,从自己编号的那个柜子里将X大学生统一规制的蓝色被褥拿出来,铺在光床板上。别人有样学样,不一会儿,空旷的大宿舍焕然一新,被染上了天空的颜色。
怪不得他什么都不带呢!申漾抱被褥的时候就发现了,储物柜里应有尽有,日常用具很齐全,连校园一卡通都有。他和殷宁虽然隔了几个号可他们正好邻铺,又都在下铺,小巧的床头柜隔在二人中间,床头柜太小,申漾只放得下背包,他便把出诊箱放在殷宁的床头柜里。
“既然如此,你认为我有多少精力去炸?又有多少时间去跟那些没事找事的人争,吵?有那时间精力,我还不如……”将自己的行李物品都收拾好后,申漾往床铺上一摊,打着呵欠懒洋洋,继续道:“跟他们浪费时间,我还不如睡觉呢!”
那天扔了小个子兵送来的饭后,申漾忽然就想通了,这感觉就像顿悟一样,他忽然就疲倦了,他不会再跟这些在地下混沌的人计较生气浪费时间了。
以后,就算他要气,他也气那些领头的。全部都是他们没带好头,下错了决策,做了错误的决定,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怪他们没用!
他更气和他密切相关的人,都怪他没照顾好自己!想起自己曾经饿肚子,还被别人骗走关起来成了人质,申漾不由面目狰狞,光这几件事就够他记恨数落半辈子!
哼,这全部都是袁华的错!
至于其他人……那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旁人,不值得他浪费精力,于他而言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所以他不炸,没什么好炸的。
关于申漾的迁怒想法,袁华无从得知,他只打了个喷嚏,看着家里贴着的那张“有事外出三十日”的字条欲哭无泪。哥哥有事外出,并非出诊,连手机都没有带,他还一去三十天。
那他怎么办啊?
袁华忧心忡忡,走向室内楼梯方向,那里有一副画,是壁雕,门就藏在画里。他不担心这里会被发现,一来申漾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背处,二来昨天那么多形形色色人来家里帮忙都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不同,何况申漾很单纯。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相信王平,她敢这么安排,自然不担心会被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他按照王平给他指过的路,打开隐藏在楼梯后的门。
地下她用。
那里是他们的办公室,也是他们的联络点。
袁华通过安全验证,步入地下通道,短短几分钟后,他的面前出现第一道门,也是他们联络点的正门。这里看起来和队长带他来的那次不太一样,和上次他们来时也不同。
走进去后,袁华又觉得十分眼熟。
这里……
这里的摆设很像他第一次去玉人湾时,队长带他去的那个安全屋的统战办公室。
一样的沙盘,一样的武装柜,一样的仓库摆设……她把郊外的安全屋搬到这儿了?
为什么呢?
袁华百思不得其解,在办公室里又转了一圈,他无所事事,在这种地方,他不由想起第一次去那个统战办公室的情景。
那时候……那时候他刚混账完,又到点集合,特别不成器的提起裤子就逃跑了。
他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看出他混账的,可他一直记得她说过的话。
“……你个蠢货,你都没有天天围着他转,他凭什么天天围着你转?你不公平,你不爱他!”
“爱他你就应该公平,应该让他做自己,你不能让他成为没了你就不能呼吸的宠物!”
“屁,那不是爱情,那是占有,那是强盗,那是自私!”
“你都没为他不做人,他凭什么为你做个宠儿?”
“还想关着他,让他仰你的鼻息生存?你凭什么啊?”
“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你爱他,可他都不是他了,你还爱吗?既然不爱,你为什么要让他变得不是他?为了抛弃他吗?渣渣!”
“滚吧!活着回来。然后去求他原谅你。”
……
二
、天之骄子
袁华坐在自己写报告的时候坐的位置,猛叹气,王平对他说过很多话,多到他记不清楚每一句,可他记得的都是她在为他好的好话。
不知道队长和老三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袁华拿出手机拨通王平的电话,开学那天白平云就把他的手机还给他了。
他忽然很想跟她说说话。
然而那边没有人接听电话,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他想了想,编辑了一条短消息发送出去。
“队长,我们搬到新家了。我把课表发给你,你看着安排,近处的任务我能做,我愿意做。哥哥有事,说出去三十天,我有空。”
然而这一次王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回他消息。
袁华无奈,这说明她正忙着,没空理睬他。可这么着不是事儿,哥哥不在家,他……他现在十分后悔选择昨天搬家。
袁华:@殷宁殷老师,我要书。
骆骁:啥书?
袁华:?
骆骁:他出差了,交代过你要书的事。
袁华:哇,师兄,你居然盯着手机等我要书?
骆骁:……我在开视频会议。
袁华:抱歉。
原来是工作中被他打扰了!袁华不敢再在群里说话了,其他人居然也都没有动静,看来所有人都在忙,除了他。
可他能怎么办呢?!只得愁眉苦脸的开着殷宁的车回学校去。
没有哥哥没有任务连教科书都没得读,申漾不在队长不在,连殷宁都出差了,这……眼前的情况于他而言有点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