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三五不时往这边瞧上两眼又很快被同伴拉走,来来去去,教学楼里的人散的差不多了。
此时三楼楼梯口只剩她们一上一下在无声的对峙。
良久之后,宋厘卿低不可闻地轻笑出声,一个两个都来告诉她她跟陆修衍如何如何不配,让她离婚。
这些人是觉得生活太无趣想要把平淡的生活添砖加瓦过得像电视剧一样精彩纷呈么?
考试本来就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宋厘卿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知识点,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应付这种没什么营养的找茬。
“在他眼里我就是他的绝配顶配天仙配,”宋厘卿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你不妨去找陆修衍,看看他愿不愿意跟我离婚啊。他若是愿意......”
宋厘卿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扩大,“我也不愿意。”
转身的瞬间扔下最后一句话,“别再来烦我,挺恶心的。”
*
明亮的白炽灯把酒店房间里的每一寸黑暗照亮,却独独照不进人心最角落的位置。
燕访文看着茶几上摊开的资料,觉得身体发冷,胃隐隐作痛。
燕尔容坐在他的对面,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丝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
偌大的客厅一时落针可闻,没人说话。
“婚内出轨,您真厉害。”燕尔容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冷静自持不乏嘲讽,“难怪你从来都不正眼看我,原来是外面有一个私生女啊。你很喜欢她吧,不然怎么会亲自教她拉小提琴呢。”
小时候燕尔容有段时间对小提琴很感兴趣,想让燕访文教她,但是每次燕访文都以工作忙为由,一个音符也没教过她。
现在到了宋厘卿这,再忙都能抽出时间教了。
到底自己是他跟不爱的女人生的,连一丝多余的精力都不想浪费在她身上。
“这件事当年是我错了,我会跟你妈妈说明白,”燕访文放下资料,手指请按太阳穴,闭了闭眼缓解情绪,“这么多年我自知不是个好父亲,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但她是无辜的,你别去找她,别把这件事告诉她,算是爸爸请求你。”
燕尔容想过燕访文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想到他会如此平静。
她以为燕访文会愧疚,对她,对他的妻子。
但是从他的语言中燕尔容却完全感受不到,到了现在,燕访文唯一做的就是维护宋厘卿,维护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赵亦燃让她把这件事抖出去造成宋家内部混乱的时候,她没立刻答应。
因为牵扯太多,一旦事情被大众所知,绝不仅仅是宋家混乱。
远在意大利的容家也会乱。
燕访文的身份并不普通,身上背负这种丑闻,名声一落千丈不说,日后只会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东山再起难如登天。
他们父女感情不深,但总有血缘牵绊。
所以她想着燕访文总会觉得对不起她,日后会对她好一点来弥补二十多年的亏欠。
终究是她妄想了。
“到了现在你还在为那个贱人说话,她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们一个两个被迷得团团转?”燕尔容情绪濒临崩溃,眼眸充血,牙齿咬得打颤,刚才的冷静早已了无踪迹,“我不会放过她的,她抢了我喜欢的人不够,现在还要抢走你。我燕尔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闷气,这次也不会忍气吞声。”
“野种就该死在她妈妈的肚子里,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燕尔容拿起沙发上的包,起身离开。
燕访文从没见过那么歇斯底里的燕尔容,大多时候是不顺心了发发千金小姐脾气。
容家人纵容她,把她宠的无法无天,燕访文看不惯却从没发表过任何意见。
这次是真的从心底里升腾起恐慌,大步走过去拉住燕尔容的时候,被对方一把甩开。
“尔容,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你不要为了惩罚他人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后果你承担不起,别做傻事。”燕访文尽量把声调放柔,先稳住燕尔容的情绪,否则他不敢想燕尔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燕尔容冷笑看着他,褪去了刚刚的声嘶力竭,现在面上平静了些许。
“您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燕尔容说,“因为无论我做什么,有容家在,我就不会出事。倒是宋厘卿就不一样了,您可以下次教她小提琴的时候提醒提醒她,随时做好......”
“出意外的准备。”
——
考试周过去的时候宋厘卿一身轻松,先是在家睡得昏天暗地。
陆修衍难得大发慈悲,前几天都没逼着她起床晨跑。
宋厘卿以为这个暑假会逃过一劫的时候,结果第二天某人就变回了毫无人性的法西斯。
一大清早她人还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做着美梦就被陆修衍一把薅起来抱进浴室。
到了浴室陆修衍想把人放下的时候,身上的人开始耍无赖,挂在他身上纹丝不动。
陆修衍绕过她身后把牙膏挤好,捏着宋厘卿的下巴把人往后推了推。
“刷牙。”陆修衍说道。
“我好困啊,暑假还不能睡懒觉,你还有没有人性啦!”宋厘卿疯狂抗议,下巴脱离掌控的瞬间把头埋在他的肩窝,“眼睛睁不开,你别逼我了。”
说完还把身子往陆修衍那压了压,双腿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像个树懒挂在陆修衍身上。
陆修衍轻撩眼皮看着镜子里懒散撒泼的某人,片刻后妥协,“行吧,不跑步了。”
说完双手搂着她往外走。
怀里的人起义成功,嘴角不自觉上扬,还没怎么扬起来,下一秒陆修衍的话就把她的瞌睡虫悉数吓跑。
“床上也不是不能运动。”
第72章
暑假前几天过得昏昏沉沉, 每天都是半中午才悠悠转醒。
宋厘卿觉得陆修衍像是个昏君,她就是勾引君主的绝色狐妖。
勾得君王夜夜笙歌,从此不早朝。
大有种把之前考试那段时间缺的一次性补全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宋厘卿害怕自己瘦弱的小身板吃不消, 说不定哪天就直接从床上被抬到医院的床上了。
那样的话太丢人, 所以今早迷迷糊糊感受到某人不规矩地上下其手, 气息侵袭而来的前一秒,宋厘卿反应极快地一骨碌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 翻腾到了浴室里。
徒留一脸不解还怔愣着的某人, 半晌才轻笑一声,仰躺着缓了缓晨起的生理反应。
陆修衍看着天花板,心下郁闷。
有了媳妇和没有媳妇对于清晨来说好像差别不大,反正都要自力更生。
完全没反思自己夜里太凶,把小妻子吓着了。
手机振动两声,陆修衍的思绪被打断, 长手一伸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苏靖尘:【机票订好了,后天晚上七点。到时候你们住我那还是自己住酒店?】
陆修衍敲着键盘给他回过去, 字还没敲完两个, 苏靖尘的消息先一步发了过来。
苏靖尘:【当我没问, 老地方。洁癖怪应该是看不上酒店的。】
“......”
陆修衍手指微动, 把对话框里的两个字删掉, 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
刚想把手机放回去, 掀被下床洗漱,苏靖尘的消息又又发过来了。
陆修衍耐心告罄,直接锁屏不搭理。
而那头的人太过了解他, 下一秒直接甩了电话过来。
陆修衍眉头轻蹙,怎么这么烦。
心里再烦,手上的动作却变成了接听。
“什么事非要大早上说么?你说就说了,不能一次性说完?”陆修衍先发制人,语气听起来不怎么爽,带着股想打人的劲。
苏靖尘毫不怀疑,这会他人若是在陆修衍面前,大概率会被打。
“一大早这么呛?吃了火药?”苏靖尘轻笑,忽然想到一件有点伤单身狗的事,故意促狭地开口:“你不会正在办正事吧?我这是打扰到你了?那我岂不是......”
“你觉得我在办正事还会接你的电话?”陆修衍不耐烦地打断,起身走到浴室门边倚着墙,“真把自己当根葱?”
“我就算是葱,也是最高的那根。”苏靖尘说,“对了,明天你生日,晚上一粒沙等你?28岁的老男人。”
往年陆修衍的生日都是办两次,一次在老宅,爷爷张罗,请的大多是跟陆家交好的长辈。
一次是陆修衍跟几个发小一起过,简单随性。
后来他去了国外,家族那次没法再办,只能每回陆修衍飞回来补办。
这次的生日他还没想好,不过爷爷和徐女士应该早就张罗起来了,只是没告诉他。
今年有点不一样,毕竟多了一个最想和她单独二人世界的人。
应该要办三次了。陆修衍心想。
“好的,老男人。”陆修衍毫不客气的反击过后把电话挂断,敲了敲浴室的门。
宋厘卿洗漱完毕,走过来打开门。
抬眸看向陆修衍的时候温凉的吻先一步压在了她的唇角。
宋厘卿刚刷完牙,唇上也是凉凉的,这会相贴在一起像是两个冷血动物在交换彼此的温暖。
辗转厮磨间凉意也被磨没了,渐渐被热意替代。
一吻结束,陆修衍后退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后天飞奥地利。”陆修衍指尖轻轻摩挲着宋厘卿殷红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让他不怎么想松开。
“嗯?”宋厘卿疑惑地看向他,面露不解,“飞什么奥地利?你要出差?”
“我说的是我们,”陆修衍解释道:“暑假旅游,你不是学小提琴,正好去音乐之都熏陶熏陶。”
说不定就特别幸运的遇到音乐大师,回来也不用再去找燕访文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还想着趁暑假跟燕老师多学两天呢。”宋厘卿拿开他的手,掐了掐他的手背。
“现在不是正在说,”陆修衍吃疼反手挤进她的指缝,“今天收拾下行李,缺的东西我们去买齐,到了那边买也行,随你。”
“你现在是在说么?”宋厘卿脖颈后仰靠着门框,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抿了抿唇控诉他:“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在通知我,我能拒绝么?”
“原来被你看出来了,还挺聪明。”陆修衍唇角微扬,眉目含笑,赞赏完了之后无情地拒绝,“显然不能,去收拾行李。”
言毕松开手走进浴室。
宋厘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越发觉得他像个暴君,还是不早朝的那种。
女生出趟门要带的东西还是蛮多的,光是衣服就装了两大箱,还没算上洗漱用品之类的。
宋厘卿跟书亦微出国玩的时候觉得她夸张,整整五六个行李箱,现在反观自己,好像也没好多少。
她已经尽量减少了,但是觉得每件衣服都穿得到,带了嫌多,不带怕后悔。
正纠结的时候浴室门打开,宋厘卿看过去,陆修衍擦着头发慢悠悠地走过来。
宋厘卿回头看着行李箱,突然就觉得不多了。毕竟有个免费苦力,不能浪费。
“我们要去几天?”宋厘卿盘腿坐在地毯上把化妆品装进包里,塞到行李箱的角落。
“不确定,时间应该不短,”陆修衍把头发往后搡了把,露出光洁的额头,“跟苏靖尘和他侄女一起去,到时候住在他那。”
陆修衍的额头饱满,发际线完美,鼻梁高挺,唇瓣菲薄,整体五官偏深邃,无论是从正面还是侧面看都像是艺术家杰出的雕刻品,没有一丝瑕疵。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清高傲慢难以接近。
笑的时候那点冷意虽被敛去不少,但依然透露着股清冷感。
宋厘卿感觉口干舌燥,眼神闪了闪别开脸,轻轻“哦”了声,显得心不在焉。
只是再细微的小动作都逃不过陆修衍的眼,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从床上移到地毯上,一寸寸靠近宋厘卿。
“你刚才很深情的看着我,”陆修衍顿了顿,声线里已然染上了丝丝点点的笑意,“还咽了口水,你是不是想......”
“我什么也不想!”宋厘卿怕他再语出惊人,着急忙慌地抢下了后面的话,直接打断他,多少有点心虚,“我要去吃饭了,好饿。”
说着就要推开陆修衍站起来,手将将碰到陆修衍就被抓住了,“想看就看,有那么难以启齿么?我又不是不给你看。”
“隔靴搔桑总归是不过瘾的,说吧想看哪,我现场脱给你看,”陆修衍抓着她的指尖慢慢挑开浴袍的衣襟,“不然你亲自脱?想看哪脱哪,我不反抗。”
指尖传递而来的点点凉意却犹如岩浆般滚烫,似要灼烧她的四肢百骸。
连带着心脏怦怦直跳。
眼看这把火就快要烧起来了,宋厘卿仅存的一点理智把她强行拉回,差点被他带沟里。
“看遍了,有点腻。”宋厘卿佯装淡定,把手拿出来,轻佻地拍了拍陆修衍,“下次吧。”
“......”
下午宋厘卿去燕访文的工作室学习小提琴,顺便把后面不能来的事情告诉他。
燕访文今天脸色不怎么好,苍白的像是和身上的白色衬衫融为一体。
“燕老师您不舒服么?不舒服的话我们今天不练了吧,我送您去医院看看?”宋厘卿问道。
燕访文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笑容看起来有点勉强。
“没事,我们开始吧。”
宋厘卿犹豫片刻,没再说什么。
结束的时候燕访文突然问她有没有兴趣到国外学小提琴,趁着暑假他正好也有工作,可以带着她一起过去。
“不好意思燕老师,后天我要去奥地利,”宋厘卿把小提琴放回琴盒,“可能没办法跟您一起去了,归期未定。后面的时间等您回来我再跟您联系吧?”
“好,”燕访文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般,“后面不急,我有点事要处理。在奥地利玩的开心点。”
“好的,那燕老师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
“再见燕老师。”宋厘卿背着小提琴,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您真的没事么?”
燕访文侧头看她,指尖带着颤意,唇色微微发白,“没事,你快回去吧。”
房间采光不错,夏季的阳光总是恋恋不舍不愿回去。
细碎的微末光点洒下来,点缀着门前的树叶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