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现在。挣扎在生死边缘。在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里。她总是产生错觉。感觉周湳浦就在她身边。还抓着她的手。
“呵呵呵……”她笑醒了!
睁眼看到的是一顶不大但足够宽敞的帐篷。她被裹在睡袋里。枕边放着一杯牛奶。还冒着一丝热气。
知道她心神不宁的时候需要热牛奶才能安定的人。除了梁浅初和胡丹花。就只有周湳浦。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透过帐篷口的缝隙。看到了一片丛林。
晕厥之前她在戈壁滩上。莫名其妙地被挟持。遭了大罪。孤立无援。没有报警。也联系不到家里。
所以。她立马否决掉已经回到华城了的这个想法。
难道。错觉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用胳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脑袋还是有些晕。不过看样子脑浆应该还在脑壳里没飞出来。
至于有没有脑残。这个大概要等以后才能印证了。
她找了一圈。发现存钱罐和单反相机都安然无恙地搁在离她不远的地上。摸了摸身上才发现她穿着一件军绿色的T恤。手机放在枕边。已经没电了。
抓起盖在睡袋上面的迷彩衣披到身上。她站起来准备出去一探究竟。
刚走到帐篷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对男女的对话。
女的说:“真是没想到。这样都能遇到。”
男的回:“是挺意外的。”
“你就不应该管她。”
管她?是指我吗?梁深晚皱了皱眉头。
“她只是我要解救的人质而已。”
那说的必然就是我了。梁深晚撇了撇嘴。
“我就不信。你心里没点别的想法。”
“没有。”
“不是我说。为了那样的人。并不值得你……”
“你想太多了。”
这种情况下。作为正常人都应该出去解释一下吧。毕竟听那女人的口气。充满了嫉妒不说还隐隐有一种想要把梁深晚千刀万剐的想法。可能这么想对方有点狭隘。但梁深晚觉得。那只是迟早的事。
她尽量带着笑容钻出了帐篷。刚站在那对男女的面前。林间就刮进了一阵风。
然而四月长风。并没有多温暖。
她的笑容瞬间就被山林里的寒意冻僵了。
四月十七那天。果然不宜远行。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立刻飞回华城。跟洛长白现在就结婚。今晚就洞房。
也就是现在。她才顿悟。即便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依旧不能大度地接受这种画面。她还是无法从对面两个人暧昧不清的关系里释怀。
难怪关咲会说。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说得真对。这世界上只有你关咲才值得周湳浦不顾一切。为你打架。为你劈腿。为你被人所指责。
也是。这些年。她都活在以前的光阴和岁月里。尽管他已不在身边。可她依旧。高兴是他。悲伤是他。所有的情绪都还是他。
而他。跟关咲两个人比翼双飞。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逍遥快活。一个悬壶济世。一个惩恶扬善。
这算什么。丛林双侠吗?
她晃动了两下身子。心里堵得跟华城的早高峰一样。那句“好久不见”始终说不出口。
周湳浦和关咲站在云杉树下。他们穿着迷彩服。他们身材矫健。他们脸上早已没有青春年少时稚嫩的模样。
但他们依旧光彩照人、出类拔萃。
关咲比以前更黑了一点。但身体十分健美。眉目之间仿佛有诉说不尽的故事。
现在。他们就在她的面前站着。俨然还是一对恩爱情侣的模样。
呸。一对狗男女的模样!
“醒了?”周湳浦朝她走过来。
他的声音变了。少了少年时期的飘忽。是彻彻底底的洪厚和低沉。光声音就散发着来自成熟异性的魅力。还不说那看起来质感十足的麦色皮肤。以及露在衣袖外面的那截手臂。结实、有力。
她咽了咽口水。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
就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见。还能如初见一般一眼就心动。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没了当初的勇敢和直接。她变得别扭又扭曲。
“明知故问。”她回答他。眼睛盯着的却是关咲。尽管关咲没有穿白大褂。但脖子上的听诊器出卖了她的职业属性。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又向她走近一步。
关咲冷笑一声:“老同学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又是死里逃生。看我的眼神能不能稍微客气一点?”
“我死里逃生。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梁深晚学着关咲的样子双手环抱。
关咲偏头笑了笑:“我对你。没有那么深的羁绊。想影响我的情绪。你还不够格。”
“呵。”梁深晚的内心尽管已经万马奔腾。但在关咲面前只能强撑着表现出我很平静的样子。“也是。能引起关小姐情绪变动的向来只有周先生一个而已。我怎么能忘了。”
她明明只是想表现得波澜不惊。想告诉面前的俩人。她不在乎了。随便他们怎么样。她都可以高傲又不屑地回应。可她却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足够让她原封不动地回到当初。她狼狈逃离时的样子。
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关咲冷哼一声走近她。将听诊器放在她的胸口:“你知道就好。我们的事。就不劳梁小姐费心了。”
梁深晚一把推开关咲。抬起头。憋红了脸:“谁想管你们的破事。”
“梁小姐。现在。我是你的医生。想恢复就好好配合一点行不行?”关咲重新将听诊器放到她的胸口。
而周湳浦。从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的命也不劳你费心。”梁深晚扭头钻进帐篷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却在看到存钱罐的那一刻。像触电一般整个人缩了回去。
太丢人了!
有什么好拿的。她仅捡起手机跨出帐篷就往丛林里走。
春日暖阳从高大茂盛的云杉缝隙里照进来。夹杂着寒气。有种别样的体验。
“喂。”关咲在她身后叫她。“你任性够了吗?”
她不理会并不是因为不想理会。而是那个让她和关咲一言不合就开战的人——周湳浦。就站在帐篷外面。眼睁睁地瞅着她离开。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
还就只有这一点跟当年一模一样。丝毫没变。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当年好过一场。怎么就能这么冷酷无情。说一句“不要走”或者“我送你”都好过你那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态度啊。
凌安知说狮子座的前任是最好的前任。分手后绝不回头。从不打扰。看来说得还真是对极了。
梁深晚离开帐篷。一脚踏进丛林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刚刚才从亡命之徒的手中逃脱。不管是不是关咲救的。这个时候她都不应该这么不惜命。
自尊心在生命面前。毕竟还是小事。
何况。现在的她身体也并没有恢复好。多走几步头还是晕。她站在四周都长着相似云杉的树林里一筹莫展。后悔估计也来不及了吧。
不要说能够顺利找到下山的路了。她才转了两次身。就忘了刚才来的方向。抬头望着树梢末端的太阳。她再次绝望。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管是之前的戈壁、沙漠还是现在的丛林。明显都不是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啊!大概也只有周湳浦和关咲那种变态的人才会来这种地方谈情说爱吧。正常的谁会来这里。
说到正常。她想到了之前梁家呈给她打电话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清楚现在是几号。
她是被挟持的。救自己的人是周湳浦。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别人。他们的衣着看起来并不是一般的军人。自然也不是警察。否则不会在这种地方。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家里的人一定不知道这些。
梁家呈一定还在生气。说不定真的已经对外宣称和梁深晚断绝父女关系了。他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四重打击啊。要不是心脏够强。怎么可能熬得下去。
梁深晚想到这里索性坐下不再走远。
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她想。逃婚逃成她这样的也真是没谁了。之前经受的那些劫难就算了。偏偏还让她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周湳浦。要是光遇见他也还好说。被前男友无视也好。奚落也罢。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
不巧的就是。老天非要让她难堪。让她见到周湳浦幸福的模样。这不是一般的幸福。这是建立在她痛苦之上的幸福。
当年。她被周湳浦劈腿。劈腿对象就是关咲。想到这里。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又上不来了。
什么是出门不看皇历。这就是!
这辈子。就此别过了吧。以后再也不见才最好。这么想着的时候。总觉得用来呼吸的气管硬邦邦的。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她在树林里走了很久。最后发现其实不过是在原地打转。手机没有电。即便是有电她也能确定这个鬼地方一定没有信号。
眼瞅着天渐渐开始变黑。这地方昼夜温差大她是知道的。身上这两件衣服根本不能抵挡夜里的寒气。
脚上还是那双浅口鞋。她的脚踝很细。也很白。只不过现在上面多了几道伤痕。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猩红的痕迹在这色调单一的环境里看起来格外醒目。
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她还不觉得。越到天黑她就越能清晰地听到周围来自各种不明生物的叫声。她捂着小心脏小心地蹲到一棵看起来比较有安全感的树下。又开始祈求各路神仙一定要让她安全度过今晚。
在树林里兜兜转转了大半天。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想到电视剧里那些英雄人物。在树林里随便捕获什么野味就烤来吃的画面。她不自觉地开始咽口水。现在不说吃什么野味了。就是把她醒来时枕边放着的牛奶给她。她就满足了。
她体力不支地靠在树干上。心想。明天有放牛或者放羊的人经过把她救走也不一定。毕竟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沙沙的响声。
她心一紧。立马警惕起来。
她看过《动物世界》。知道像这种地方会有很多野生动物。那些动物当中多半还是食肉物种。她一个小女子哪够它们几口吃的。
她站起来紧紧地抱着树干。小声祈祷千万不要过来。过来也不看不到我之类的话。
可事与愿违。那声音越来越近。
甚至她都感受到了它扑在她颈间的气息。
“啊……”她大叫起来。“你不要吃我啊。等我回去了你想吃什么肉我都买给你。绝不食言……”
“山高水远的。我放你走了。你还会回头?”
“我会。我一定会回来。我……”
不对啊。动物还会说话?
她睁开眼睛。周湳浦站在她面前斜斜地勾着嘴角在笑。
天还没完全黑。他的那张脸近在咫尺。眉眼还是当初的眉眼。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份正气。脸上的轮廓仿佛更加鲜明了。她最喜欢的是他的嘴唇。不薄不厚。亲起来温度也刚刚好。
离开时。他好看。那种好看是青春年少的朝气和灿明;现在。他好看。是岁月用血刀雕琢过后的成熟与稳重。
时光。对谁都不温柔。别人是杀猪刀。到他那儿摇身一变成了整容刀。
“看够了?”
她脸一红。还好天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天我有训练。所以没跟过来。”
他这是在解释吗?
“反正你也走不出去。”
呵呵。幸好还没来得及感动!
梁深晚略失望:“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梁深晚。”周湳浦左手放在腰间。右手支在梁深晚身后的树干上。把她半围在面前。“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喜欢就拼命追求。厌了就一脚踢开。宠物吗?”
这话你问我不觉得不合适吗?梁深晚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他:“周先生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听不懂?”他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提醒一下你。无缘无故跑去招惹我。说喜欢我喜欢得要命。说如果我不答应做你的男朋友你就活不下去。我答应了。然后呢?”
然后。你劈腿了!梁深晚后退:“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啊。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清楚你就是那种待感情如玩物的人。还是清楚你梁深晚有手段。是情场高手?”
不会吧。这不是你才对吗?梁深晚再退一步。背就靠在了树干上:“周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是你劈腿关咲在先的吧。要说情场高手。我哪能跟你比。”
“劈腿?”周湳浦将放在腰间的手腾了出来撑在了梁深晚另一边的树干上。眼睛直勾勾地与她对视。同时压低了语气。“你这混淆视听的本领可是越来越高了。”
“再高也高不过你!”梁深晚胸中压抑了多年的怨气一下子冒了出来。“还有。劈腿的感觉很不错吧。毕竟对方是关咲。是你高中进校就愿意为之打架受伤的人。现在这丛林里当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啊。周湳浦。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恭喜啊。那……”
嘴唇上突如其来的压迫让原本大脑还在飞速运转的梁深晚没了思考。周湳浦只是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打断她越说越离谱的话。
打她。他舍不得。
骂她。他不忍心。
亲她。他能做的就只有这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