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声音有些嘈杂，田禾开了扩音，听起来好像是桌椅不断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部长——”
“田禾啊，是田禾，我听出来了。”
是马爷的声音，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
“马爷喝醉了么？有没有事啊，明天不上课吗？”
田禾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宗承录这边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人架起来，“马爷家离学校太远，自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家里也没人管他。”
田禾有点儿心酸。
“马爷回河北不是找他妈妈去了么？”
“我没见到人，具体也不清楚。”
宗承录拍拍马爷的脸，看人是彻底醒不过来了，只好叫店家帮忙将人背在背上。
“马爷过的挺苦的，喝点儿就喝点儿吧，他一个人憋太久了。”
宝音没敢再听，装作去倒水离开了。
“你一个人能搞定嘛，听他声音好像醉得不轻。”
“去年离开前还是快一百五十斤的壮汉，现在瘦成了不到一百三的麻杆，我抱也能给他抱回去了。”
马爷过的是真的很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西大放到了北京来写，这是我最初就决定好的，写起来比较顺手。事实上北京并没有西大这所学校。
然后呢，自主招生的部分我基本按照自己参加过的学校流程来走，因为每所学校都不一样，我是不能保证写的一定跟大家见过的招生模式一模一样啦。
最后再废话一句，现在大学的自招考试基本在每个省都有考点，不用跟田禾她们一样苦哈哈跑到本部去参加考试啦，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
田禾报考时纠结好久不知道选什么专业，田爸田妈也不了解, 全凭她自己做主。叫部长一通分析之后就选了化学, 男生的意思是如果能进一个学院, 大学有他的指导，田禾肯定能轻松好多。
当然，这话是在田爸田妈面前说的漂亮话，私底下还是被女生吐槽良久。
面试之前所有人都被分成不同的小组，田禾面试小组一共五个人, 两女三男，按考号被分到同一排候考，另一个女生文文静静的模样，正好被分到田禾身边坐下。
田禾这一小组前面至少排了七八组, 每组面试时间都在二十分钟以上, 最长还有到五十分钟的, 人都要等晕过去了。手里的笔记翻了又翻，没事儿干之后田禾就紧张的要命。
候考教室视野很好, 位于西大主校区最高建筑的中心位置, 一旁的落地窗几乎能全角度俯瞰西大，田禾看了看窗外，一会儿有引导员进来引导下一组入场, 田禾扭头也跟着看。
恰好看到教室外头靳忱一闪而过。
“这时候还到处跑，靳忱心也是够大的。”
紧张情绪一直持续到出了考场，田禾的腿刚才一直在抖，现在走路轻飘飘的, 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散场跑到一楼等着宝音汇合，田禾给宗承录打了个电话。
宗承录在路上慢慢的走，听田禾在电话另一边来回的絮叨。
“刚一进去，老师为了缓解大家紧张心里，都先随意了解了下情况。我旁边那个妹子是开封的，老师特感兴趣的问她，为什么开封在宋代的影响力没能持续到现代社会。我一想这个我知道啊，直接接过老师话题开始一顿胡扯，说宋代开封水运发达，古代十分依赖水运。而现代社会陆运空运比水运快捷的多，开封优势远不如古时候那么明显。”
田禾好嘚瑟，摇头摆尾的，“我厉害吧，你说最好刚开始就能给面试官留下印象，我这次做的不赖吧？”
“你都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宗承录笑了半天，听田禾这个意思发挥应该还不赖。
“自学成才”，田禾笑眯眯的像只憨态的肥猫，“我用《清明上河图》给考官解释了为什么我是这样的想法，又高端了有没有？”
“又给自己脸上贴金。”
“嘻嘻嘻嘻…”
田禾踢踏踢踏的靠近一层的大理石柱，“我是自我感觉很良好啦……”
绕了柱子转了半圈，田禾突然停住。
“宝音，你在这儿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她表情不大对，田禾跟部长说等会儿再给他打过去。
“怎么了，面试很难吗？”
宝音将手里团成一团的打印纸给她看。
“xx级推免面试学生名单…”
田禾眉心一跳。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坏了坏了。”
接着向下看，一排推免学生的名单，登记有详细学校名称，不用担心同名同姓的情况出现。
“内蒙古乌州市第四十九中学，宋今！”
田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宝音才好。
保送这种事，原以为再公开透明不过，因为成百上千的人在盯着，僧多粥少人人都虎视眈眈。
原本那个接受推免面试，几乎毫无悬念会被录取的人应该是宝音。
宋今连跟宝音一较高下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不配。
“田禾，我把面试搞砸了，我该怎么办啊。”
从没见过宝音这么软弱的样子，田禾心里抖了一下，将她揽在怀里，“你从哪看到这东西的，不是有人故意整你吧。”
靳忱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我跟我们班的几个同学先发现的，保送面试就在楼下，我们班同学看到宋今进去了，偷偷把考场名单撕下来的。”
“那宝音怎么看到的？”
“我们几个议论的时候，宝音路过打招呼听到了。”
什么事儿都赶到一堆去了。
“宋今人呢？”
“我还没面试之前，她就结束走人了，我们几个堵她没堵到人。”
靳忱耙勒耙的头发，也觉得自己没用。
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成绩最好的女生，却搞砸了高考前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原本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回程之路，因为这件事几乎全程低气压。
宝音连着两天没好好休息，眼神有些呆滞，火车上田禾将她叫起来给她喂水喝。
“那天你没听我跟宗承录后来的通话。马爷现在特别辛苦，他说自己考不上大学了，特想看看咱们这几个好朋友能飞多高多远。宝音，马爷都在硬抗，我们不会比他更难了……”
“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就是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
不在那个位置上待过，自然无法理解那种痛苦。
宋今电话关机，q也不在线。
田禾给她q里留言，“夜路走的多，总会遇到鬼的。我嘴巴开过光，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宋今总有能让人想将她扒皮抽筋的本事，田禾回校之后一直没能再见到她。据说是全家一起出去旅游庆祝。
之后很久田禾才发现邮箱里有一封宋今发来的邮件。
就在自己给她发了q之后不久——
我会比大多数人活得久，看得远，幸运的刚刚好。因为我想的不多，怨的很少，接受老天的安排并为此日日祈祷。
“放你娘的狗屎老臭屁。”
“去尼玛的。”
“狗娘养的才能说出这种B话。”
虽说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田禾还是没忍住在家里爆了好几句粗口。
宝音这件事儿以后，大家都不再提起有关自招或者保送的消息。
田禾查到成绩是午睡起来习惯性浏览西大首页发现的。
正中公告栏里校荐跟自荐学生成绩单分成了两条链接。田禾手有点抖，小心一条一条找到自己的名字。
“内蒙古乌州市第四十九中学，田禾，成绩优秀。”
看的差点断了气。
优秀，当年的政策是一本过线即可录取。
这个优惠政策，用部长的话说就是，田禾要是拿不到达标，唯一的原因只能是跟他反目成仇，因爱生恨了。
百日誓师大会那天整个报告厅塞的满满当当。理十二班由宗承录带着入场，领誓人是现在高三年级第一名宝音。
全体学生紧握右拳行礼时，宗承录突然将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桌上。
“这是干嘛？”
田禾不解。
“马爷，想跟咱们一起宣誓。”
田禾没多想，只是“哦”了一声。
台上宝音领誓一句，所有人在台下跟着说一句。
“……全力以赴，创造辉煌!”
“领誓人，宝音。”
“宣誓人，田禾。”
“宣誓人，马也。”
宗承录最后接起电话，“马爷，宣誓都完了……”
“我知道，听到了。”他吸了吸鼻子，可能是外面太冷，“宗，我不准备参加高考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的太晚了，跪地求饶……
☆、第三十五章
马爷放弃高考后决定回到乌州，离开那天在房间里一个人呆坐半夜, 凌晨三点启程, 坐上了西去的火车。
没有买乌州直达的火车票, 他跟宗承录汇报行程，“都说内蒙古大草原，我在乌州十几年见到的都是大沙漠，想去个有草原的地方好好看看，不然出了内蒙别人问起来, 我总说没见过草原，多没面子。”
大家都担心他，支持他四处转转，想多顺着他, 哄他开心。
他到那天, 赶上田禾他们体检, 宗承录跟她两人老早等在医院门口，第一批进去将所有项目检查完, 赶紧奔着火车站去。
路上田禾觉得应该要有所表示, 在医院附近的摊上买了束极其粉嫩的鲜花。
“我的妈呀，你这是要干嘛。”
“马爷回来好开心呀！”田禾捧着花笑眯眯，“我没带钱, 你来付账吧。”
宗承录认命的付了钱，边走边揪田禾手里的花瓣，“送花有什么讲究？”
“马爷不是要参军了嘛，这是军民鱼水情, 你连这都不懂。”
随便你吧，你说什么都对。
马爷下火车前给他爸打了电话说自己中午到家，不用他来接了，好几个朋友都在。
等到火车进站停稳了，田禾远远认出来人，激动的直蹦。
“你干嘛？”
宗承录捏她的脸，“看到马爷这么激动？”
“嗯，对啊，我好喜欢马爷呀。”
胆大非常，挑战宗承录的底线。
“你等着吧，今天甭想回家了。”
田禾推开他朝马爷小跑过去，马爷自己背着个硕大无比的背包，有点儿吃力，索性放在地上伸手迎接冲过来的田禾。
“呀！”
跑过去先是一个拥抱，田禾在旁边叽叽喳喳，“马爷带黑超好酷。”
宗承录跟过来接起书包，“干嘛还带着墨镜，差点儿没认出来。”
“这不是在征兵体检之前先把视力矫正了么，现在对光还有点儿敏感，过几天就好了。”
左看右看大半天，“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其他人呢，马爷我号召力直线下降了啊。”
“知足吧，不是赶上体检，今天你指不定见到的就是我一个人了。”
宗承录拍拍田禾的头顶，田禾表示认可。
“结果来一对情侣档刺激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马爷手里捧着田禾特意送上的鲜花，凑上去闻了闻，“还挺香。”
田禾将他上下一顿打量，“怎么瘦成这样啊马爷。”
立刻非常激动，“我这才像经历过高考的样子好不好，你看你俩，一个个红光满面脑满肠肥！”
当然并不是人人都像这两位一样轻松，至少宝音是每日熬夜苦战，以至于看到马爷进了班还以为是在梦游。
全班一多半的人都张嘴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
宗承录在讲台上敲桌子，“今天呢，从河北转来一位新同学，人家叫马也，亲切一些大家叫马爷我也没意见……”
田禾带头鼓掌，班里人还在懵逼状态。
“马爷我又杀回来，还愣着干嘛，鼓掌啊。”
一脸嘚瑟样。
马爷能继续回来听课，老秦给帮了大忙，不过是以旁听生的身份，没有毕业证，不过就是陪大家度过高考前最后的日子。
不过老秦依旧不改从前上课就要翻马爷旧账的老习惯，马爷一身的毛病让他数落个底朝天，“去部队也好，是该找个地方好好治治你。”
从前马爷觉得老秦话唠聒噪，现在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田禾嘴馋想吃荔枝，念叨一上午，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文翻出花来的说。中午大家吃完饭都回班里自习，宗承录没办法只好趁放学时间出去给她买。
马爷乐滋滋跟着跑出去说要请大家吃西瓜，叫了几个男生一块儿去抗了一大袋子回来。
田禾上了卫生间回班看到一群人围着马爷要糖果，凑热闹的跟着一起看。
“包装纸里是考试祝语，还有抽签呢，看谁能抽到上上签。”
宝音拆开自己的糖果给她看，“好像是专门给考生准备的。”
田禾在周围找了找自家部长，“你拿了吗？”
男生早就开始自学大学化学专业课，田禾也看不懂，大大小小一堆谱图。
听到田禾问话才把手里的课本搁下，“没。”
他大步走了过来，站在田禾身后看着女生好期待的伸手进马爷捧着的糖果盒里。里头已经没有几颗了，田禾一眼相中粉色那颗。
“一定是好签。”
宗承录一看马爷那副得逞的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儿，这边田禾还信心满满的拆着包装纸。
果然——
“什么鬼啊，不是考试寄语吗！”
小脾气上来的女生，立刻就要抢马爷剩下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