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拿错了。”罗协轻巧一笑，“这八哥见谅，近日十四弟实在忙碌，一时不查。八哥博闻强识，见人不忘，图伦绅这人想来八哥也是认识的，他那妾室似乎便是从八贝勒府里到了年纪送出的。”
胤禩自然是想起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丫头实则是当时图伦绅过来府邸时看上，他在直郡王的暗示下，顺水送的，两人也成功结交。
一个京城武官，当真粗鄙，可耐不住他这人敢，敢借钱、敢用钱，恶人很多时候比起好人都好用得多。
可在这当口，这匹不知掩饰的恶犬，果然被人扔到了台前。
“十四弟倒是心细，当时是福晋做的主，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人既然是弄错的，那便拿真的来，毕竟哪个名字都得慎重。”
“八哥教训得是。”罗协见试探完毕，拿来另外的三个名字，又和八阿哥打了半天的太极，三个名字果不其然都换了一波。
罗协带着浑身疲惫婉拒八阿哥的邀约，回家看弘春。
他抱着小弘春：“崽啊，你大了离你那八伯远一些，他太啰嗦了，你知道吗？男孩子，要言简意赅，否则不好娶老婆的……”
完颜云璃在一旁听了：“你这话得去和八嫂说，你俩肯定说得来。”
“阿璃说得极是。你和她们都谈妥了，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吗？”罗协揉了揉眉心，完颜云璃便上前按住了他的肩。
一下一下用了劲道，穴位把握得十分精准，这是完颜云璃特地在天仙居学的，这套法子自用侍人都极为方便，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十四阿哥了。
罗协将儿子交给奶嬷嬷，闭上眼享受了一会儿。
“八嫂和九嫂都是精明的，四嫂又是最稳妥谨慎的，我呀，倒真成了爷的传话人，什么主意都让她们拿住了，这条陈都是她们列好，让我直接给爷就成。”完颜云璃软言软语，又是撒娇的语气，搭配这一下一下的劲道，罗协一天的辛酸苦辣几乎化为乌有。
他按住完颜云璃的小手：“这样最好，传个话而已，阿璃记性最佳，很是合适。至于动脑动笔的事情，交给几位嫂嫂，岂不便宜？坐享其成就是如此了。”
完颜云璃听了便知：“爷这是又想把大头送人了？”
“此言差矣。大头咱们皇家谁也不得，大头的是百姓、子民，那是最佳。”罗协牵着她的小手让她坐下，含笑看着她。
完颜云璃双眼带着光看着丈夫，她一向知道十四阿哥表面啥也不在意，内心实则最为良善：“十四爷高风亮节，小女子光记着蝇头小利，该打。”
“好，那就让爷来……罚上一罚。”罗协伸手轻轻刮了完颜云璃的秀鼻。
这下人们哪里还有不懂的，纷纷出去关上门，烧水忙活等待召唤了。
算算日子，这出了月子，福晋葵水也就来了，她年轻身子养得又好，夫妻年少，血气方刚，又是如此浓情蜜意，此时不顺着心意做点什么，更待何时？
作者有话要说：停在这里 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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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其乐宴恹
如此这番筹划之下, 户部自十四阿哥经手，还款的日子这天，十阿哥的二十万两唱银唱得正热闹, 其他几位阿哥的大太监亦带着银两过来，虽没有像十阿哥这样具数还清，但数额却还算过得去，不算敷衍。
一时这十几个文书都忙了起来, 来得迟的居然还需要排队，若是主子过来的,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还陪着喝茶。
十三阿哥自也是还了一些，便凑在人堆里这个看看, 那个瞅瞅，都觉得稀奇得紧。
其他户部官员不也觉得稀奇，这些年来, 他们对这件事, 私底下不知道抱怨、讨论、失望过多少次, 就算这次他们也根本不抱希望, 没想到，十四阿哥一出手, 几位哥哥居然带头起了示范作用。
不过稀奇归稀奇, 高兴归高兴，这半天看着也就是阿哥爷、娘娘们母族多有支持，这占据大头的大臣京官迄今倒是一个没有出现。
大家心里门儿清，但今日能有这样的“进账”还是让人十足高兴的, 他们认为今天这事不知道得传扬出去多远。
这还钱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午时，文书们还得分批加班加点，轮流去吃饭才理得完。
这消息传了出去，一些心思灵敏、观察局势的京官，到了下午也开始紧赶慢赶的过来了，这有些银财自然是准备好，有些来不及准备但嗅着点味道的，也连忙将现银不论多少都带了过来，总之先跟上风头再说。
有些手脚慢的，待赶来时文书们已经纷纷准备回家了，十四阿哥说了他们不加班。
次日，让所有人震惊的“现存户部欠款清单排行榜”公示就大方地贴在了每日朝臣们上朝时必经过的太和门廊上。
这大臣们起得早，总在此处等待上朝，这开工前总爱聊个天，唠个磕，以往还得找个话题，如今便不用了，就看着这个榜单，挑个感兴趣的来说。
而排行在最前的那几位自然是被人津津乐道。
这下朝臣们不干了，这借钱这么“丢脸”的事情，谁会愿意被张榜揭之。
偏偏罗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在榜单最前面写上了“榜单须知”：
第一，每月还钱只有一天，为上旬10号，逾期不候；
第二，若有当月来不及者，每月都可到户部报备下月必还额度，每日会随附榜单更新；
第三，半年后，无还款者且与借款相不符者，户部将派人上门追讨；
第四，若存在还款确有困难者，可到户部商讨分期之事。
第五，户部欢迎所有诚心还款之大臣京官，以礼相待，款项拥有绝对解释权。
这里面自然有他们看不懂的地方，于是大臣们分为好几路，一路是直接到户部咨询分期相关事宜，罗协早已恭候。
一路是直接过来登记下月要还款金额的，这一类由昨日的文书照常接待，甚至有提前核对金额账目的。
一路是因为不信此事，不够灵活，面上觉得特别过不去，想拿了钱让户部立即将他的名字在榜单上抹去，省得要丢脸足足一个月的。
这类人在被罗协拒绝后，选择了和第四路一起，一是在朝堂之上弹劾，打算对康熙帝大力诉苦的。
这第四路人，没能完成第一个想法，因为康熙称病不早朝，于是他们集结纷纷到乾清宫去请求面圣。
但康熙帝岂能没有料到，他人早去了永和宫，让人瞒着消息，毕竟他可是从昨儿个高兴到了今儿个，饭都多用了好些。
德妃娘娘内心仍是忧惧深布，但皇帝在她这高兴得不行，她也不能显露出来，只能陪着先高兴，好吃好喝的伺候皇帝，听他细数这其中的缘由。
将当初谁来借钱，谁来哭诉，谁来胡搅蛮缠，一一说得清清楚楚，可见在康熙心里，对这些厚脸皮的大臣不是没有怨怼，自古君臣便是互相博弈的过程，康熙在位几十年，虽说独揽大权可谓实力在握，但也难免有被大臣们气得不轻的时候，今日他倒是真的长舒了一口气。
“这孩子行事如此大胆，臣妾惶恐。但见皇上如此高兴，想来居然没办坏了事。”德妃娘娘絮絮叨叨听他说了半天，这才温柔道了一句。
万岁爷拉过玛琭的手：“你啊，还是一贯的谨慎。但这胤禵倒是个又气性的，朕见他无所畏惧一般模样，没想到还真让他办成了。”
“左不过是他人缘好了些，兄弟对他还算照拂，这还是万岁爷教导得好。”
康熙这才细思了起来：“琭琭说得对，这老十四看不出来，还真是讨人喜欢，这他十几个哥哥对他倒都算尽心，这兄弟齐心，我们父母看着是再好不过了。这想来他们还要忙上一段时间，就不召他们进宫了，不然朕实在想和他们喝上几杯，高兴高兴。”
“若是胤祥也罢，还能陪万岁爷小酌一会，胤禵那个一杯倒的，便罢了，还是让他好好给万岁爷办事才是。”德妃笑回。
“放心，琭琭。朕知道你担心他得罪人。万事有朕。”康熙面上仍是高兴的褶子还在，“话说回来，这户部银子回来了，正好，朕年初刚兴建的承德避暑山庄，这下还能多有补贴款项，甚好甚好。”
于是康熙接下来细数，这一笔笔的银子他要如何用在哪处，说得高兴了竟也不避讳这是前朝之事。
但德妃娘娘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这些前朝之事她是不能知道的，她便也都不知道了。
如今万岁爷称病，在她宫中必然也不会呆久，他还是会去宠幸那些年轻答应、常在的，这么高兴的事，他自然会雨露均沾。
不过近些日子她怕也是不能召见几位阿哥，免得一应地都进宫求情，不过除了母族乌雅氏，其他的王公大臣，倒也勿需给什么面子，不然她也想称病，关上宫门谁也不见了。
如此，数月下来大大小小的欠款，还了居然有三分之一。
但凡还爱惜自个儿脸面的官员，每月登记的还款数下月10号必如期还上，这不还不行，一次没按数交，或者以为只要报上要还的数，榜单能看就好，结果下个月榜单上还会写个黑名单，意思是这一类言而不信者有钱也不让还，有钱也不让借。
这谁还敢报虚数，本来欠银上榜被指指点点，就非常不好看了，更何况再打一层脸。
照这样下去，还有几个有脸面出门的？
康熙四十二年的宫宴，办得尤为热闹。
祚肉送进了这些还款及时、诚信的大臣们府中，众人一时情感复杂。
多少的银子，才换来的这么一块水煮白肉。
说多了都是泪。
罗协先是参加了宫宴，不过他专门跑到了良妃娘娘跟前，敬了一杯酒。
先前康熙三十九年时候，他忙着和完颜云璃谈恋爱，良妃单独封嫔、封妃的事情，他竟没有亲至谢礼。
在罗协心里，对这个传闻中身份地位低下的八阿哥生母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她的身份其实不低，只是后来康熙气急胤禩，专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戳刀戳得极准。
良妃一心为她这个儿子，知道自己的身份拖累了他之后，竟然绝食，生病了亦不用药，这才没了一条小命。
后来雍正说过一句话：“良额涅是个有大主意的。”这话便是觉得她钻牛角尖，才走上了自戕之路。
不至于此。
良妃因美貌无才获宠，当时和她争宠的妃子便编了康熙沉迷美色的谣言来中伤她，可良妃美是真的美，无才亦是真的无才，导致康熙争辩不得，便真的冷落了她。
可怜她在深宫之中，全然低调，只为了没有阻碍儿子前程，要不说这两是母子，心性其实都高。
罗协心底倒有些真情实意地可怜她，故从来和她多有亲近，且毫不避讳。
后宫四妃之中，除了惠妃，其余三位自不必说，都跟着儿子一齐喜欢这个十四阿哥，见他和谁的母妃亲近，心里倒也没什么想法。
左不过是个爱撒娇的，见着长辈都爱讨个喜气罢了。
到了宫宴后半响，罗协便称不胜酒力，提前出了宫：“阿璃，你先回去，我得出去一趟。”
“爷可仍是为了欠款之事忙碌？”完颜云璃立时明白。
“嗯，你们银行的路子如今还不够广，爷去给你们开个路子。”
“爷尽力即可。这银子的收入如今还算可观了。”完颜云璃倒觉得不错了。
“这一个个的来，不如一个有力的典型，放心，我早去早回。”
“行，那我先回去陪着弘春。”
罗协这才往魏东亭的府上去了。
魏东亭是在胤禛追讨欠银中因为还钱无望自杀了的官员，虽被救下，但他的寻死让其他大臣找到了面圣的机会，这才让胤礽自作主张，免了接下来其他人的还款。
这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位面子极薄、敢于上吊的老大爷还没有去过户部一次，但是人也不上朝。
这是缩在乌龟壳里，打算来个不死不休呢？
罗协哪里能给他这个机会，今天来便是想和他谈谈。
谁知，十四阿哥一下马车，本来还开着大门的魏府立时关上了大门。
何有术上前骂道：“十四爷在此，你们这是什么道理？”
门口小厮嘴皮子利索，即使身子抖得不行，语句还算清晰：“老爷说了，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大过年的，民间也不会上门讨钱，望十四爷给条生路。”
罗协倒是笑了：“魏大人倒是明白爷的心思，今日就是来指路的，分期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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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脱
“十四爷, 这下官家里的境况想必您也一清二楚，不是不想还，是实在拿不出银子来……”魏东亭还是把人给接了进去。
罗协四处扫了眼, 倒真不是个借钱出来享受的官：“爷知道，魏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是个为民的好官。只是魏夫人卧病在床多年, 破费救治之力，且魏大人心系宗族亲戚, 难免囊中羞涩、入不敷出。”
说白了，魏东亭大人是现代的凤凰男, 出身贫苦但靠自身努力，得中进士并因相貌清秀、举止文雅被榜下捉婿，得娶高门女子为妻, 一时可谓人生赢家。
不过魏家背后是庞大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 真真如吸血鬼一般, 多年来蚕食魏东亭的家业。
本来魏夫人家里还多有扶持, 但她自小身弱，不久更是卧病不起, 缠绵病榻多年, 人不见好，但亦总有一口虚弱的气。
魏东亭长情而心软，一边疲于应付家里不要脸的亲戚，一边给夫人用药从来不计金额大小, 是以每年从户部借的银两，一开始还有还的时候，再后来便是只借不还，这些年户部几乎不敢再借。
不过魏东亭是个谨慎的，从来不敢触碰高利贷的底线。要知道，清朝的高利贷那可是连完美克制的一代大官曾国藩都着了道，差点自戕没熬过，这点明明白白写在他的自传里，以供后人吸取教训。
但是历史上胤禛当时逼得急，加上魏夫人一时病急，压垮了这个早已风中无所依的心软男子，那晚差点闹出夫妻双双而去的惨剧。
群臣听说，纷纷进谏，四贝勒爷和十三阿哥、田文镜犹如置于火炉上烘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