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少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也不在了，在江游的事情发生之后，唐沅忽然有些怕见江父。
但，怕谁来谁。
江竞在看到江淮之抱着小孩儿，身边跟着唐沅一起走进来的时候，怔了怔，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分外亲切地喊他，“沅沅，你回来了？快过来坐！他……他叫什么？”
不过两年，江竞看起来却比之前老了很多，头发花白了大半，看起来就像是个慈祥的老人。
唐沅忽然觉得有些心酸，omega的唇动了动，轻声说，“他叫小满。小满，叫爷爷。”
【作者有话说】：“小满，叫爷爷！”
“那旁边这个呢？”
“还是叫叔叔！不，叫他王八蛋。”
第96章 爆发
小满没有迟疑，笑起来眼睛弯得像彩虹，他甜甜地喊，“爷爷！”
小孩子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爷爷其实就是他的亲爷爷呢，但这么一句，却让除却唐沅之外的其他人都心中触动。
江淮之深深看了唐沅一眼，alpha弯下腰，拉着小满的手到沙发前，让他坐着，又唤来女佣给他拿来玩具玩，零食也在桌前都摆得好好的，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小孩子眼神里盛满了渴望，咬着唇，却在江淮之说他可以吃零食的时候依旧站在那儿不动，只是看向唐沅。
唐沅叹了口气，说，“没关系，吃吧。今天许你吃了。”
小满听到他的话，这才笑开了，去拿盘子里的牛奶酥，他的嘴里被撑得鼓鼓得，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爷爷’，像只肉包子。
“真听话啊。”江竞感慨万千。
他们在客厅一角寒暄，看着不远处的小孩子玩着积木，彼此心照不宣。
唐沅跟江竞说了小满的名字，他这次为了照顾到老人家的心思，没有说小满是跟他姓的。
江竞还不知道他们唐沅已经定了要离婚的心思了，他看着小满，温声说，“小沅，这次回来了就别再走了，我早就让佣人们收拾好你们的房间了。小满也有他单独的房间，以后啊，还要给他请个老师来家里呢。”
“爸。”江淮之压低声音，“先别提这些了。”
唐沅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他礼貌地笑了笑，说，“我来这里拿入学需要的证件，一会儿就走了。”
“这……”
江竞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吵吵闹闹，唐沅一气之下就出了国，而江淮之一直为了让他宽心没有提及他们的事情。
可，现在，看到唐沅的态度，江竞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唐沅从奶奶口中知道，苏玉被判了刑之后，江竞居然一直没有再找，还在等着她。虽说他也清楚苏玉做过些什么，但这些年的感情做不了废，江竞做不到抛弃苏玉，如今他年事已高，但伴侣、孩子都不在身边，连他的长子也和他离心离德，只有表面上的和谐，他们之间缺失的信任早就无法弥补了。
唐沅看着江竞眼中的神采慢慢黯淡下去，又想起这大宅子里的孤寂气氛，心中不忍，“江伯伯，以后，我会多带小满过来陪您的，小满应该也会喜欢在这里玩的。”
“如果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江竞的笑容有几分苦涩，说，“小沅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为别人着想。”
唐沅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受不起这句夸奖，他受之有愧。
江淮之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们交谈，没怎么插话，过了一会儿便带着唐沅去取了需要的证件。
alpha一点都没有迟疑，也没有借拿证件的时间继续拖着他，唐沅接过他整理得好好的证件，之前想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耗尽心思让我来这里就只是拿个证件？那么轻易就给我了么？不再提条件？”唐沅总觉得那么简单就拿到，不是这老狐狸的性格。
江淮之挑挑眉，无奈道，“你难道觉得我是设下了鸿门宴，邀你来家里动机不纯么？”
唐沅可没说。
但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在来之前就跟林渺发了消息，说过万一他晚上还没有说自己到家了的话，那就让林渺喊他四哥来这里找他。
现在看，这个备用计划是不需要启动了。
唐沅顿了顿，拿起来证件往外走，“谢谢。”
“应该的。”
他们之间忽然变得那么客气，就像陌生人一样，江淮之看着少年毫不留恋地走开的背影，心头涌起无数情绪，倏然在他要拐下楼梯的时候喊住他，“小沅！”
唐沅转头。
alpha的目光专注、炽热，像是看一眼就能被其中翻涌的情绪灼伤，他的声音也是低低地，像是静夜里传来的鼓点，打在人心上。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江淮之很认真地看着他，“小沅，不管你信不信，这一次，我不会放开你的。”
“……”
唐沅紧紧攥着拳。
停在原地的omega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言不发，沉默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就在江淮之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唐沅转了身，朝他走过来，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凶悍而张扬的，那毫不掩饰的怒气看得江淮之一怔。
“你以为我会信吗？”
唐沅狠狠地盯着他，“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会再小心翼翼地顾忌你的想法，也不会再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能让你喜欢我了。你、不喜欢就罢了，我不稀罕！”
“小沅，我说了我真心喜欢你。”
“呵。”
唐沅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冷笑一声，他往前走，江淮之便不得不往后退一步，明明他们身高差了十来厘米，但在愤怒时浑身散发着甜腻信息素的omega气场却格外强大。
“喜欢？我当初天天去你公司找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每天在家里等你帮你去斗江游的时候你不喜欢，在你标记我之后你也没说过喜欢，现在，你凭什么说这个词？你凭什么？”omega越说越激动，眼眶红了，声音也因为极度愤怒而忍不住颤抖。
江淮之没见过他这样子，心头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一般，无法呼吸。
“小沅，你别难过……”
“够了。”
唐沅咬咬牙，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倔强，“我不想你可怜我，因为我现在根本不需要。我们已经分开快两年了，你现在说你喜欢我不觉得很可笑吗？你只是想要一个合适的妻子，一个懂事可爱的孩子，所以才拿这个幌子来骗我吧。”
这么说确实很伤人的自尊心，尤其是对唐沅这样从小到大都被众星拱月、一直以为自己只要用心就没有alpha会不喜欢他的天之骄子。
让唐沅承认他耗费了那么多心力都没能让一个alpha爱上他实在太丢脸了，更丢脸的是，他却自以为是地先喜欢上了这个alpha，捧上了一腔真心，而不被重视。
唐沅说，“我给过你机会了，很多次。”
气氛剑拔弩张。
唐沅忽然发现自己的信息素因为情绪不受控制而都外溢出来了，甜透的奶香蔓延在两人周围，他刚刚的那番话都显得不那么庄重起来。
江淮之沉默了片刻，叫他等一下，自己回了房间不知道做什么。
过了几分钟，alpha出来，手里拿着一管抑制信息素泄露的喷剂，轻声说，“我帮你喷吧，你这样没法出门的。”
“……不用。”唐沅神情复杂，接过来那管喷剂在后颈的腺体上随便喷了几下，闻到空气中的牛奶味道渐渐散去之后，又把喷剂递给他，“还给你。”
“你拿着吧。”
江淮之叹气，“都当爸爸的人了，出门还不知道带抑制喷剂，可真不让人省心。”
“！”
要你管！
唐沅气鼓鼓地，把那喷剂往兜里一揣就走。
江淮之跟在他身后，也下了楼。
彼时，江竞正陪小孩子在堆积木，两个人在堆一个城堡，已经初具模样，花白胡须的老人坐在矮矮的椅子上耐心地跟小满讲着要怎么搭更牢固，小满半懂不懂，拿着积木比划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其乐融融。
唐沅不太忍心打扰这样的情景，便在旁边等着。
“爸，我要送小沅和孩子回去了，已经是傍晚了。”还是江淮之打断了他们。
江竞有些不舍，却没有拖延，站起来牵着小满往外走，他对唐沅抱歉地笑笑，说，“我都忘记时间了。小沅，你们要回去的话让淮之送你们吧，我也放心。”
“爷爷不送我们回去吗？”小满拉着他的手，仰着头问着。
不过短短的时间，小孩子跟江竞已经玩得很好了，他很舍不得。
江竞却摇摇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淮之一眼，温声说，“小满乖，下次再过来看爷爷吧，爷爷还陪你搭积木。”
“好。”小满糯糯地回。
下一刻，小孩子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右手紧紧握着江淮之的无名指，左手高高向唐沅那边举起，期待地看他，“爸爸？”
唐沅耐不住小孩子渴求的眼神，走过去，拉过他的手，让他跟江竞告别。
直到走出江家的时候，唐沅都觉得别扭极了，这样一人一只手牵着小孩儿不是一家三口是什么？可他总不能松开自家宝贝崽子的手吧。
到了车上，唐沅便抱着怀里软软的小孩子坐到后座上，一副和他要保持距离的样子。
好在，有孩子在身边的时候江淮之便很有分寸，不会再提他们感情的那些事情，唐沅慢慢地放松戒备，给林渺发了信息，说没事情了，他要到唐家了。
车子稳稳地停在唐家门口，门口却早有几个alpha在等着。
定睛一看，是大哥和三哥。
他们似乎早就料到唐沅快回来了一般，看到车子停下便走了过来。
车窗降下，大哥和三哥在看到主驾驶的人时，脸色都沉下来了。
“大舅舅，三舅舅！抱！”
而他们的黑脸色没持续多久，坐在后面的小孩儿一看到他们，便欢呼雀跃地举起手要抱，大哥手疾眼快，打开车门就把小满抱在怀里，先于三哥一步。
三哥没抱到小孩有点不高兴，在看到江淮之的时候更不高兴了，冷声问，“你把我们家沅沅带哪儿去了？还有小满。”
“哥，没事儿的。”
唐沅拿着手里的证件，不想看着江淮之被责怪，轻声说，“他帮我准备了入学需要的证件，我跟着去拿了一趟而已。”
哥哥们面色狐疑，没再说什么，唐沅让他们先抱小满回去了。
“再见吧。”唐沅说。
“会再见的。”
江淮之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男人微微扬了扬唇，声音温柔，“好好休息，honey。”
“……”
唐沅转身就走。
第97章 不能算计的东西
看着omega气鼓鼓地离开的背影，江淮之心头发烫，却没有一丝懊恼。
他已经习惯了失望而返，习惯了太多次来找唐沅却被唐家人拦在门外，习惯了连续一年多寻找唐沅的踪迹却总是一无所获。唐沅的家人们确实把他保护地很好，好到、每次江淮之都已经好不容易查到了唐沅在国外的住处，可当他推下所有事情去找的时候，却发现唐沅又提前几天搬了家。
如今，唐沅还能坐在他的车子里跟他说话，这么真实的感觉已是来之不易了。
江淮之向来都知道他不能急功近利，要把唐沅慢慢地追回来，总是要一步步慢慢来的。
他回到江家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家里几乎没有灯光，还以为江竞是出门了，走近了却看到佣人们都守在门外。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江淮之皱眉。
“老爷不让我们在里面，说，想一个人自己静一静。”
“……”
江淮之沉默地走进去，推开门，背对着他的老人只开了一盏灯，灯光昏暗，不知道在做什么。
江竞没有转过头来，声音苍老，“我说了你们不要过来了，没什么事情要你们做。”
“爸。”江淮之开口，“是我。”
“淮之……”
江淮之走到了他身后，他看到，江竞膝前摊着一本相册，相册里是他当年和苏玉一起拍的结婚照，另一侧，是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照。彼时的他刚好毕业，江游还上着高中，模样青涩，他冷着一张脸站在旁边，和满脸笑容的其他三个人格格不入。
江淮之看到江竞眼角有些湿润的光泽，嗓子紧了紧。
“这人一少，房子就显得空荡荡地。”江竞轻声说，“当初你苏阿姨还在的时候，其实也挺热闹的，她爱说话，和小沅可以聊一下午。”
“爸。”
“爸知道你怨我，我也没想着要推脱责任。”
江竞苦涩地看着他，视线又落在那张貌合神离的合照上，“一直以来，都是爸做得不对，总觉得让你多历练历练是好的，却下意识忽略了你。你苏阿姨做得是不对，小游更是不对，他们现在都得到了惩罚，也知道错了。爸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江淮之沉默地抿着唇。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打破了这寂静，江淮之说，“我不会原谅他们，也不会再搬到这个家来住。但，我是会经常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