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本来湿漉漉的，但坐在那说半天，也干了一半了。两人走出卫生间，阮暖声音早哑了。
“以后……你不能打我。”
“我不会无缘无故打别人。”
“那我们，现在算解除了恩怨吧。”
“嗯，恩怨二清，以后不要找我麻烦了。”
“哼。”阮暖莫名心头有点不爽，走快几步跑远了。
“闵凉，你还是很讨厌。”远远的，她的声音传过来。“但是……”
“对不起——”
她跑远了，消失在树荫丛中，裙摆翻飞，迎着烈阳消散，雪白的背影奶糕一样融化在烈阳里。
闵凉低头，手腕上被她咬了个半圆的牙印，其中一点格外深陷，大概是她的虎牙。她摸着那一圈牙印，心头像是如今的天气，暖热的，软软地塌陷了一块。
嗯。我也原谅你了。
闵凉在抬头，迎着阳光笑笑，迈着轻扬的步伐走了。
＊
一句道歉，并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说出来后，至少心里没那么负累了。
阮暖中午打了个电话给家里，说作业多不回去，找了个地方吃了顿饭。晚上回到家，衣服皱巴巴的，眼睛还有点肿，把家里人吓了一跳。
“我没事，我真没事，就是放学打扫卫生拖久了，不小心摔了弄的。”
“阮暖长大了，什么事都不告诉奶奶了。”奶奶哪里看不出她又是隐瞒，那眼睛还肿着，摔一跤，阮暖再娇气也不至于哭肿眼睛。
“真的没什么事。”虽然汪小悦的事还是很难过，但是解决了这么多年一种耿耿于怀的闵凉，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奶奶，以后不用让司机伯伯接我上学放学了，家里这么近，我走回来就二十分钟，坐公交也就几分钟。”阮暖脸上带着放松的表情，抱抱奶奶。
“哎这怎么能行。路上不安全，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不会有危险的，路上那么多放学上学的学生。”阮暖撒娇，“我也想像其他学生一样，自己上学放学，暖暖长大啦，不用跟小孩子一样了。”
“你在奶奶心里永远是小孩子，哪门子的长大了。”
“是是，暖暖还是想自己上学放学，就这么决定了。”阮暖哼着歌跑上楼，冲进书房，撕下挂了好多年，飞镖身寸坏一张又一张闵凉小时候脸的照片。
“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关系了。我会有一个全新的生活，全新的开始。”
阮暖撕碎这张照片，用打火机点燃，心中笼罩的所有阴影，伴随燃起的火光，全都消散了。
她后仰着躺在床上，被柔软的抚慰着肌肤，不由得想着，明天，应该会好起来吧。
道歉说出口，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受。既然这样的话，跟汪小悦道歉吧。一直没敢说的话，全都告诉她好了。
告诉她，她很喜欢她，想要和她做朋友。
她们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能走九十九步走到她的世界，给予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那她也能勇敢地迈出大大的一步，牵住她的手。
对她说，不要走啊。
夜幕降临前闭上眼睛入睡的阮暖，梦里全是温馨的光晕和泡泡，五彩斑斓的漂浮在空气中，被金色的阳光穿透，折射出来自外太空的射线。
笑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透过水雾般变得格外模糊。
阮暖在这片柔软的白雾中奔跑，快乐地起飞，穿梭的鸟儿冲开云雾。
“阮暖！！”汪小悦站在泡泡里叫她，她粉扑扑的脸，美好的红脸蛋，亮晶晶的眼睛，欢腾地朝她招手。“一起来玩呀！”
“等等我！”泡泡在往外飘，阮暖跳起来去追赶她，踩在一个一个的泡泡上，被泡泡弹起来，飞在空中。
云雾凉丝丝的，拂面而来的清爽伴随清风让人愉快。阮暖闭着眼睛跳着，裙摆飞扬，忽然脚一滑，掉下了云雾。
“哎呀！”
“我的篮球怎么不见了？”
闵凉穿着天蓝色的球衣往上看，正好接着掉下来白裙子阮暖。
“篮球怎么变成了个小屁孩。”她抱着阮暖，颠了颠。
“你才是小屁孩！”阮暖涨红脸，她挺拔清瘦的身体充满着力量一般，扎着个小辫辫，脸颊挂着运动后的汗。
但是闻起来一点也不臭，清清凉凉的，仿佛扑来的清爽海风。
“你是抹了香水吗？”阮暖认真问，“Six God？这个比较配你。”
“……”闵凉顿了顿，说：“你真不会说话。”
她用力一抛，阮暖就被她抛飞起来，飞到了云层里，汪小悦飞到了她身边，牵住她的手。
“阮暖，闵凉是个好人呀。”
阮暖“哼”了一声，过了一会，说：
“是又怎么样，又不是我的朋友。”
过了半晌，她轻声道。
“要是我的朋友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闵凉:光屁公主，光腚公主，随处大小……
阮暖（捂住她的嘴）: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19、六神花露水
“六神花露水是个什么鬼。”闵凉揉揉自己的额头。
昨天晚上又梦见了阮暖，这都道歉了，还要孜孜不倦地在梦里骚扰她。
本来她正一个人打着篮球，一个投篮，球就不见了，阮暖从天上掉下来，正好掉在她怀里。
简直像是来自宇宙的蓄谋已久。！
投篮还送小公主的么？
闵凉想着梦里白白嫩嫩的小公主，小脸嫩得能掐出水，虎牙尖尖，藏在花瓣似的唇里。
她心里有点痒。
送尊小公主也不错……就算脾气傲娇不会说话，摆在家里看着也赏心悦目。
她正想着小公主的事，阮暖就一步一跳地从门外走进来。
真是稀奇，除了上次整蛊她来得那么早，她就没见过她不踩着铃声来上课。
闵凉啃着嘴里的馒头，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
阮暖那叫一个容光焕发喜气洋洋，抬头挺胸得像只小天鹅。她高傲地冲闵凉颔首：“早上好。”
闵凉嚼着嘴里的馒头，第一次被她这么好脸色的对待，竟生出一种荒谬的受宠若惊之感。“早上好。”
阮暖于是更加满意地点点头，乌黑的发丝被风撩起，自信而闪耀的神色，跟平时萎靡咸鱼的样子大相径庭。水蓝色的露肩衫，勒得紧紧的腰身，直筒湛蓝牛仔裤。眉眼如画，饱满的果冻粉唇，是圆翘的小狗眼，无辜中带着点娇嗔。
浑身如同漫画里的女主角，身上差点浮现出一阵闪光。闵凉觉得可能是阳光的缘故，她眼睛一时没法挪开视线。
阮暖快速地吃了早饭，闵凉注意到她依旧有好几个饭后水果。她真的很喜欢吃水果，水果似乎尤为喜爱黄色的橙子橘子柚子芒果块，草莓和葡萄也吃。
怪不得身上总有种甜甜的水果香，整个人都酸酸甜甜，像颗行走的柑橘，让人牙口发酸。
我在想什么？闵凉赶紧打住自己越发变态的思绪，提醒自己吃完早餐好好看书。
后面的阮暖也开始背书，清软的嗓音一板一眼读诗。闵凉猜想她可能是想着赌约的事，振奋了精神，打算好好学习。这倒也不算坏事。
只是……她听她读了半晌，听满了两个耳朵，终于忍不住回头。
见她回头，阮暖道：“干嘛？”
“那句诗是念‘一樽还酹江月’，不是还浮江月，它表示把酒倒在地上，以示祭奠。”
阮暖的脸悄悄的红了，脸颊也鼓起来了，说不准是生气还是尴尬害羞。
闵凉怕她生气又怼人，于是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过了会，后面的女孩声音响起：“喂……闵凉。”
闵凉回头。
她低着头，脸上粉粉的，害羞地红晕，眼睛闪闪，有点无措。“那个，能借我看看你书上做的笔记吗？”
还不待闵凉回答，她又急急接一句。“我可以给钱。”
“……倒也不必。”
阮暖以为她还心有芥蒂，于是拿出自己的水果。两个饱满的大苹果，一个大橙子，两颗小橘子，全捧在手里。站起来，走到闵凉面前，把自己的水果都塞给了她。
“还给你水果，可以吗？”
她只要开口，借笔记这种小事，闵凉不可能拒绝。只是看她小心翼翼的，心里有点好笑。她把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本全都拿出来。
“要什么书和笔记，自己拿去看。”
阮暖捏着水果买笔记，仿佛捏着几个钢镚子站在糖果店里，面对干干净净的糖果生出一种拮据而渴望的感受。
“那……先给我语文和数学吧。”
“语文书上记了笔记，这个本子是记文言文总汇和阅读题答题模板。数学有三个本子，一个错题集，一本公式分解，一本题型总结。”闵凉粗略给她翻翻，阮暖敬仰地看着学霸的笔记本。
怪不得天天下课总有人跑到闵凉这来问题，老师都说她带起了班上的学习风气。这么乐于助人的学霸真是少见，不像周琳琳那种人，平时笔记本都记得遮遮掩掩的，别人借的时候非得低三下气不可。
阮暖捧着笔记开心得不行，“你说，多少钱借我半天？上课时给你，我抄完就还。”
“不要你的钱，别老是一幅人傻钱多的样子。”闵凉无奈道，“这个给我就行。”
她挑了个大苹果。
“谁人傻钱多了！”看在她好心借自己笔记本的份上，阮暖就不跟她计较了。
哼，还说自己不会说话，她明明也不会说话，每次说话就会损人。
“那吃糖不？”拿出两颗可乐气泡糖，递给阮暖。
又把自己当成小孩子，阮暖有骨气地一扭头：“不要。”
阮暖“哼哼”着抱着笔记本回到自己的位置，埋头开始翻她的笔记。闵凉的笔记条理清晰，一字一句都简洁明了。尤其是字体清隽有力，光是看着就使人眼前一亮，十分之悦目。
教室里慢慢来了人，庞哲坐在了她旁边。
昨天他们捉弄她，彻底把她给搞毛了，之后一见到这些男生，脸上就没个好表情。班长把这件事跟班主任柳青说了，柳青把几个男生一一叫去训了一顿，让他们以后安静点。
后面的男生们于是安分了许多，庞哲也没搞七搞八的，大概是看出来这个小公主确实是座小火山，不好欺负脾气暴躁。
“哎？这不是闵凉的笔记吗？”庞哲好奇道。“她不是不外借书跟笔记的吗？太多人借了，她怕弄脏弄破本子。”
阮暖心念一动，道：“那你们怎么看的。”
别人也知道闵凉的这些笔记啊，难不成闵凉打印了一份资料给他们传？
“她整理了一份各科目笔记的电子版，发到了班级群里，你没看吧？”
她早百年屏蔽了班级群的消息，除了老师和班长艾特全员，她是看也懒得看群里的消息，跟个透明人似的。
“你怎么拿到她的笔记的？我还没见过她借给谁。你跟她关系又不好。”
“说的你跟她很熟似的。”
庞哲讪讪：“要了好几次数学笔记了，当然熟了，就是没借我。阮暖，你抄完笔记能借我看看不？”
“不借。”阮暖干脆利落，“有电子版你干嘛不看电子版？别搞得我跟你很熟似的。”
“电子版的东西我看不进去。而且手写的，闵凉字写得好看啊，看纸质的我肯定能看进去。”
“关我什么事。”阮暖冷笑，“怎么，这个本子也打算跟昨天那样抢过去看看吗？”
庞哲愁眉苦脸：“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记着。”
阮暖冷笑一声，低头记笔记不管他。
庞哲重重地叹了口气，昨天上午就不该惹她的，女生就是记仇，下午还被柳青叫去批评了一顿。太惨了。
阮暖直到上课都没看见汪小悦的身影，不由得心里有点疑惑和紧张。
汪小悦连生病都要坚持来上课都，怎么今天没来？这太少见了。
她看向苏宁，周琳琳在问苏宁。“苏宁，汪小悦今天怎么没来啊？”
“她生病了，有点严重，她妈妈就给她请假了。”
“啊，什么病啊？大热天的，她咳咳咳的确实有点吓人。”周琳琳有点害怕被传染似的，离她的位置远了点。
苏宁有些生气，生硬道：“她很快就会好的。”
阮暖高昂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她打开企鹅，落在汪小悦的聊天界面上，有点想问她怎么样了，又不敢发东西。
手指一直停在打的几个字“你还好吗？”上。
汪小悦的头像是只肥嘟嘟的鼹鼠，抱着胡萝卜有滋有味地啃。跟她本人一样，贪吃，傻乎乎的家伙。
阮暖万分犹豫地盯着屏幕，之前她发的一长条信息还有半截在聊天界面上，她看得心堵，有点烦躁。
阮暖还在看手机，旁边的庞哲不知道跟后面的男生说了什么，大笑起来，伸手去打他。结果手肘一动，撞到了阮暖的胳膊。
阮暖手抖间，消息哗的发了出去。
啊啊！这个讨厌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