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暖的眼睛也红了,她咬着牙,想要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就反驳她就好。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滚动着,呆立在原地。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合上门的一刻,她动作顿住,缝隙里的眼睛漂亮地弯起来。
“什么随身携带着糖果给小孩子呀,都是逗你玩的。她第一个把口袋里的糖拿出来,是给我。因为当时我姨妈来了,肚子痛。我们的关系,你,根本不了解。”
她合上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
阮暖看着这样一张纯洁与妩媚相结合的脸,像条花蛇缓缓吐出蛇信子。
她隐秘的,小小的,笑了笑,嘴角和眼尾,是那种得意中掺杂着讽刺,甜美里带着毒的笑。
阮暖浑身发抖,她捏紧了拳头,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下来,不要被她的言语蛊惑到了。
然而裴厌将粥端到床头,放下来,深情地凝视着床上闭着眼的女孩。
阮暖逐渐窒息,她扭着病房门把手,想要让这个女生离闵凉远点,不要靠近她。
但门被她反锁了,阮暖大力气去扭,怎么也扭不开。
她脸也憋红了,一股气在肚子里左冲右撞,没有出口。
“你开门,我要跟你说个清楚!”
裴厌只是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她,故意激怒她一般,垂头亲昵地用手指勾着闵凉耳边的头发。闵凉闭着眼睛没有苏醒,就躺在床上,躺在那个女人身边,随便她施为。
她犹嫌不过瘾似的,挑衅地抬抬眉。
微微俯身,头向着闵凉的脸靠近。
阮暖眼睛一片发黑,像断了闸的电视,信号几乎呈雪花状。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她拼命地拍门,脑海里的理智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幸亏这一层没人,而且她的病房处于最里面,所以没人出来投诉吵闹。
但走廊里还是回响着她尖利的嗓音。
“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来!住手!住手!”
被炸了毛的阮暖取悦道,裴厌的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她瞟了一眼外头无能狂怒的阮暖,慢慢的、用一种亵|渎般的姿态,磨人地朝下,自己的唇和闵凉的脸逐渐靠近。
阮暖呼吸逐渐困难,毫无知觉的闵凉,躺在床上,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要干那种事。
她眼睁睁的,拍着门,揪着心,也阻止不了。
裴厌低头,一吻落在闵凉的额头上,结结实实地压了下来。
阮暖脑中一根弦彻底崩断,消失的力气从空气中汲取,充气般全冲进了体内。
“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她睁大眼睛到处望,一眼看见走廊上挂着的灭火器。
冲上前去,将灭火器扯下来,就是往门把手上一砸,砸得门‘砰砰’直响。
“出来啊!你给我出来!你不准碰她!不准碰她!你再亲她我就跟你拼了,混蛋,我要跟你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脸上表情略微变态。
我这是ntr吗?
沉思。
82、闵凉凉
阮暖气得头晕,莉娜拉开她, 想一腿甩过去, 把门踢开。
还没等她们俩得逞,几个医生已经叫喊着过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医院, 保持安静, 你们在抢劫吗?”
“灭火器放下,放下!”
“你们在干什么?”
……
有人把她手里的灭火器抽掉, 她喘着风箱般抽气的胸口, 直直地看着房内。
这么大的动静,里头的人也醒了。
闵凉淡漠的眸子穿过玻璃门,看向她。
裴厌亲昵地依靠在她左右, 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闵凉任由她靠近, 裴厌的发丝落在她的头发上, 两人的头发混在一起, 像一条小小的黑色溪流。
闵凉没有拒绝裴厌靠近。
她没有拒绝她靠近。
阮暖心里一阵针扎的痛,医生和护士围在她身边斥责的声音她早已听不见。
眼睛被泪水模糊,眼前的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波浪, 早已看不清楚。
阮暖拉着莉娜, 努力昂着头, 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回去吧。”她说,她的声音哽咽着,“回去吧。我想回家了。”
浑浑噩噩的被莉娜带回去,红着眼圈的阮暖到了家门,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笑声。
冷风吹过红红的鼻子和眼睛, 她打了个喷嚏,清醒了一点。
“别跟爸爸妈妈她们说我去了医院。”阮暖扭头对莉娜说。
莉娜点点头,她忠于她的老板。
阮暖擦擦眼睛,拿手机打开镜子照照自己的脸。
脸上是哭红的肿,看上去实在狼狈且惹人在意。
她揉揉眼睛,蹲下来,捏起树叶上的一点雪,冰凉凉的雪化成了雪水,她用冰冷的手指捂着自己的眼睛,企图消肿。
在外面冻了好半天,阮暖才进门。
还好妈妈和奶奶在厨房里忙活,阮泊在跟一个叔叔谈话。
阮暖进了门,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头也不抬的,就冲上了房间。
“发生什么了?”阮泊问莉娜。
莉娜指指嘴巴,说:“她不让我说。”
阮泊无奈地笑了。
旁边的叔叔说:“现在的女孩儿正是心里事特别多的时候,要给她一点隐私。”
“是的,毕竟我们以前……”
……
阮暖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反锁,坐在床上。
她应该很难过的,然后踹着那大恐龙,或者哭得昏天黑地。
但是,可能是回来的路上,眼泪一直流一直流,都快流干了。路人看着她,司机看着她,他们同路边的花草树木没有区别。
阮暖像一具游魂,拖着过于沉重的身体,跋涉归家。
现在,她心口,空荡荡的,被人挖去了那里的东西。
阮暖别过脑袋,看向自己的阳台,她蹒跚着脚步走过去,拉开玻璃门,阳台上都是盆菜花草。
在那中间,最显眼的是一盆金灿灿的向日葵。
它颜色多么绚丽耀眼啊。
为了不让它在冬天冻着,阮暖让人搭建了一个玻璃花房,将它们好好的保护在一起。
她慢慢跪在地上,用冰凉的,雪白如葱根的手指去触碰它金黄的花瓣。
要被它灼伤,指尖倏忽收了回来。
犹记得那天生病后醒来十分,旁边的向日葵,空气中的清冷气息。
她的气息笼罩在她生活里,一点一滴,无处不在。
阮暖手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眼泪一点点漫出眼眶。
为什么,要这样进去她的生活,又突然抽身离去呢……
如果注定没有可能,那一开始就不要跟她有任何交集就好了。
不要去那个废弃工厂,不去理会新来的转学生,不丢下橘子从窗间砸她,不晚上一个人出门……
不要再见到她。
病房里的那个眼神,像一根箭簇,射进她的心里,将她为她柔软而绵密的心脏射穿,扎到只剩一个窟窿。
她的道歉还没说出口,她已经给她判了死刑。
眼泪滴在地板上,绽放出一朵小花,又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上面,混杂成一小滩泥泞。
说好的,不喜欢裴厌,说好的,以后是好朋友,好姐妹,会永远在一起。
说好的啊……
那湖畔边,微风吹拂而过,那时的诺言,就不算数了吗?
“呜呜……呜呜呜……”
瘦弱的女孩儿,将自己埋在自己的腿间,蜷缩在阳台上。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从小小的身体里传出来,一两片飘到空中,消散无影。
……
苏宁觉得阮暖最近很奇怪,居然没有再跟她们说闵凉的事情了。
往常,她可是第一个有什么闵凉的事情就要在她们的三人小群里说。
如果要做什么,还会在群里问她和汪小悦俩,商量一番才拿主意。
过年这些天,阮暖都没有给她们发消息了。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还没和好吗?
苏宁想着,心里也有些忧虑。
她企鹅上发了道歉短信给闵凉,但至今未收到回复。
闵凉真的生气狠了,一直气到现在吗?
阮暖也是,没有跟她和解吗?她们难道冷战了?
想到这里,她烦恼地咬咬手指,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苏宁,出来帮忙。”房间外的妈妈在喊。
“等一下。”闵凉扬声道。
要不,下次去她家好好跟她道个歉吧。
还有阮暖,顺便也帮她道歉,吵架的时候,就是要好朋友帮忙当调和剂,帮助她们和好啊。
苏宁打定主意,初六下午也没事,便去了闵凉家。
结果横敲竖敲,就是没人开门。
对面家的小朋友出来,说闵凉去了医院。
她心中一惊,赶去医院,见到病房里头安安静静看书的闵凉,身边也没什么人。
那个小孩子应该是说阮暖已经来了,但是没见到她啊。
阮暖嘀咕着,敲门进去了。
“怎么搞得急性胃炎?”
闵凉:“……没好好吃饭。”
苏宁深呼吸一口气,暗中打量她清冷的眉眼。
生了病之后,她的脸上愈加发白了。冷冽的眉眼,失去了色彩的唇,消瘦的身形,都能和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融为一体。
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擦著书脊,忽然开口问:“阮暖怎么样?”
苏宁精神一振,说:“她好几天没跟我们发消息了,以前她偶尔都会发消息的。这几天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怎么样,跟她发消息她也没回。”
闵凉继续沉默。
苏宁说:“之前的那件事……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贸然开口了。阮暖、阮暖她只是冲动了一点,但也是想着希望你好,她没什么坏心的。闵凉,你别生她的气。”
闵凉手里捏著书,目光无焦距地投落在空气中。
好久,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不生气了。”
苏宁腹诽,也就是说当时确实是气坏了吧 “没事。”她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抬起头,“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嗯……你别不开心就好。”
“嗯。”
“哦对了,之前给你买的菜你怎么不吃,好好做饭的话就不会生病住院了。”
闵凉心想,自己当时差点想把那一大堆东西扔掉。
“不想吃,不想做。”她说,“我习惯了。”
苏宁心酸地想:一定是许恋骗她们了。闵凉这么好的人,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和她们生气,那得说明许恋做了多过分的事啊。
她之前还不觉得,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闵凉不是冲动的人,怎么对母亲成见这么重。
她又不傻,难道分不清谁是爱她的,谁不爱她吗?
而许恋,苏宁都没见过她。
放着读高中的小孩不管,他们这些高中生,正是学业紧张,她周围亲戚都再三嘱咐爸妈给她买些好吃的,有营养的东西补补,而闵凉的母亲呢?
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
说什么闵凉不让她进门,连那个叫裴厌的女生裴厌都在楼下买了房,她就不能在对门买房吗?她回去搜了好多八卦,许恋还嫁给了豪门,这对于她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她只要一想着自己和阮暖被她当做枪头,甚至还有可能道德绑架式的拿来对付闵凉,她就气愤不已。
“你不生阮暖的气了吧?”
闵凉慢慢地摇头。
“真的不生气了?别堵在心里不说啊。”
闵凉点点头。
苏宁这才放下心来,嘟囔着:“阮暖没过来跟你说什么吗?你们家对面的小孩说他看见阮暖去医院,准备来找你来着。她找到你了吗?你们还没和好?”
闵凉再度不说话。
苏宁觉得自己要被她憋死了,只好继续问:“你们吵架了?”
虽然是问,但也猜出了个□□不离十。
闵凉缓缓地点了点头。
“阮暖她的性格你也知道,她年纪小,说话容易冲动,但是现在已经改过来了。就是有点口是心非,你也知道的。她虽然说不想见你,不想跟你道歉,你一有事,还不是来了医院吗?”
苏宁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结果一抬头,却看见闵凉在发呆。
苏宁:“嗯……”
太难了。
意识到自己发呆的闵凉,终于大发善心认认真真地看向苏宁。
“放心,我们没事的。”
苏宁不相信:“真的吗?可是阮暖……”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她说。
苏宁觉得没她说的那么容易,对她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有点生气。
“反正,阮暖要是真的生气了,可没有那么容易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