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又热了不少，温卷才出去一会儿，郁泊风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热出一层细密的汗。温卷不想他满手都是自己的汗，抽了纸巾给他擦手，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杯，走到郁沁雪面前递给她，“小雪你好，我是温卷。之前没有跟你问好，不好意思。”
郁沁雪现在的内心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温卷，又抬头看了看郁泊风，憋了半天整张脸通红，实在觉得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哥！！！”
五分钟后郁沁雪就像个优秀小学生似的，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奶茶才喝了一口，嘴里一个劲地给温卷道歉：“对不起啊嫂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哦不是，总之是我自己唐突冒犯了，嫂子要怎么骂我都行！”温卷说了几次没关系也劝不住，只能用眼神跟郁泊风求助。
“好了，没事的。”郁泊风有心逗一逗她，并不想让温卷有负担，但随即眉头一皱，脸色都严肃起来，“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喊嫂子的。”
温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是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之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这个人的温柔仿佛有形有质，漫天遍地朝他席卷而来，捂得他心口发热。
一旁的郁沁雪被说的更蔫了，只敢小声嘀咕，“可是喊哥会喊混啊……”
“没事，喊嫂子也可以。”温卷安慰她，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并不很在意，心想还是趁早把话题转开才好，便跟她聊一些日常的话题，之前在哪里上学生活，但郁沁雪思维比他跳脱，聊着聊着倒是她问起问题来。
“嫂子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求婚那天录视频了没？”
“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我还订了一身特别好看的礼服，给个机会穿吧！”
说到后来郁沁雪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颓丧，目光灼灼精神百倍，并且迅速倒戈到了温卷的阵营，“嫂子，我哥他平时在你面前是什么样子的啊？”
温卷没想到这种两人面对面都不好意思谈的问题，会在第三人在场的时候被如此直接地提及。他第一反应又是去看郁泊风，但男人只是带笑地看着他，好像也在等他回答这个问题。
这人怎么变坏了啊……
温卷有些郁闷地回过头，又对上了郁沁雪眼巴巴的样子，想了想说，“就跟平时见到的他是一样的。”
“那不可能！嫂子你把滤镜摘一摘，”郁沁雪觉得这个答案太敷衍，立刻否定，“你别看我哥面上温温柔柔笑眯眯的，其实里边冷淡的很，特别臭屁一人，他谈恋爱也这么冷淡？”
温卷倒是不曾想郁泊风在家人的眼里是这样一个形象，这话虽然没有什么恶意，听着却让他心里微微一坠，凭空冒出一丝酸涩的委屈来。
他只是又肯定了一遍，“他不是这样的人。”
风哥热情的时候热情，温柔的时候温柔，冷淡大概是最少在他面前出现的样子了。像郁泊风这样的人，大多数时候活的理智是必须，做的面面俱到是不得已，但绝对不是冷淡。
郁沁雪是直爽的性子，没注意到他这些细微的变化，只是惊叹嫂子太温柔，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她哥，声音轻轻柔柔却又莫名让人很踏实。果然她哥点评的很到位，就是可爱，超级可爱，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天然卷，连同睫毛也是又长又翘，眨眼的时候特别好看，有时候答不上自己的问题就偷偷瞄她哥，特别容易害羞，维护她哥的时候又很果断，好像一种小动物喔！
“哥，你别总把嫂子捂着不给人看，你不给照片好歹让我嫂子露个脸嘛！”
本来郁沁雪只是因为自己今天翻了车随口一说，没想郁泊风听了却点点头，“确实应该带回去让大家认一认，免得再出你今天这样的笑话。”
郁沁雪：……
“本来爷爷就说我回来之后要让大家一起吃个饭的，前两天我倒时差，哥哥嫂子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跟爷爷说啊。”
“周五晚上有安排吗？”郁泊风扭头问他，温卷摇摇头，周五都是大家默认准时下班的日子，所以基本不会有什么临时情况。
结果温卷一直紧张到了周五。
下车的时候郁泊风握住他的手，凉的他一瞬间担心温卷是不是低血糖，低头去看他的脸色发现还算好，“这么紧张？”
温卷现在跟上考场前没什么区别，话不对题地说了句，“嗯，我可以的。”郁泊风不是没看见他另一只手在暗暗握拳，也不知道是在给他承诺还是在给自己打气，心想这是真的紧张了，便把人牵的紧了一些，让他别紧张，“是有点麻烦，没那么可怕。”
才进门，郁沁雪第一个冲过来，甜甜地喊哥哥嫂子，拉着他们就往里走，到了客厅发现人不少，确实是郁家难得的正式聚会了。
郁家老爷子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老大就是郁泊风的父亲，老二到了四十才生了个儿子，取名叫泊星，老三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也就是郁沁雪的母亲。郁泊风一一介绍，温卷也就跟着问好。
比起原以为的困难，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平静且有礼貌。温卷真实地感受到，小说里那些咄咄逼人的场景有时候太戏剧性了。真正有钱的阶层，走在所有东西之前是“意识”，这种意识不管是先天养成还是后天熏陶，每时每刻都提醒他们，要用合适的姿态合适的语言，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所以尖酸刻薄，又或者是撒泼打滚之类，出现的概率实在不大，这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
“泊风，先带人去看看爷爷。”小姑拍了拍郁泊风的肩膀，看出温卷有些紧张，又安抚地拍了下他的背，温柔细心得让他感激。
郁泊风把人带上楼，敲了敲门。
“进来吧。”声音显出年纪，却不失中气。
老爷子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拐杖靠在一边，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头发已经花白，但仍旧精神矍铄，这么轻轻一瞥，浑然透出一股上位者的不怒而威来。
两人走到老爷子面前站定，温卷稍向前一步，“爷爷好，我是温卷。”
“哼，”老爷子轻斥了一声，“不懂规矩。”
第22章
听到这句温卷第一个反应是，原来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即使已经预料到这种场景，但他实在没那么强的底气，更何况结婚这件事假得彻底，老爷子只是短短一句问，就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接着他听到身边的郁泊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说什么呢。”
“结婚这么久到现在才回来，干脆等我死的那天再回来好了！”
“不是上星期还给您打过电话吗？”面对老爷子的气话，郁泊风特别平静地回了一句。
“都不是视频电话能算吗？”老爷子好像真的在生气，胡子都被气的翘了起来。
温卷：？
怎么这个发展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眼下郁泊风好像在哄小孩，气鼓鼓的老爷子竟然有点可爱。
郁泊风伸手搂住温卷的肩，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些。
毕竟两个孩子就站在自己眼前，没打电话也算不了什么了，老爷子生了一小会儿气就收了脾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吧。”
其实一进门的时候老爷子就打量了温卷。端正清秀，年龄是小了点儿，但看得出是个老实乖巧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自己孙子喜欢。
本来温卷下意识就要坐到郁泊风旁边，老爷子却招手让他挨着自己坐，温卷应了一声就坐下了。和郁父郁母一样，老爷子没问他什么关于家庭的问题，虽然看起来有些严肃，言语间却很照顾他，让温卷的心也变得暖融融的，他真的很久没有跟长辈这么聊天了。
后来老爷子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抬头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郁泊风说，“市场部发展不错，就是容易受委屈，要不要换个职位？”
温卷连“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子”这种剧本都排练了，但这个问题他真没预料到，一时有点懵，抓住郁泊风的手示意他救场。结果郁泊风淡定地反握住他的手，嗯了一声，“我也觉得。”
爷孙两人的默契不是一般人能捕捉到，寥寥几个字好像已经达成了什么一致的意见，这个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只有温卷一个人还在蒙圈，什么“嗯”？什么“我也觉得”？
谈了一会儿老爷子就说要下楼吃饭，等大家都落了座，才看到一个男生风风火火地跑下了楼。还没站定就被二伯母小声说了几句，男生一一跟长辈们问了好，目光转到温卷这里顿了顿，移开之后到桌边坐下了。
温卷猜到这应该就是郁泊星，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对郁泊星的目光感觉并不好。虽然情景似曾相识，但是和郁沁雪那时候并不一样。因为这个打量没有什么疑惑，还带了几分情绪——那种确定他是谁之后才冒上来的情绪。
像是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温卷立刻收回了目光，心想着能什么事也没有地吃完这顿饭就好了。
郁家饭桌上讲究食不言，但因为温卷是第一次回老宅，规矩没那么死板，气氛虽然安静但不尴尬。温卷心底怕自己给郁泊风丢人，还面上还是控制的很得体，毕竟在郁泊风的亲人面前他还是想表现的好一些。但有时候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来。
这顿饭几近收尾，最先吃完的郁泊星靠在椅子上，看着像是忍耐了很久，“哥，他到底哪里比得上跃哥啊？”他比郁沁雪还小一岁，开口冒出一股桀骜不驯的脾气来，
他这句话一出，二伯父先呵斥了他一句，“胡说八道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场合？”
仗着平时爹妈宠的紧，郁泊星一点也不忌惮自己亲爸，反而是看到泊风脸色沉下来之后，气势陡然弱了几分。但是心里一直憋这的气支撑着他的嘴硬，“切，本来就是。”
“郁泊星！”郁沁雪先叫起来了，但是碍于长辈都在场叫了一声就没再说别的，一面担心地往他大哥嫂子那里瞟。
虽然温卷一般不跟比自己小的孩子较真，但是当着这么多人被这么说，他心里自然不好受。可他更难受的是，郁泊风因为他被这样质问，在家人面前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他有点舍不得。
温卷暗叹早该撤回先前那点庆幸，怕不是老天看不下去这么顺利立刻就给他出难题。
手里的勺子被紧紧攥着，他准备了很多，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的状况。
“郁泊星，站起来。”
郁泊风的声音变得很冷，这句话不长，却好像是一字一顿说完的。
“给温卷道歉。”
一时间桌上没人说话，整个餐厅一片寂静。
温卷侧过头，才发现风哥真正生气的时候像块冰，明明没有控制不住的怒意，但触及却觉得刺痛生凉，让人胆战。
他悄悄把手贴上郁泊风的手臂，想安抚他说没关系。
“我的话听见没有？”
郁泊星震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又像是屈辱似的抿紧了，到后来眼眶都红了，站起来的时候椅子在地上摩擦出不小的声响，“对不起！”说着一鼓作气就跑上了楼。
温卷：……
本来以为是个酷帅狂霸拽的少爷，怎么是个又软又怂的小哭包呢？
“目无尊长，像什么样子？”老爷子开了口，手里的筷子放在筷枕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抬眼看了一眼二伯父二伯母，“都是你们给惯的。”
二伯母立刻开了口，言辞也恳切，“小卷，星星没规矩你别放在心上。泊风你也别生气，我一会儿一定好好教训他。”
“没事的。”温卷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在这张饭桌上说什么，长辈给了台阶下他已经心存感激。大抵是顾及到他的心情，饭后几位长辈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多多少少跟温卷说了些话，加上郁沁雪叽叽喳喳的插话，气氛放松不少。
可能是因为郁泊星的闹剧，也可能是本来就是这样的计划，没多久郁泊风就说不多留了。老爷子心里舍不得也只是点点头，叮嘱他们有空多回来看看，没空也多联系。
两人都应了声好。
大门离车库还有一段距离，脚底的碎石小路踩着很舒服。郁泊风牵着他的手，步子显得有点急。
温卷一边快步跟上他的步子，一边忍不住抬头去看男人的脸，借着暗淡的光线只看到了紧绷的下颔线条，他就知道风哥心情还是很差。
可能是因为刚才郁泊星让自己难堪，也可能因为……想起了跃哥。
但这些都不要紧，他不想风哥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两人坐到车里，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动作，郁泊风要去点火的时候被温卷抓住了手腕。温卷的指腹凉凉的却又很柔软，“哥，”他凑近了一些，脸上是没法掩饰的担心，“别生气了。”
郁泊风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道歉却要搭上另一个人提起，这对温卷不公平，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揉了揉温卷的头发。
“对不起。”
要说郁泊星不喜欢温卷，倒不如说是郁泊星太喜欢顾行跃，偏生这小孩又是从来不掩饰自己喜欢的性格。以前只要顾行跃到家里来，郁泊星必定跟在后面跃哥跃哥个没完，觉得他哪里都酷哪里都发光，完全把他当自己的偶像。顾行跃比他大许多，只觉得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情感表达坦诚的可爱，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会拿来调侃郁泊风。
两人分手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的郁泊星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大概是憋了满肚子话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心里又敬畏他，最后喊了句“你就后悔去吧！”就挂了电话。
这知道的人清楚他是迷弟，不知道的以为他想追人。
解释完，郁泊风抬手开了灯，看到温卷又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问，“弟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