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抚着眼前的人的脸颊，最后伸出手来，抵住她的额头。
翻涌的魔气夹杂着一丝不祥的猩红涌入她的识海，最终在里面占山为王。
属于她的意识被一点点的抹去。
沈意松开手后，眼前的人看着他。
随后，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就像是他无数次曾经设想的一样。
“小意。”她笑着，容貌一如往昔，唯独一双眼睛不再明亮。
“我喜欢你。”
他心心念念的人这般对他说道。
沈意看着眼前自己亲手制作的傀儡，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师父，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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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随着“轰隆隆”的一声，修真界与魔界之间的壁垒终于坍塌。
沈意帅百万魔修从落雁山出来。
修真界的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落雁山旁聚集了数之不尽的修真者。
出云门首当其冲。
东涉谷至今还没有苏醒，江赐暂代出云掌门一职。
沈意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师祖是知道今日我来，所以特意来接我的吗？”
江赐看着他，手中的别生剑嗡鸣作响。
沈意笑了：“师祖别气，十年前你放我一条生路，今日我保证，纵然修真界一人不存，出云门的人我也不会动的。毕竟……”
他正说着，身旁便坐下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亲昵的依偎着他。
江赐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眼眶赤红，肝胆欲碎：“孽！徒！”
叶垂锦转过头来，似是已经不认得他了。
沈意握住她的手跟她介绍：“师父，这是师祖。”
听见他这么说，依偎在他身边的人笑了笑：“什么师祖不师祖的，我有小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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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我和魔尊谈笑风生（87）
?沈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就在这时，一道寒芒闪过。
沈意微微偏头，避过这道寒芒，脸颊却被割出一道细微的伤口。
叶垂锦着急的用手覆盖上去，她的指尖涌出黑色的魔气，耐心的将那一点儿细微的伤口修补好。
沈意看着她，唇角勾起：“无妨。”
叶垂锦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后她将一双已然无神的眼睛转向自己的尊师。
乾坤剑出现在她手中，叶垂锦扬起手中的剑，似乎想要以此还击，但不知为何，她的手举了起来，却迟迟不肯落下。
她没有表情的脸上混杂着茫然和痛苦，似乎在做着什么挣扎。
沈意知道，纵然她的意识已经没了，但魂魄还没有完全消失，依旧有一些蛰伏在她的身体中。
此时她下不去手，便是还有魂魄的缘故。
沈意将她抱进怀里，像是哄着孩子一样哄她：“师父，我没有生气，你要是不想动手就别动手了吧。”
他这句话说完，怀里的身体软下来，自然而然的攀住他的脖颈。
她没有神采的双眸中看不见任何的感情，但脸上却带着幸福的微笑。
“嗯。”
说着，她当着正道同仁，百万魔修的面，主动吻上他的唇。
沈意毫不在意，加深了这个吻。
霎时间，正道一派充满了骂声，江赐气的捂住了胸口：“温浮！你可还记得你入出云时，如何对着天下起誓的？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你在撩世海旁是如何答应我的？！”
听见他这么说，沈意挑了挑眉。
他不甚在意：“哦？师父十年前是如何说的？师祖可愿意说给我听？”
江赐本不愿回答，但似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原原本本的将她说过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与他，不死不休。”
听到这句话，沈意微微一怔，随后失笑。
果然是他的师父会说出来的话。
一旁的叶垂锦茫然的看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沈意早有准备，此时听见这话后也一笑了之。
他拥着身旁的人，笑道：“师父当初或许真的这么说过吧，但如今的情形师祖也看到了，我与师父情投意合，没有什么需要不死不休的。师父毕竟是师祖的徒儿，师祖又何必强人所难？”
江赐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抖着手指着他与叶垂锦，说不出话来。
沈意笑看着这一幕。
有正道人士看不过眼，提剑骂道：“你这魔头……”
沈意眸色浅淡，微微抬眸看他一眼，那正道人士便骤然炸裂开来，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霎时间，正道气氛一静，唯有魔修中传来阵阵喝彩。
不肖再说，相比起三千年前，魔界之主的实力又恐怖了三分。
而这一回，出云门没有了乾坤剑，温浮又投靠了魔界。
沈意勾唇，声音传遍整个世间。
“天道不存，正道将歇，今日就是改弦更张之时。传我号令，落雁以南，除出云门外，一派不留，一人不生。”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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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我和魔尊谈笑风生（88）
?百万魔修势如破竹，从落雁城往内杀去。
一路上血流成河，无论凡人还是正道中人，都死于非命。
沈意只在那天出现过一次后便没有再动手，他将叶垂锦带回到了流火宫，日日与她厮守在一起。
傀儡一样的师父听话而乖巧，无论是说的还是做的，无一不合他的心意。
沈意觉得自己该是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在梦里他总会梦到那个冷冰冰的看着他的师父。
一旦梦醒了，眼前又变成了温软的，会笑着对他的叶垂锦。
梦境与现实似乎对调了个个。
可是谁在乎呢，沈意想。
反正她若是清醒着，便只会爱天下苍生，也只会恨他。
那不若就这样将这个梦做下去，一梦千年，长醉不醒，那也不错。
可是每当沈意触碰到自己的胸口的时候，他就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儿已经缺了什么东西。
外面血流成河，流火宫中还如同往日一般幽静。
魔修破了月华门，一路向着出云门而去。
但因为沈意的命令，倒是无人敢攻上出云。
只是想从出云绕道的话需要经过撩世海，据传撩世海是接天之海，海中灵力浩渺，海旁更是有登天塔和无字天碑镇守，对于普通魔修来说无异于葬身之地。
就在魔修们一筹莫展之际，突然间，撩世海底开始涌出黑色的河水。
魔界的暗河不知何时侵蚀到了这儿，翻涌的魔气慢慢的将撩世海染黑。
消失许久的虞抚站在撩世海旁笑容灿烂：“哈哈哈哈哈天道？天道也是站在魔界这边的！”
撩世海的异变几乎瞬间传遍了修真界，一时间修真界众人的士气再次下跌。
这些沈意都不清楚，因为就在暗河侵蚀撩世海的那一天，叶垂锦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先是长久的沉睡，几乎半日都躺在床上不曾醒来，随后她的身上开始出现些微的裂痕。
那些裂痕触目惊心，让她恍如是碎裂的瓷器一样，一碰即碎。
沈意碰也不敢碰她，只觉得心慢慢往下沉。
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变成了魔修了，为什么她的身体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意片刻不停的将魔气注入到她身体中，但收效甚微，那些魔气往往连片刻都无法存留，瞬间就会消失。
那张对他绽放出微笑的面容再没有笑过，她静静的躺在那儿，像是要这样走入终点一样。
等到虞抚重回流火宫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尊上半跪在床边，眉头紧锁，几乎可以称得上憔悴的样子。
虞抚眸光闪了闪，跪倒在地，笑容满面：“尊上，暗河已经流入撩世海，过不了多久，整个撩世海便会化为魔海，到那时……”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沈意沉沉的声音传来。
虞抚顿了顿，压住想要逃跑的冲动：“我对尊上忠心耿耿。”
沈意转过头，一双眼眸中带着无穷的能够毁灭一切的黑暗。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虞抚咬住牙，知道若是说出来怕是难逃一死。
他还要嘴硬，沈意对他伸出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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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我和魔尊谈笑风生（89）
?沈意一双淡漠的眼眸看着他：“你不说可以，搜魂之术也不多难用。”
虞抚浑身打了个颤，立刻道：“她……她六魄没了。”
听见他的话，沈意一怔，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六魄乃是人的力的源泉，分离魂魄会日日承受炼狱之苦，而且人一旦没有了六魄，不仅修为下跌，再无寸进，神识也会渐渐衰弱，最终三魂不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一心求道，怎么会丢了六魄？！
沈意无措的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他的身后，叶垂锦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沈意脸色煞白。
她冷情冷性的，长居于自己的洞府日日修行，只为了能够问道成仙。
这样的她，怎么会弄丢自己的六魄？
沈意几乎喘不上起来，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她的六魄……是怎么丢的？”
虞抚跪在他面前，死死攥拳。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垂下头：“敢问尊上，您如今……可还是三千年前踏平修真界的晏九渊！”
沈意双目赤红，再次问到：“她的六魄，是怎么丢的？！”
虞抚终于抬起头来。
他神色冷凝，眸中带着隐暗的怒火：“尊上莫要忘了，您是魔界之主！您在这儿生活了万年！眼看着就要翻覆天地，成就大业，你却只看得到那区区一人？！”
沈意一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眼睛死死的盯住他，胸口翻涌着的魔气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毁灭：“回答我！她的六魄去哪儿了？？？难道你非要我搜魂不可？！”
虞抚攥住他的手，声音凄厉：“正魔不两立！你知道了又如何？她只会恨你而已！你为什么非要自欺欺人？你是魔界之主！你是魔界之主！！万年时光，我们这些臣子对你来说算什么？！晏九渊！”
沈意狠狠一掌拍在他的胸口，虞抚“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咳了两声，最后讽刺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时候我就预料到，你一旦知道真相，必然会背弃魔界……你果然没叫我失望……晏九渊，你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一点儿消息！你这个叛徒！”
说着，在沈意还未回过神来之际，虞抚一掌拍在自己的额上，竟是毫不犹豫的自尽在了沈意面前。
“你这种……背叛魔界之人，注定求而不得，爱无可爱。”他的眼瞳逐渐涣散，只有留下宛如叹息一样的话：“……她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晏九渊，你是魔……”
而魔，永远站在正道的对立面。
沈意浑身发冷。
他呆呆的站在偌大的，空无一人的流火宫中，只觉得自己恍惚还在撩世海里，无穷的冰冷的海水从他的身上碾压过去。
她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你一旦知道真相，必然会背叛魔界……
沈意踉跄着转身。
他的师父带着浑身的伤痕躺在那儿，像是一尊已无生机的雕像。
不行，她不能死，他得把她的六魄找回来。
沈意慌张的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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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我和魔尊谈笑风生（90）
?出云峰上，刚醒了没两天的东涉谷长吁短叹的照顾着同样是病号的江赐。
魔修入侵，撩世海又被污染，三千年前眼睁睁看着自己三万余名同门祭天的江赐这几天不眠不休，冲杀在第一线，昨天的时候被魔修砍伤，昏迷不醒。
修真界怕是真的命数已尽了。
东涉谷皱着眉，又叹了口气。
他的小师叔要是还在的话，说不准还有一点儿翻身的可能。
东涉谷正这么想着，突然间眼前一花，屋中出现了一道人影：“掌门……”
东涉谷一怔：“微行？”
苏微行面色惨白，他不知从哪儿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伤痕：“师父……师父她的六魄呢？”
东涉谷沉默了片刻，先扶住他，避而不谈：“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怎么一身的伤？”
苏微行紧紧攥住他的袖子：“掌门，我师父的六魄呢？那个魔头说……说，说她六魄没有了，她快死了……这是真的吗？”
东涉谷闭上眼睛，长叹口气，终于开了口：“你师父十年前，将她的六魄炼化后给了沈意了……”
门外，沈意空洞的双眼看着天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魔修都葬身在了撩世海中，可他却活了下来。
为什么他在撩世海十年后，跨过了那道无数人都跨不过去的天堑，成了魔神。
并非他天资聪颖，也并非是天道垂怜。
而是因为他的师父，将她成神的机会拱手让给了他。
当初他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曾跌跌撞撞的拉着她的袖子，求她救他。
她救了，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垫脚石，也要把他救回来。
她不惜自掘坟墓，不惜自断后路，也要将他从魔界那儿救回来。
沈意一步步的走回到自己师父的洞府。
等到了她的房间里后，沈意蹲坐在她床边的地上，紧紧的挨着她的床，似乎这样就能找回一点儿当初的温暖来。
他拿出魂灯。
魂灯还像是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点着幽幽的烛光。
这盏灯……是为他点的。
是他的师父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撩世海底，于是为他点的。
沈意面容空洞，放开了自己的魂魄。
魂灯以叶垂锦的魂为灯芯，沾染着她的记忆。
此时，带着她六魄气息的魂魄拥来，这些记忆便也向着这些魂魄涌去。
霎时间，沈意的面前宛如走马灯一般一点点的回放着那些发生的事情。
三千年里，她一个人孤寂的修炼，求道，出云峰顶万年不化的苍雪将她的喜怒哀乐渐渐尘封，慢慢的，她变成了出云门最优秀的弟子，再然后，就是正道第一人。
第三千年的时候，她的掌门领着一只小小的，圆圆的小团子站在她面前，笑着将这个小团子推给她。
“这是你的三弟子，天生的灵脉灵骨，资质好着呢。”
小团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点儿畏惧看着她。
她没说话，与他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从今日起，我就是你师父了。”
她想了想，似乎有点儿困扰还应该说什么。
于是片刻后，她干巴巴的说道：“我叫温浮，你叫什么？”
她的三弟子看着她：“我……我叫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