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糊涂了，律条上记载的事，儿女替父受罚，女儿只能替父亲你受罚，哥哥无儿无女，他只有他自己。”
明晴雯笑着流泪，她无比哀伤地说着，“我明晴雯今日替父受杖责四十，从此身体发肤再与明家无关，我将不再是明家人，父亲可愿意？”
她看着明丰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他只是丢下一句话，“如此甚好，我明家将再无尔等不孝女。”，明丰小跑着追上明越瑜。
明晴雯咬着嘴唇，许久才说，“世上再无明晴雯，请大人行刑吧。”
“大人，请手下留情。”苏白站了出来，看着明晴雯，跪了下去，“求大人念在明姑娘替父受罚孝感动天的份上，只杖责二十。”
于湖州吼了句“胡闹，你当官衙是小孩玩泥沙吗？”
但后面他小声地说了句，“我会吩咐手下手轻点，就是委屈明姑娘受点皮肉之苦。”
。
第108章 是你害了他
“那便多谢了。”苏白站起来，看着明晴雯随着官兵走向邢台，他对她微微一笑，“晴雯姐姐，撑住了。”
“民女在此谢过大人。”明晴雯眼里的弥漫的悲怨消散了，自此她便再无拘束，她终将自由。
“苏白，我们跟过去看看吧。”我知道苏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高尚的品格，我遇到了，那便是我的福气。
“那这摊子？”苏白虽然关心明晴雯，但要不要去看着她受刑，看着她痛他心里难过，不去看又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他犹豫着。
“老板，你这铺子我帮你看着，那姑娘不错，你们是朋友吧，那你们去吧，太血腥的事我看不习惯。”
陌嫣茹自告奋勇揽下守摊的任务，她是真心觉得老板好帅，能够在朋友危难之际出手相助两肋插刀，这是她欢喜的样子。
“那就麻烦漂亮姐姐啦。”我没等苏白回话，扭过头甜甜地感谢，然后就拽着苏白跟上了队伍。
明月镇上的邢台在北边相对荒芜的区域，看热闹的众人熙熙囔囔地跟着行刑队伍前行，大伙看明家父子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嫌弃，一路漫漫，也少不了各种八卦。
“你们是不知，现在的那个明夫人可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那几个妾室里就有两三个都是府上的丫头。”
一位提着挎篮的大娘细声地说着，“明程氏在世时，那男人还收敛点，死后，那是满府的妾室，没纳妾的通房也不计其数。”
“我就说嘛，这明老板也就四十来岁，怎么就长着一副六七十老头的模样，原来是不够克制。”一男子猥琐地笑着，“还真是个享受的主，这每天换着不同女人睡，想想折寿十年我也乐意。”
“衰老，你是不是还想着纳妾，人家明老板那是有钱，有本事你也给老娘赚坐酒楼出来，没本事就回去给我跪搓衣板。”
一彪悍的大娘揪着那男子的耳朵，大大咧咧地骂着，将他拽了回去。
“苏白，这人败如山倒，你这前任老板现在都成过街老鼠了。”我听着这些闲碎嘴话，甚是有意思，这古宅妻妾斗争我没机会亲身体验，不过听着也是挺有趣。
苏白却心系明晴雯，脚步走得有些快，他并未听到阿蛮的吐槽。
“这明姑娘是真苦，我先前不是在明府做了半年的厨娘，这姑娘呀起的比鸡早，一大早就得起来弄一家大小的伙食，又得赶到酒楼帮手，与后厨那些小工一块倒腾到三更半夜，可苦了。”
大娘脸上全是惋惜，谁家这样虐待闺女，自己也是从闺女过来的，那几个庶女就好生养着，丝绸胭脂没少过，宠妾灭妻这事也就明家人做得出来。
“这坊间流传着一句话，想过好日子就到明府打杂，只要你有几分姿色，这小的看不上，老的也上。”
一精瘦的男子嘿嘿地笑着，跟旁边那些大姑娘说。
“姑娘，我看你这模样，去了明家分分钟就是当家夫人了。”
“滚，你个懒汉滚犊子，要去带你闺女去。”一大娘将那男子轰走，嘴里还骂咧着，“这男人，都是那货色，见到女的都跟精虫上脑似的，没点原则。”
“啊……”
这一声惨叫声唤醒了所有思索的心。
我看着被吊在双撑架上的明越瑜，说不上什么怨恨，就是淡淡地看着一个犯了法受刑的犯人，即便他那怨毒的眼神始终落在我身上，我毫不畏惧地回以一笑。
“啊！你个贱人。”
又一鞭落下，明越瑜那身子上的血痕更加清晰了，如同明晃晃的血蚯蚓一般，许多胆子小的姑娘都闭上了眼睛。
“啊……臭婊子。”
我冷静地盯着他，目光冰冷，嘴角含笑，做着嘴型说，“现在犯贱的人是你，省点力气吧，还有四十八鞭呢，都都替你数着。”
“爹，爹，救我。”明越瑜身体的痛感再次涌上，他看着一旁双目无神如同木偶一般的明丰，他哭着哀求说。
“爹，救我。”
“瑜儿，爹爹无能，救不了你。”明丰抹着泪，怨毒地看着苏白，是他是他害了他的孩儿。
“你救不了我，都怪你这个色老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都怪你，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众人酣畅淋漓。
“就是你，就是你个色老头，是你，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随着身体的伤痛越来越剧烈，几乎晕厥过去的明越瑜不断地辱骂着自己父亲。
“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你的儿子，要不是你往我房里塞那些臭婊子，我怎么如此，都是你。”
听着这一声声的控诉，明丰心如刀绞，他颓废地坐在地上，冲着苏白吼，“都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不，是你害的。”苏白眼神很坚定，他迎上那双怨毒地眸子，声音很清冷。
“没错，不要脸的老头，是你害死自己儿子，还有脸推给别人。”
人群里一打抱不平的男子高声喊着。
“是你害死你儿子。”人群里大伙都像商量好一般发出这一声。
“不是我。”明丰慌乱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被指责，面对那一声声的指责，他几乎崩溃了。
趴在板凳上受杖责的明晴雯一声没吭，就那样听着明越瑜对父亲的控诉，眼角凝聚的泪水滴落，她眸子里没有一丝怜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棍子落在身上，虽然早已手下留情，但还是在她身体上留下了不少伤痕，她咬着牙都挺过去了。
“二十七。”
“啊……”
“求你们别数了。”明越瑜眼睛红彤彤，整个身体几乎垂了下来，那手腕处勒处的血痕在滴着血。
“二十八。”众人很是默契地说着那落鞭的次数，汇聚的声音响彻云霄。
……
“求你们别喊了。”明丰跪着地上，像众人磕头，他是怕了，好几次明越瑜连哼都不哼一句，他是多怕他就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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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他死了
“三十九。”
人群里的人整齐地发出一道声音，即便是闭上了眼，依旧能听到那鞭落下的声音，他们就那样数着。
明越瑜到死也没认清自己的错误，他始终怨恨地瞪着眼，面目狰狞地看着明丰，即便声嘶力竭，他依旧呢喃着都怪你三个字。
那落下的鞭，再无痛楚，合不上的双眸成了明丰余生的煎熬。
“不要，求你们了。”
明丰跪地，那凌乱的发丝，满眼通红，鼻翼上的泪痕滑落，他就那样听着一个个数字，看着那一鞭鞭落下，看着明越瑜身上一道道溢出血的伤痕，听着那一声声痛苦的哀叫，听着那一声声谩骂，心慢慢死去。
血慢慢凝固，鞭还落在那具尸体上，明越瑜就那样带着怨恨离去了。
明晴雯受完刑，强撑着身子，背脊的血晕染开，她微微张合的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看着那样失魂落魄的父亲，她半晃的手停在半空，深呼吸，闭上眼，转身蹒跚而去。
“瑜儿。”当人群散去，刽子手将明越瑜的尸体放下，丢到地上，明丰冲到他跟前，抱起那尸体，痛哭流涕，“瑜儿，你醒醒，是爹爹错了，你醒醒。”
那双怨毒的眼就那样盯着他，明丰身体一颤，他手哆嗦着，明越瑜的尸体再次摔落在地，那双眸子始终盯着他。
“瑜儿，是爹爹不好，你醒醒好不好。”
明丰搂住明越瑜，紧紧地搂住，他这一生最珍视的便是这儿子，他的眼泪滴落在那凝固的血液上，他想方设法合上那双眸子，可无论他怎样弄，那眸子依旧挣得老大。
他颤颤巍巍地抱起明越瑜，拒绝了所有家仆的帮助，这是他欠他的。
明丰目光透着一股阴鸷，他将最后的怨恨投射到苏白身上，这是他精神的最后一丝防备。
苏白淡淡地看了一样明丰夫子俩，转身便追明晴雯去了，他从不怜悯作死的人，那是他的命数。
“晴雯姐姐，小心。”苏白轻柔地搀扶着差点摔倒的明晴雯，眸中有一丝愧疚，即便决绝断了关系，终究有着一层血脉关系，他看到那含泪的眸子，很是心痛，“晴雯姐姐，对不起。”
明晴雯愣呆地看着搀扶自己的男子，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机会认识这般俊俏的世家公子，而且眼前人便是将那人打残的吧，她并不恨他，真的，都是咎由自取，她伤心只是因为她并非冷血动物。
“无碍，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从他犯下冤孽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这下场，何况，我早已不是明家人，老板莫须愧疚，这一句晴雯姐姐我还真受不起。”
苏白看着明晴雯将他推开，又坚毅地挺着身子向前走。
“晴雯姐姐，这一声你受得起，若非你的关怀，苏白兴许早就消失在世间。”
苏白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明晴雯，他一脸的担心。
“小白？”明晴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怎么也无法将他与记忆里那个瘦削胆小的男孩联系上。
苏白也不管明晴雯同不同意，背起明晴雯就往医馆跑，他一路飞奔，紧紧护住她，稳住气息解释说，“我遇上了贵人，学了点厨艺，弄了个摊档为生。”
明晴雯没有任何抗拒，对于小白，她一直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照顾，或者只是因为同病相怜，都是被上天唾弃的孩子，她尽己之能，一饭共食而已。
“大夫，快给晴雯姐姐看看伤势。”苏白还没进医馆嘴里就喊着大夫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在乎这个恩人。
老医师摸着长胡子走出来，看了一眼还染红的背，急忙招呼几个徒弟来帮忙把人抬进去，把了把脉开了些外敷的药，让医女给明晴雯上药，又吩咐弟子去熬内服的药。
“大夫，晴雯姐姐伤势如何？”苏白的担忧写在脸上。
老医师放下笔，看着满脸关切的少年，微笑着点头，“这掌刑的下手不重，这姑娘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不过她身体很虚弱，想是从前受过不少伤，经脉有些堵塞，老夫开几剂药调理一下，这一头半个月便无碍。”
听到以前受的伤，苏白脸上多了一缕愤怒，拳头也不自觉握紧，知道后面老医师说一头半个月便好，他才松开手。
“这姑娘伤口未愈，先在医馆上几次药，等伤口不再流脓再送回去，公子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有劳大夫了。”
苏白很是礼貌地作揖道谢，正好，他这刚回来，房子那边还没整理，也不好委屈了明晴雯，在这医馆里他也放心。
“苏白，既然这样，我们先回去，漂亮小姐姐还等着我们呢。”我见明晴雯敷上药，疲劳得睡了过去，便提醒苏白说，同时将十个金币丢给老医师。
“麻烦大夫给晴雯姐姐用最好的药，帮衬着张罗点营养品，这些钱如若不够，明儿我俩来了，大夫只需把单子给我，钱自然不会少。”
交代完这一切，我和苏白就出门，正好碰上抱着明越瑜发疯似的敲医馆门，哀求着那些医者救救他儿子，还一锭一锭金子送上去，可那个大夫敢接一死人，碰到那金子都丢了出去。
“滚吧，抱一死人来求医，怕是疯了吧。”没有一丝同情，连人带钱一同被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