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绕着花架转了三圈,确认已做好准备后,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往通向少爷房间的大门走,进门前抬头看了眼夜空,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杰西放轻脚步,连呼吸声都轻到几不可闻,缓缓来到专属于少爷的那层楼,此时静悄悄的,除了他之外,其他佣人们都害怕地躲开了,
他找到少爷的房门,放慢动作坐下去,后背小心地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嘴中念念有词,祈祷少爷晚上不会作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宁静夜晚仿佛有种独特的催眠魔力,即便是再训练有素的人,也受不了甜美梦乡的诱惑,杰西眼皮越来越重,长长的回廊在他眼里旋转~旋转,回廊尽头的光线越来越暗,到最后变成他眼前的一条窄缝。
好困,先睡一会儿吧。
他对自己说,反正这会儿少爷也该睡着了。
杰西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声闷响从门里传来,闷闷的,像是有什么物体滚落到地面上,似乎还夹杂着听不清的低嚎。
杰西一下子就惊醒了,后背出了一层汗。
他手软腿软地从地上爬起来,试探性地敲门:“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门里没有回答,可那诡异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少爷!少爷!”他加大声音,可回应他的是种模糊但古怪的咯咯声。
杰西骇得手脚发凉,抖抖索索地从身旁抽出枪,颤抖着对准门,喉结不住滚动:“少爷,我进来了!”
他一脚把门踹开,打着胆子往里冲,然而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帘被风吹得鼓起,让外面的一缕月光漏了进来,照在昂贵华丽的地毯上。
诡异的声音消失了,他莫名生出股勇气,咽了下口水,吸了口气,端着枪往少爷就寝的隔间走。
“少爷?”他轻声唤。
没有人回答他。
杰西借着月光找到隔间门前,还没推,门就吱嘎开了个缝。
杰西犹豫一下,抿住因过于紧张而干裂的下唇,用枪.头轻轻顶开了门。
他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在目光扫到那扭动在少爷床上的一团人形黑影时,瞳孔因惊惧而瞬间放大,正要大叫,就见那黑影猛地抬头,他正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
翌日。
威尔逊家的仆人们噤若寒蝉地立在少爷屋里,他们的少爷身上还穿着睡衣,光脚站在地毯上,正状若癫狂地将一套昂贵的茶具从桌上扫落下来,眉目间俱是狠厉:“杰西那个废物呢?昨晚为什么一夜没来!”
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摇头示意不知道。
“你!”尼克指着看门的仆人,质问道:“昨晚看到他出门了吗?”
那门仆险些被吓出尿来,双腿不住颤抖,疯狂摇头语无伦次:“我昨晚没看到…不我看到了…但是没看到他回来……”
尼克冷冷地笑起来,“好啊,他是趁着夜深跑了吧!是不是我平时太仁慈,让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来我是该好好调.教调.教你们了!”
众仆人噗通都跪到了地上,肝胆俱裂:“少爷,对不起,求您不要生气!”
就在此时,一道妇人的声音传来,威尔逊夫人穿着华丽的贵妇裙,在侍女的簇拥下走进来,一见这场景,脸上显出茫然:“怎么回事?”
尼克鼻中发出声不屑的冷哼。
威尔逊夫人走到儿子身边,见他衣着单薄还没穿鞋,眉头立马皱起来,对着仆人们喝道:“你们都是死的?为什么不伺候少爷穿衣?”
众仆有口难言,只能抖着身体,头几乎垂到地上。
“都哑巴了?”威尔逊夫人提高音调,使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刻薄与尖利。
有个仆人大着胆子抬头,舌头打结磕磕巴巴:“杰、杰西跑了,少爷生气…不、不让我们伺候。”
威尔逊夫人细长的眉毛一竖,立时将她那股贵妇气冲淡了几分,不可置信道:“杰西?那个贱奴竟敢逃跑?”
仆人都是地位低下的贫民或贩卖过来的奴隶,即便受到主人家再不人道的对待,也不能逃跑,被抓住就会被活活打死。
这时一个女仆急匆匆跑来,焦急道:“夫人,家里丢失了好几件珍贵的藏品!”
威尔逊夫人:“什么!还敢偷东西?”
正当威尔逊家为个仆人闹得鸡飞狗跳时,奥斯顿带着一队士兵快速来到威尔逊宅邸,他属下随手抓住一个奴仆,面目冷沉地说了几句话后,那仆人就神色惊恐地跑去禀告了
“少爷,夫人,杰西被找到了!可是…可是……”
会客大厅。
奥斯顿指了指被白布盖着的人,示意属下将布掀开,淡声问:“这是你的拥扈吧,威尔逊。”
白布下的尸体面色惨白,脸上挂着抹微笑,可身体却呈现出一种痛苦的痉挛状,血液渗透白布,凝成大片暗色的紫。
“啊!”威尔逊夫人冷不防看到一眼,被吓得惊呼一声,捂着心口摇摇欲坠,立马被女仆们扶到一边。
尼克·威尔逊脸色青黑:“奥斯顿,你这样抬着死尸闯进别人家,这是你作为贵族该有的礼仪?”
奥斯顿对他的讽刺不置可否,接着说:“今天他在北边被发现,我想问的是,他既然是你的贴身拥扈,为什么大晚上去那边?”
威尔逊冷嗤:“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我的佣人出现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奥斯顿讽刺一笑,不紧不慢:“我记得陛下不久前才发过宵禁命令,无论平民贵族晚上一律不准出门,由我来负责监督,你说跟我有关吗?”
威尔逊被他一噎,瞪着奥斯顿那张令人讨厌的脸,恨得咬碎牙,这个人处处压自己一头,现在还来他面前摆威风!
他傲慢地抬了抬下颌,“我家里的仆人趁夜逃跑,还卷走了家里的财物,跑到哪与我何干?”
奥斯顿:“你的意思他是逃奴?自己大晚上跑到那边去?”
威尔逊哼了声。
奥斯顿脸色冷了下来,危险地眯起眸子:“即便如此,现在人已经死了,我还是有理由怀疑你与这次的连环杀人案有关。”说完摆摆手,属下们顿时全身戒备。
威尔逊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奥斯顿一笑,启唇:“搜。”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四散开准备搜查。
威尔逊的手指紧紧掐住掌心,眼里淬着狠毒:“奥斯顿,你不要太过分!信不信我向陛下……”
奥斯顿抬手打断他,“不用费心,来之前我已请示过陛下。”
威尔逊:“……”
搜查队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搜完了,纷纷摇头向长官示意,奥斯顿神色沉重,眉心蹙得很紧。
威尔逊冷笑连连,挑衅道:“怎么,不是信心满满吗?”
奥斯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挥手:“走。”
等人完全出门后,威尔逊才愤怒地把仆人刚上的茶盏掀翻,他面目狰狞目眦欲裂,眸中金色不明显地翻涌着,奥斯顿,你今日这样羞辱我,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威尔逊夫人缓过气来了,慢慢踱到儿子身边,看到他的表情,心里竟无来由的有些害怕,可转而又想这是自己的儿子,丈夫常年在外花天酒地,甚至个把月都不回家,儿子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寄托。
“尼克,我的儿子,不要气坏了身体,奥斯顿此时嚣张又如何,他又没有继承权,爵位比不过你。”
她想了想,又说:“过几天就是霍华德家族的联姻宴会,伊莎贝拉也会参加,你不是喜欢她吗,到时候你趁机把她抢过来,他就更加什么都没有了。”
威尔逊看着面前愚蠢的妇人,缓缓扯出一抹笑:“是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莫名觉得浮儿有些攻,还双标,我靠近你可以,你靠近我——
莫挨老子!
第63章 The Blood(10)
尽管这段时间城里风波不断,但大家族的联姻向来牵扯着多方势力, 轻易不会取消推迟, 因此在这个充满血色的秋天, 一场盛大婚礼如期而至。
余浮很惊讶自己会收到邀请,毕竟霍华德家族虽比不上威斯敏斯特家,但地位在威特兰斯城贵族圈里也不遑多让,他这样刚来不久的居然收到了补发的贵客邀请函,恐怕里面还有西蒙牵线搭桥的功劳。
婚礼前一天, 余浮收到了来自西蒙的奇怪邀约。
“单身狂欢夜?”余浮提高音量,忍不住好笑地说:“我这样的也算单身?”
西蒙懊恼地一拍脑门:“嗐!都怪你长得太年轻,让我经常忘记你是结过婚还有孩子的人。”
余浮微笑,风度翩翩。
西蒙又瞟他一眼, 目光着重在他英俊的脸上逡巡, 少顷舔舔唇纠结了番, 一拍大腿:“ 算!单身父亲不也是单身吗!”说着就要拉他出门。
余浮被他的神逻辑征服了,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捂着额头无奈道:“最近不是有宵禁令?”
西蒙大手一挥, 压根没放在心上:“没关系,我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余浮想到奥斯顿那张不近人情的黑脸, 那家伙管你是谁,遇到了统统抓起来,他最近不太想去触他霉头,怕那人找他麻烦, 因此想挣扎一下:“万一遇到危险?”
西蒙:“放心,我们每个人都带了护卫,就怕那变态不来!何况……”说到这里他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你猜我还邀请了谁?”
余浮很给他面子:“…哈里斯?”
西蒙啧了声,一脸你瞎猜什么的表情,“怎么可能是他,那家伙自打被砍掉手指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要他来煞风景吗?”
余浮挑了下眉,心想你都能把我认成他,可见你们之前的关系也不算差啊,这么说朋友不好吧,不过他也只在心里吐槽,不会说出来。
西蒙是何许人也,只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勾起抹毫不在意的笑 :“你是觉得我无情吗?
余浮笑笑不言。
西蒙也笑,目光竟莫名诚挚:“这个圈子本就这样,得势时众星拱月风光无限,失势后墙倒众人推,不过对我你可以放心,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眯起眸子看起来像一只摇着大尾巴的狐狸,“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非常特别……”
余浮礼貌颔首:“这是我的荣幸。”
西蒙往后一靠,眼里闪着得意:“那么揭晓答案吧——我还邀请了……奥斯顿。”
余浮惊了:“啊??”想想都觉得奥斯顿会冷着脸残忍无情地冷酷拒绝。
西蒙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小声说:“唔……因为我一直把他当做妹夫的最佳人选,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和他聊聊。”
余浮忍俊不禁,伸出大拇指:“高明!”
西蒙突然兴奋起来,坐直身体手舞足蹈:“但是他答应了,没想到吧!”
余浮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呵呵,别高兴得太早,那家伙答应,恐怕是在预谋着什么吧。
*
余浮总算知道西蒙为什么非要拉上他参加什么所谓的单身狂欢夜了,看着那些为他而来,对着他不断发花痴的少女,心里有种被迫卖笑的错觉。
他往舞池对面看了眼,西蒙那厮此刻正哥俩好地将胳膊搭在本次的主角亨利·霍华德身上,似乎在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着什么,亨利垂着头不发一语,脸上没有就要成为新郎的喜悦感,反而有种淡淡的惆怅。
大家族的联姻,新娘是由长辈选定,即便不合心意,他自己也身不由己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奥斯顿那张脸,是不是他的人生轨迹也同样被划定好,而他那样的人,是会沉默遵循,还是会奋起反抗。
啧,想到那人也会娶别的女人为妻,心里无来由多了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余浮摇摇头,把所有关于他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优雅地端着酒杯,婉言拒绝了几个红着脸过来邀他跳舞的少女,正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一坐,旁边就多了个人。
余浮偏头,方才徜徉在他脑海的那张俊脸凝成实质,是奥斯顿。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穿了件与余浮同色的外套,里面搭着同样的褶边白衬衣,短发随意地散着,眉眼深邃,比之前少了几许锋利,但一如既往的英俊。
奥斯顿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一交错,激起一星别人看不见的火花,然而只是一瞬,余浮脸上立马泛起得体的微笑,仿佛之前两人的交锋从未存在。
余浮举了下杯:“又见面了,好巧。”
奥斯顿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嘴角似有若无勾起:“是很巧。”
余浮听出他话音里的讽刺,丝毫不当回事,甚至还得寸进尺,眼睛掠过他的衣服,意味不明地一笑:“我们果然很有缘。”
他们两个站在人群外,仿佛也站在了另一个遥远的时空里,那边的喧闹与激情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为他们辟出一块独处的空间。
余浮似笑非笑地问:“大忙人怎么也有空陪这些浪荡子玩闹?不会是怕手下不够机灵,特意亲自来监视我的吧?”
奥斯顿目不斜视,轻轻地抿了口酒:“阁下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了机锋,不远处的人群在斗酒,不知是谁输了,被众人起哄再罚一杯。
不知谁先开始的,两人断断续续地聊起其他话题,余浮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了新式武器,虽然他脑子里关于热武器的知识储备不算多,但耐不住他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将现代枪械介绍得威力无比,引起了奥斯顿的极大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