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眠坐起身，掩唇打了个懒懒的呵欠。她揉揉眼，掀开被子，迷瞪着眼，双腿胡乱晃了晃去找拖鞋穿上。
一出房间，煎蛋香味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她皱着鼻子深吸一口气，走去厨房，“好香啊。”
许言深穿着黑色的长袖，修剪整齐的黑发下一截脖颈，白得晃眼。
他听到声音，回头，淡声说：“去洗脸，等会儿吃饭。”
时眠弯起眼笑，敬了个礼：“遵命！”
时眠飞快地刷牙洗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许医生家里没有卸妆水，也没有护肤品。昨晚胡乱卸了妆，又没护肤，早上看皮肤，已经有些暗黄憔悴。
时眠素面朝天地出去，心想等会儿联系物业开了锁，第一件事就是约上顾明希做个全套的护理。
桌上摆着简单的吐司煎蛋，时眠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旁的牛奶喝了口，想起什么，身体凑近贴着桌边，脖子也伸直，问：“对了。医生，我昨天做的三明治好吃吗？”
许言深垂眼，慢条斯理地涂上果酱，嗓音有些散漫，“还行。”
时眠笑容骤然消失，身体往后靠，失望极了：“啊，就还行呀？”
许言深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想要什么评价？”
“你这样。”时眠露出狡黠的笑，厚着脸皮开玩笑，故意装得夸张做作：“噢我的天呐，这是什么人间美味，这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三明治了。”
许言深：“？”
空气突然安静，气氛有一丝丝的窘迫。
时眠：“……”
她差点忘了许医生是，是……正经人。这样的玩笑，不能乱开。
时眠秒怂，垂下脑袋乖乖认错：“对不起。”
“不过，我还是不接受‘还行’这个点评。”她接着说，“我做饭真挺好吃的，至少得评价‘挺好’。你要是不信，我明天给你露一手？”
时眠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心想今天平安夜可以出去约会，明天圣诞节也可以在一起。
要是不答应也没事，可以推辞说改天，也不会跌了面子。
她捧着脸，双眼期待地看着许言深。
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期待还是要有的。
许言深投以注视，沉静不语。
那幽沉的目光掠过，看得时眠莫名紧张不安起来。
“嗯。”
他说。
时眠瞬间激动起来，惊喜又意外。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嘴角扯开弯起，完全控制不住表情：“真的吗？”
许言深没看她，不紧不慢地吃早餐。
他语气很淡，没有起伏：“假的。”
时眠瞪圆了眼，这么快变卦，太言而无信了。她鼓起脸颊，理直气壮地反驳：“真的。”
许言深轻轻压下已然到了唇边的笑，掀起眼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两眼相对，时眠忽然回过神，她看着许言深，几秒后，不禁笑起来，笑眼温软，可爱又温柔。
第40章 吃吃吃
许言深去医院后，时眠叫人开了锁，终于回到家。
她昨晚给芒芒留了罐头，也没有怎么担心它一只猫在家会怎样。然而，推开门一瞬间，却被屋内一片狼藉惊得愣在原地。
摆放在小柜上的透明玻璃花瓶碎了一地，插好的花凋零散落，这儿几朵，那儿一支，根茎上还有明显咬痕，显然是犯罪嫌疑猫叼着花到处疯狂跑酷。
房间里也乱糟糟一片，她昨晚出门太急，粉底液就那样放在梳妆台上，现在它换了个位置，安稳地躺在地上。
干净的地面上都是粉底液，带着猫爪印儿。
看到这幅场景，时眠太阳穴突突响，先前的好心情不复存在。
犯罪嫌疑猫，芒芒，此时正懒洋洋地趴在猫窝里，胖乎乎的小爪子搭在窝边上，黑色的猫爪糊了一片粉底液。
地面上的粉底还没有干，应该是刚发生没多久。
时眠抬手捏了捏隐隐发疼的额角，眼神凶起来，双手叉腰，凶巴巴地瞪过去：“时芒芒！你！完！了！”
猫虽然听不懂人话，但能辨别出语气。
察觉到一丝杀气，刚才还悠哉闲散的芒芒，立刻从猫窝里蹿了出去，逃得太快，四只爪子踩着湿滑的粉底液，险些跌倒。
它很快躲进桌子下抽屉后与墙壁间隔的角落里，时眠压根抓不到它。
担心它躲在里面会舔爪子，时眠强忍下火气，去拿来逗猫棒，刻意放柔语气，哄它出来：“芒芒乖，出来好不好。”
这招不灵，她又拿来零食诱惑，撕开猫条，从缝隙那儿塞过去让它嗅。
折腾了好久，芒芒终于被零食诱惑，从角落里钻出来。
时眠一把抓住它，把它抱起来，“做了错事还想吃零食？想得美！”
时眠原想回到家便约上顾明希做护理，为晚上的约会做好准备。结果被芒芒一捣乱，现在她还在宠物店里，排着队儿给猫洗澡。
把猫洗干净，回家已经快到下午。
时眠把家里打扫干净，元气大伤，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
点了个外卖，敷着面膜，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六点。
她有气无力地给顾明希打电话，想告诉她改天再约。
然而，还未开口，通话那端传来顾明希虚弱的声音：“眠崽，我肚子好疼啊……”
时眠立刻清醒，从床上坐起来，问：“你怎么了？”
“肚子疼……”顾明希声音很小，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的欢脱。
“等我。”时眠踩上拖鞋，急匆匆地出门，“我马上去你家。”
她去衣帽间随便抓了套衣服换上，就拿着车钥匙出门。
还没有到夜晚，街上弥漫着节日的气息。
时眠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车况上，无心看及车窗外。
车子一路疾驰。
她在路上叫了救护车，到达莘苑公馆时，救护车也刚到。
顾明希已经疼得说不出话，额头上沁着冷汗，小脸惨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时眠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别怕，我在。”
她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去医院。
顾明希肚子疼得厉害，诊断是急性阑尾炎，需要做手术。
时眠坐在手术室外，脸上满是热汗。她下意识摸了摸腰侧，想打开包包拿纸巾擦汗，才猛地发现，刚才出门太急，忘记背包，拿着钥匙和手机就出门了。
她去护士台，要了几张纸巾，把脸上的汗擦干净。转头时，目光不经意掠过玻璃窗外。
夜色降临，黑夜里点缀着绚丽闪烁的霓虹灯，细碎的光亮一闪一闪。
医院里格外安静，夜晚静谧。
时眠转回视线，她的心思都落在手术室里的顾明希身上。
又回到手术室前，灯光洒下来，照亮了长长的走廊。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等。
-
“许医生就下班啦，今天不是他值班吗？”
“好像和段医生换了。”小护士话题一转，语气暧昧，“人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今天平安夜，肯定要去陪对象呀。”
“哎，一提这个我就伤心。我们三院的冰山美人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太让我心碎了。”
“你这么伤心你男朋友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
走出医院，许言深安静地融入夜色中。
约定的地点是时眠定的，一家充满少女心的甜品店，就在医院不远处的商圈，走路大概需要十几分钟。
许言深没有开车，时间还早，趁着空下来的悠闲，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街上节日氛围很浓厚，经过不少挽着手的小情侣，路边张灯结彩的商铺传来轻快的音乐声。
冷风吹过来，也吹不散他们的热闹。
许言深敛着眼，走进甜品店。
入眼所及之处皆是粉色，蛋糕的甜腻味弥漫，店内坐有许多情侣，还算安静。
许言深一进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清冷矜贵，目光内敛，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透着一股天然的冷感。
显然，与这儿格格不入。
店员迎了上来，甜甜地笑着问他需要点什么。
许言深垂眸，淡淡掠过菜单。
他对甜品无感，只要了一杯咖啡。
旁边一桌坐了好几个年轻女生，还在读大学。
她们聊着天，推推搡搡，目光不住地往这边掠。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生沉了沉呼吸，从座位上起身过来，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小哥哥，你在等人吗？”
许言深掀起眼帘，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淡淡垂下眼，敷衍应了声。
女生笑着，却试探性地问：“等女朋友啊？”
许言深神情寡淡，
“嗯。”
-
走廊传来匆匆脚步声，顾明希的父母急切地过来。
时眠连忙站起，迎过去：“叔叔，阿姨。”
“眠眠，”顾母拉着时眠的手，急问，“希希怎么样了？”
时眠看了看时间，说：“应该没事，手术快结束了。”
“那就好。”顾母拍了拍胸膛，着实松口气，转头和顾父对视一眼，又转回头，“谢谢你呀，要不是你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之前就劝希希回家住，偏不听，你看看，现在这样，生个病我们都不知道。”
顾父怒道：“明天就让她搬回来！”
时眠忍俊不禁，提醒：“叔叔，还要住院呢，明天搬不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手术终于结束，顾明希被送到病房。
等麻醉过去，她恢复意识，看到爸爸妈妈坐在床边，又看到时眠，一怔，虚弱无力地开口：“眠崽……你怎么，还在这？”
时眠凑过去，哭笑不得地回答：“我不在这在哪。”
顾明希缓慢开口：“医、医生呢？”
时眠：“……啊？”
脑子轰隆一声，她傻眼了。
对啊！！！许医生呢？！！
她！的！约！会！啊啊啊啊！
时眠现在脑子很乱，转头问顾母：“现在几点了？”
“九点多，快十点了。”
听到时间，时眠脑子快炸了。
她和许言深约定的时间是七点半，现在都快十点了，超时这么多！！
时眠来不及多想，和顾明希对视一眼，刚想说先走，顾明希看出她的心思，扯着嗓子发出声音：“快点去……”
她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时眠跑出医院，胸腔起伏，喘着粗气。
她弯着腰试图平缓呼吸，选择搭车。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喘气说出地址，“叔叔，麻烦快点。”
按照许医生的性格，她这么久没来，他应该也不会再等下去。
但是，时眠还是要过去。
再晚也要过去，万一许医生还在那，只为了一个万一，不能让他再等。
司机看出她的心急，加快速度，把人送到商圈附近。
时眠一下车，就跑起来，越过人群，嫌电梯下来太慢，跑向旁边的扶梯，几步几步地迈上去。
到了楼层，她弯腰双手抵着腿，险些呼吸不上来，微微张嘴喘着粗气。
稍稍平复，她直起身体，目光一抬想要过去，却看见，落地窗旁坐着的许言深。
隔着窗户。
他目光沉静，与她对视。
第41章 吃吃吃
已经很晚了，目光所及之处，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
甜品店只剩下一名店员，懒洋洋地倚在柜台旁玩手机，耐着性子等最后的客人离开。
偌大的商场，上空不断响起即将关门的提示音。
许言深去付账，在玻璃柜边停留一会儿，才拎着印有甜品店logo的纸袋出来。
他走到时眠面前，居高临下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就在面前，一直在等她。
时眠心中一团乱麻，思绪纷杂。
她左手抓着栏杆，将身体的重心放在那儿。张了张嘴巴，却有些吐不出话：“医生，我……”
许言深脸上并没有多余表情，轻描淡写：“先出去。”
时眠轻轻喘匀呼吸，松开手，轻轻、乖乖地答应：“好。”
然而，刚抬起脚，双腿倏然一软，使不上劲儿，差点儿跌倒。
她眼疾手快地用手抵着栏杆，稳住重心。
一路紧绷着弦，又跑得太急了，突然放松下来，脚下没有一丝力气，软得像踩在软绵无力的棉花糖上。
一股混杂着委屈和难过的复杂情绪慢慢发酵，从心口处迅猛地涌了过来，酸酸涩涩，连绵不绝的，直直冲向她的眼睛和鼻子。
时眠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断涌来的酸意，却从声音里跑了出来，带着隐隐的哭腔：“……我没力气。”
许言深回视时，有一瞬的意外。
他沉吟片刻，漂亮漆黑的眼睛，直直看过来，仿佛能洞察她的内心。
他问：“怎么？”
时眠无措不安地看他，眼圈慢慢红了，咬着唇，小声解释：“刚才跑太急了，腿软……”
许言深还没有问她迟到这么久的原因，看她这副模样，也能猜到一些，大概是有事耽误了。
目光一抬，与她对视。
小姑娘一双杏子眼泛着红，瞳仁湿亮，有盈盈水光，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提示音再一次响起，提醒还留在商场的顾客离开。
许言深有些头疼地压了压眉心，把手上的纸袋递给她，低声：“拿着。”
时眠一头雾水，虽然不明白她都说没力气了为什么许医生还叫她拿东西，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乖乖接过。
她低头看了看纸袋，里面装有一些精致的小蛋糕。
从睡醒到现在，她一直在忙，也没有吃东西。看到这些蛋糕，馋虫被勾了起来，她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
然而，下一秒。
身体突然被打横抱起，吓得她尖叫一声，双手扑棱着找支撑点，牢牢地勾住许言深的脖子，纸袋被力道带着，不慎打在他的身上。
注意力终于从蛋糕那儿转了回来，看到许医生近在咫尺的脸，她愣得瞪圆了眼睛，那声尖叫拖长了音，看到人后瞬间低弱，语调有了细微的变化：“啊啊啊——啊？”
许言深面无表情地侧眸。
对视一眼，时眠了然，红着脸错开视线，低着脑袋轻声说：“哦……”
走廊上没什么人，也不用担心有人注意。
许言深抱着她，搭电梯下去。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狭小的空间里，光滑干净的电梯门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时眠只看了一眼，就羞红了脸。
她轻咳一声，打破暧昧又旖旎的氛围，“医生，会很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