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下眉,忍不住问:“你干嘛突然喝酒?”
“突然想喝。”那头声音很轻,视线落在电视上。
第32章
楚灵均跑完步一身汗, 受不了,不管她,先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时看到喻意还是那个姿势, “啧”了一声,走过去。
他瞥了眼屏幕,挑眉,“你怎么突然看起《柯南》来了?”
“突然想看。”
得, 和刚才的对话如出一辙。他不问了。
楚灵均五岁前还乐意看《柯南》,五岁后便兴致缺缺。喻意看的是剧场版, 他一部都没看过。
“原来你还看动画片。”
“我不挑。”
“嘁,敢情到动作片就挑三拣四, 是诚心和我对着干?”
喻意不吭声。
楚灵均看出她心情低落,纳了个闷,“你不是去参加婚礼吗?出去还好好的, 怎么一回来成这副德性了?受什么刺激了?”
“没事。”
她这鬼样子看着像没事吗?
他在她身边坐下, 才刚沾上沙发, 旁边迅速挪了个位。
“你什么意思?”嫌弃他?
楚灵均多受不得激一人, 见状跟着往边上挪,重新贴到喻意身边, 贴得紧紧的。
喻意没再做无用功, 她放下两条腿,倾身抓过茶几上的红酒。
楚灵均乜斜眼,“平时喝点啤酒就晕,你这么个喝法, 买醉呢?”
喻意还是没接话。
她喝酒很安静,尽管是用灌的,看着还像小口小口在那抿,跟她品咖啡一样慢条斯理。
楚灵均撇撇嘴,看向电视。
电视里正放到一个场景,毛利兰和工藤新一约定见面,结果工藤新一忘了约会,迟到两个多小时,当他急吼吼赶到约定地点时,毛利兰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露出惊喜的神情。
“这女人是受虐狂吧,等了两个多小时,还说这种话。要真出什么意外,她在这干等这么久才是耽误事。这个编剧也够弱智,除了暴露这女人的智商还能体现什么?体现这个女人连个电话都不会打?”
作为钢铁直男,楚少爷不负众望,给出耿直见解。
喻意盯着屏幕良久,她记得柯南有一集ova叫《十年后的陌生人》,新一因为服用解药导致高温,并且做了个梦,梦里,柯南再也变不回新一,而小兰告诉他,已经等了十年,不介意再去等另一个十年。
“假设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继续喜欢下去吗?”她忽然问。
楚灵均愣怔,旋即扯了下唇角,“开什么玩笑?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她还能不喜欢我?”
“也对。”喻意笑笑,过了三秒,重复:“也对。”
他抱起臂,“我说,虽然科学发现都是假设来的,不过假设也是基于观察和现有发现之上,像这种酸不拉几的问题可别用假设了,侮辱了这个词。”
喻意再次噤声。
楚灵均耐着性子看了几分钟,期间哈欠连天,这部片子的日本元素浓厚,他本就对小日本不怎么感冒。不想自虐,他直起身,按着脖颈一侧往另一侧扭了扭,“我回房了。”一顿,嘀咕,“别喝太多了,明天起来要是头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嗯。”
楚灵均往房间去,踏进房门前,没忍住,又向客厅投去一眼。
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小小的白色壁灯,电视森冷的光线投在沙发上。
看着就……很不对劲。
就她这冷冰冰的性子,到底是遇上什么事,才会变成这副德性?
莫非是……愁嫁?
楚灵均不禁翻了记白眼,算了吧,这女人在海内外婚配市场的占有率远高于及格线水平,拈花惹草的本事不同凡响,她要是还愁嫁,市场调节的意义何在?
他也是闲的,操心她干嘛?回房!
喻意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灌酒。期间庄烟岚打来电话,说她来送巧克力时,状态隐约看着不太对,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她回说没有。
喻意隐藏情绪的功力没得说,庄烟岚不疑有他,末了只能挂电话。
电影播完,喻意也跟着睡着。懒得洗漱,懒得换衣服,她倒在沙发扶手上,就那么潦草地睡了。
进入十二月,夜凉如水,酒酣耳热的症状逐渐消失,她没被子,身上连条像样的毯子都没有,及踝裙下,十根脚趾紧紧蜷在一起。
楚灵均觉得他就是太善良,睡他自己的就好了,犯得着惦记外头嘛。可他偏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谁让他怎么都闹不明白,她能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思来想去,他还是拉开卧室门,客厅静悄悄的,看来电影已经播映完毕。至于沙发上的人,是横着而非竖着,应该是睡了。
他上前关掉电视,这才去看喻意。
今天降温,她外罩毛衣,搭橄榄绿半裙,裙长至脚踝,皮肤原本就白,冷调的绿更衬出她肤色的剔透。惨白的壁灯光冷泠泠照上去,那双脚更是跟快要融化似的。
他看到她的脚趾紧紧蜷缩在一起,鬼使神差般探手一摸,果然是冰冷的。
啧,放她在这睡一宿,准会感冒。
鉴于上回的经验,楚灵均也不打算把她抱回床上。他在屋子里乱逛,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在喻意房里找到毯子,回客厅后,他把毯子罩在她身上,主要还是把那两只小脚丫子搬进去。
毯子横截面积不够,堪堪覆到她胸口,他又去摸她的手,倒不算特别冰,抬眼一扫,不由愣住。
一道水痕吸睛,就横在喻意的眼角。
这女人是……哭了?!
要说他是被雷劈了都不为过,当了二十多年发小,他真没见喻意哭过,唯一一次恼他恼得厉害,她也只是红了眼角,他哪见过她掉眼泪啊?
这这这……能从眼眶里滑出来的,是眼泪吧?
楚灵均心下泛起未名的情绪,不自禁伸手去抹。
不对,眼泪还是热的,说明是刚淌的,这女人还能一边睡觉一边哭,而且一声不吭?这什么技能?
他皱了眉,跟眼泪杠上了似的,抹了左眼又去抹右眼,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没想到这眼泪一时半刻止不住,他没辙,不自觉低了声哄她:“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帮你黑他电脑成不成……一台不够,那就两台……再不然,武力解决也行。”
结果眼泪还跟撒了欢似的,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席地而坐,叹气,“别哭了。”
哭得他哪哪都不对劲。
旋即,楚灵均意识到不对,她既然是睡着才哭,那他叫醒她不就好了?
脑子呢!
他开始轻拍她的脸,嘴里喊她:“喻意!喻意!”
喻意在做梦,梦境杂乱无章,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她,拍打她的脸。喝了酒,头尤其昏沉,她压根不想醒来,两股力持续胶着,到底不敌那人的锲而不舍。
她迷蒙睁开眼,发现梦里的人就在梦外,一时分辨不清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中梦。
见她醒来,楚灵均可算松了口气,这招也果然有效,她果然不乱淌眼泪了。
才哭过的人,他也不好凶她,收了往日的颐指气使,柔声问她:“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惹回来?”
喻意越发肯定这是梦,要不是在梦里,这位少爷哪会惯着她,如此温柔小心。
她觉得他这问题好笑,想回一句“你啊”,不知怎么发不出声,干脆就这么盯着他。
两只眼刚被洗过,很亮,亮得楚灵均心脏活蹦乱跳,他慢慢地、慢慢地俯下头,不晓得自己怎么了,也不晓得自己要干嘛,只觉她的眼睛是磁极,而他是块磁铁,强烈的磁力迫使他压低脑袋。
行将碰到她的眼皮,她却先他一步,合拢双眼,脸偎进他的掌心,轻轻地,蹭了蹭。
第33章
第二天一早, 喻意醒来时头疼欲裂。
王婶正泡好一杯蜂蜜水端出来,见她扶着额起身,轻责:“怎么喝这么多酒?”
喻意笑笑, “也不多,就半瓶。”
“还贫!”王婶嗔道,转而催促她:“去洗漱,把这碗蜂蜜水喝了, 我熬了八宝粥。”
喻意点点头,瞥了眼身上的毯子, 王婶注意到她的举动,笑说:“应该是灵均那孩子, 没想到这孩子还挺贴心。”
断片太厉害,脑子里相继划过几个画面,喻意无法精准捕捉, 只好掀开毯子, 先去冲澡。
一整天, 喻意都没什么精神, 晚上回到家,楚灵均让她做夜宵, 她应了。他跟进厨房, 神情别扭,“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睡觉在哭?”
喻意怔了怔,“都睡着了,不知道。”
“你为什么哭?”
“没印象。”
“谁欺负你了?”
“没有。”
“真没有?”
“嗯。”
楚灵均摸摸鼻子, 昨晚他心猿意马,不料喻意蹭了蹭他的手掌,跟他家那条萨摩耶小时候一样一样,他以为她在撒娇,脑子更加迷乱,然而——她只是因为喝了酒,精神不支,睡过去了。
她这一睡,反倒让他彻底清醒,发现自己是想亲吻她的眼睛,楚灵均如遭雷击,迅速直起身,大退一步,没想到正撞在身后的茶几上,亏他是无心,茶几纹丝不动,不过踝骨恰恰撞在茶几最硬的那条木脊上,痛得他当场做起广播体操。叫又不能叫,楚少爷拖着伤腿撤离惨案现场。
想及此,他撂下一句:“让你下回还喝酒!”
喻意侧过身,瞥了眼他的背影,目光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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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儿子离家出走,贝珂每个周日都要打给喻意寒暄几句,暗里也是想刺探两个小的处得怎么样。
喻意心知肚明,接到电话还和平时一样,该怎么说怎么说,只不过今天特地加了一句:“他搬出来这么久,贝姨应该想他了吧?”
贝珂好歹长一倍岁数,哪能听不出话外音,嗓音也沉了,问:“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没有。”一顿,“贝姨,他不喜欢我,你别费心了。”
那头静了静,“那你喜欢他吗?”
喻意低头望着仿木地面的纹理,她看见其中一条线蜿蜒半米后分叉为两条,而后各自延伸,直至隐没于缝隙间。
她望之失神,旋即弯了弯唇,重复那句话:“他不喜欢我。”
贝珂算是听明白了,这不摆明重点是她儿子,展展要是没意思,话话再喜欢也白搭吗?
“他只是还没意识到感情这回事,有些人的青春期就是来得晚,展展的青春期八成得到三十才来。”
话落,贝珂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儿子三十才青春期,还能让话话等到三十?这可太残忍了!她这话说的可太不像人话了!
正绞尽脑汁补救,那头一句:“贝姨,日久生情。”
贝珂愣了下,眨眼她便明白了,这话哪是在说相处久了,双方自然会产生感情,分明说的是相处久了,一方感情越来越深。话话是想早点抽离。
唉,贝珂一捂心口,难受!
直到挂断电话,她还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差点没把怀里的萨摩耶薅秃噜皮。意识到自己的发际线有迁移的危险,萨摩耶从主人的腿上跳下去,她这才停止叹息,拨了个号。
那头一接通,她立马换上安利的口吻,显得迫不及待:“展展,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吗?”
楚灵均惯例把脚架上书桌,一声不吭。十秒后,他估摸着那头该急眼了,这才慢悠悠道:“就不问,憋死你。”
“……”这混小子!
贝珂忍了忍,继续用惊喜的口吻:“我跟你说,我今天把你的照片拿姗姗面前,它竟然叫个不停,还流眼泪了。”
对面没声。
“你别误会,我拿的可不是黑白照。姗姗流的是想念的泪水,不是缅怀的泪水。”
不远处正在舔爪子的姗姗闻声抬了下脑袋,见主人压根没看它这边,临时配角没人权,不,连狗权都没有,于是委屈地趴了回去。
楚灵均“啧”了一声,“贝女士,你要是想我就直说,我可以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去让你看一眼,不收费。”
贝珂收了浮夸的表情和语气,“好好好,我承认,做了这么久的空巢少妇,我心里特别寂寞,特别缺爱,急需我的儿子搬回来。”
少妇?还老妪呢!
“少来!等我搬回去,你就每天想见孙子了。我在这住得很舒心,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没事的话挂了,忙着呢!”
“怎么没事?你住得是舒心了,话话可不一定。”
楚灵均皱眉,听出老大的不对劲来,他了解他亲娘,绝对是巴不得他在喻意这定居,回家才叫度假,最好是直接造出个人来,回去就上户口。
反常,绝对反常!
他问:“怎么,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哪的话?是我觉得你一直住在话话那,总归不是办法。”
“挂、了!”
楚灵均利索地收了线,把腿搁回地上,起身,直奔喻意房间。
“我说你怎么回——”后头跟着的“事”字硬生生梗在喉间,楚少爷喉结一滚,从哪来回了哪去。
这、这这女人怎么换衣服都不锁门?
喻意也是没料到楚灵均会在这个当口闯进来,两人都算得上重视私隐的人,平时轻易不会进对方的房间,好在她上身还套了件背心。
“什么怎么回事?”喻意拿起床上的睡袍套在身上,淡定地转过身。
楚灵均记起正事来,不过这会气势已经弱了泰半,“你装什么傻?你要是想我搬出去,明说就行,往贝女士面前告什么状?”
她微愕,也是没料到贝姨的动作这么快。
“我没告状。”
“你没告状,可是我妈让我搬回去?!”
“你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
她轻描淡写一句,逼得楚灵均怒上心头。
他真是受!够!了!
他转身回房,正巧,书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都没看,接起:“急什么,测试报告晚上发你,求人做事,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吃什么炸/药,就算吃炸/药也是跟董存瑞一样举着去炸碉堡!”稍顿,“对了,你上次不是说给我找了套房子?在哪,我今晚要住!”
“住你那?你对我企图这么明显,一个月一次告白,你让我住你那?”楚灵均冷哼一声,“难怪说自己是水做的,你把水都装脑子里,藏这么深,我怎么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