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卫家人丁不旺，剩下的就该更拧成一股绳，姐姐妹妹，兄弟叔侄的，那就是骨肉至亲，只有护着你帮着你的，是你最大的倚靠，等你以后出嫁了就会明白的。”
不！她现在就明白。
上辈子她已经嫁过一次，洞房花烛夜就被人丢下，抢人的正是她的骨肉至亲！
若不是朱瑞重叛乱，在那偏僻的西厢房抓住了衣衫不整的李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夫君，居然在和自己成亲之夜先去做了一回别人的新郎！
想到这里，卫宝珠最后的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若卫萱早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对李晟有意，她根本不会和她抢，可恨她却为了让李晟登上太子之位，帮着骗她哄她。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把她当姐妹！
“哎呀，天家富贵，娇娇是个福气大的，哪里需要我们这些人指点？”
葛琴阴阳怪气道，“哪像我们萱儿倒霉没投到我肚子里，没个好姨母为她撑腰。”
“够了！你就少说几句吧！”
卫老夫人终于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看向卫宝珠怒道，“你若不想跪就别跪了，我老婆子也受你这贵人不起，只有一件事，若你还认我是你祖母，就答应我去办到。”
“祖母请讲。”
卫宝珠垂下眼，不听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果然，卫老夫人语气生硬道，“你去跟皇后娘娘求个情，今年的宫宴还是让你堂姐参加，她如今已经十七，正是看人家的好时候，万万不能被上次那件事给耽误了。”
所以，娘娘开口让她参宴就证明原谅了她？
卫宝珠心中冷哼，想得倒很好，只可惜注定不能让她们如愿了。
“还有一重。”
三婶婶笑着解释，“我都打听过了，今年的贵女中没有特别出色的，明年又撞上你及笄参宴，萱姐儿也就只剩今年这个机会可以拿玉冠了。”
每年宴会最后一日，都会由帝后选出最优秀的少年男女赐予金弓玉冠，以示嘉许，而他们会成为当年最热门的求亲人选，女子甚至有嫁入皇家成为皇子正妃的先例，因此每年都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前年是李国公家的孙女，去年是宰相的三女儿，今年卫萱真没有什么竞争力特别大的对手，也难怪她这么着急。
“大家都是亲戚，萱姐儿嫁得好了，你这个妹妹也脸上有光。”
三婶婶笑，“所以这个玉冠事关重要，娇娇，三婶婶还想求你，能不能把我家那两个不争气的丫头也带上，一方面让她们长长见识，另一方面也可以帮萱姐儿一把。”
“我也要去！”
卫潇忙喊道，“我还从来没进过宫呢！”
她们以为这是逛菜市场呢……
卫宝珠目光奇异，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们的贪心，看这形势，她们是恨不得自己把全家的姑娘都给捎上吧！
“宝珠丫头，事关你姐姐终身，你伯娘婶婶又难得求你一次，难道这点小忙还要犹豫不成？”
卫老夫人沉下脸，“我老婆子不敢质疑皇后娘娘的教导，或许，要我这个当祖母的跪下求你？”
她竟然如此逼她！
若真如此，她的名声脸面还要不要？连带皇后姨母也会受人指点！
卫宝珠心中恼怒，卫萱却微微一笑，总算出了口郁气。
但很快地，卫宝珠就抬起眼，神色平静道，“祖母这话真是让孙女儿无地自容，您的吩咐，我又怎敢不从？”
还没等堂中女人们放下心来，她又笑了笑，“只是我有心帮忙也无能为力，皇后娘娘出宫祈福，如今人已在城外西山妙法寺了。”
什么！？
卫萱的笑意僵在了唇边，听得那边继续道，“所以现在已经太迟了，不如让大伯父去求求皇上？或许能更快一些。”
她爹只是一个从五品，哪里来的本事去求皇上！
卫萱恨极，竟硬生生折断了自己的指甲，那边的卫宝珠却是笑得娇又甜，“聊了这么久，祖母也该累了，孙女儿就不再继续打扰，对了，之前陛下赏了一支千年老参，待会儿就让人给祖母送来补身体，也算是孙女儿的一点儿孝心。”
一屋子人眼看着她行礼走了出去，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卫老夫人才猛地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摔了出去，散了满地的碎片。
“忤逆女！”
卫宝珠心情很好，一出了琼雪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痛快极了。
既然两辈子的忍气吞声都换不来她们的亲情，还不如就这样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只是大伯父和堂哥卫勋那里……
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定得想办法应对三年之后的那场危机。
不过现在，还是皇后姨母的事要紧。
回到院子，明苏已带着人在那里，一见她便道，“娇娇，娘先去妙法寺一趟。”
第10章 绿蕊
“我也去。”
卫宝珠连忙道，“阿娘，我也很担心姨母。”
“你得留下。”
明苏道，“马上就是宫中大宴，你姨母这一走肯定是没办法回来主持，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你多盯着点儿，有什么就派人来通知我们。”
“……好吧！”
卫宝珠有些泄气，但知道母亲说得也对，姨母本就因为她的事跟陛下闹了不愉快，这回还干脆避出宫去连大宴也不回来，陛下不知就里，肯定心中窝火，她得想办法化解一二才行。
“你也别想太多，该玩的时候就好好玩，一切有娘在呢！”
明苏爱怜地为她整了整衣领，“别担心，你姨母不会有事的。”
卫宝珠眼眶一红，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道，“阿娘，我真的好爱你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
许久没有感受到女儿的依赖，明苏又好笑又感动，轻拍她的后背哄道，“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阿娘也爱你啊……”
她知道。
她就是知道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前世，娘亲就是为了她不受钳制而自尽，今生，她绝不能让悲剧再一次发生！
“看着点你二哥，别让他又烧了人家姑娘的裙子。”
明苏道，“他呀也不知道像谁，总是毛毛躁躁的，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稳重起来。”
当卫家大房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
卫宝珠忍住眼泪低低应了一声，至少现在的他还是那样无忧无虑，整天飞扬快活的跟着太子上蹿下跳，挨尽了长辈们的责骂。
“放心吧。”
明苏叹了口气，轻拍她的手，“这一次回来感觉你真的像是长大了不少，我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啊！”
明苏当天就带着下人们走了，府中人也只以为主母是去庄子查账，并不知道她竟是去了西山皇后娘娘那里。
府里的那些婶婶伯娘没再来烦她，甚至连老夫人也称病免了她的请安，卫宝珠在家中的日子前所未有的轻松了起来，她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以前那么喜欢呆在宫里，一方面的确是想陪伴皇后姨母，另一方面却也是想避开这些人。
原来，她从以前就感觉不到她们的善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们。
宫中大宴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卫宝珠也接到了进宫的旨意，她心里惦记着姨母不在的事情，不知道皇上是否因此而生气，于是千求万求让卫二哥去打听一番，谁知道当日就有一个人不放心地过来。
李炽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落日的余晖洒在卫家的院子里，四周一片郁郁葱葱，姹紫嫣红，卫国公夫人据说爱花，往日里皇后姐姐也多有赏赐宫中名品，因此才能有这样一幕好景色。
于他而言，这是难得能透口气的时候，临近大宴，他这个储君要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好不容易昨日一宿未睡才稍稍腾出这点闲暇空隙来。
“二哥，你带我见谁啊！”
熟悉的娇嗔响起，他手心一紧，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玉佩，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过去的视线猛然凝住。
披着夕阳的金辉走过来的少女是他此生唯一见过的绝丽，肤色如雪，乌发如云，因为在自己家中，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家常襦裙，头戴几支珠花，整个人看上去柔和得似在发光。
“太……太子哥哥？”
卫宝珠惊得立刻转身，一边用力掐自己哥哥一把，羞恼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就这样出来的，衣服都没换，太丢脸了！”
"我妹妹怎么样都好看。"
卫燎不以为然，“谁要不这样认为，那就是他瞎了眼，太子也一样！”
卫宝珠无语，她知道自家二哥跟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没大没小惯了，但这话也太失礼了，怪不得太傅要罚他。
“不过……”
卫燎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喊他太子哥哥的？以前不都是殿下吗？”
“姨母说，他也算我表兄。”
卫宝珠窘迫，“你别扯七扯八了，我先去换件衣服。”
“哎，别去了。”
卫燎忙拉住她，“他好不容易才抽空过来的，有什么你就快问吧，待会儿他还有好多事呢！”顿了顿，他又小声道，“反正是表兄嘛，也算是自家人。”
什么嘛！
卫宝珠瞪了他一眼，到底不甘不愿地被他拉着转身，行了一礼道，“太子哥哥安好。”脸上却腾起了两团红云，越发显得人比花娇。
“嗯。”
李炽肃冷着脸，顿了顿又道，“听说你有事情要问？”
“……是。”
卫宝珠小小声，“明日就是大宴花会，姨母没有回来，陛下他……”
“你放心，虽然恼怒，但他早习惯了。”
李炽淡淡道，“所以，已下旨朱贵妃暂代母后主持这回大宴。”
“怎么这样……”
卫宝珠懊恼，片刻之后也意识到没有其他办法，不由得沮丧了下来。
“比起……这个，我们现在更该担心的是母后的身体。”
李炽握住了想要伸出去安慰的手指，轻咳一声放到了后背，“你是怎么想的？”
“阿娘已经去妙法寺了，说尽力劝下。”
卫宝珠咬唇，“等大宴过后，我也会立刻赶过去，怎么样都要让姨母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也好。”
李炽到底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你先试一试，如果不行也只能告诉陛下，他们之间误会已深，实在再经不起大的折腾了。”
“嗯。”
卫宝珠点了点头，抬头一不小心却正好看进了他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夕阳太过温暖美好，那往日里让她惧怕的沉冷消失不见，却多了一些让她胸口乱跳的东西。
“娇娇……”
李炽手指停在她的头发上，时间在这一瞬仿佛静止了，有风吹起了两人的头发，带来一种甜蜜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悄悄地在两人心底发酵。
“姑娘！！”
“求姑娘饶了我！！”
凄厉的女声打破了这一氛围，卫宝珠猛然回过神来，李炽也有些慌乱地收回自己的手指，将双手重新背在身后。
一个红衣的丫头猛然跪在了两人面前，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愈发显得那张脸小小的，清秀可怜，“奴婢知道错了，姑娘，求您看在我从小伺候您的份儿上，别把我嫁给那个农夫！”
卫宝珠瞪着她，又有些窘迫地看了看旁边的李炽，小声道，“太子哥哥，我要处理一下家事……”
“哦，好。”
李炽咳嗽一声，转身欲走，却冷不防被那丫头抱住了腿，“太子殿下，求您救救奴婢，您要走了，姑娘会打死我的!”
李炽皱眉，想要收回腿，那丫头却抱得太紧，欲踢开又觉得不好，这丫头到底是卫宝珠的贴身丫头，正左右为难时，却听她猛然道出一句，“太子殿下，奴婢有了三殿下的骨肉！”
瞬时间石破天惊，卫宝珠只觉得轰的一声从脸上红到了全身，却还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绿蕊此时也没有那么怕了，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一种鱼死网破，“奴婢怀了三殿下的骨肉，姑娘，这可是皇家子嗣，您不能把我嫁给别人。”
卫宝珠眼前一黑，她，她怎么敢？！她可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娇娇。”
李炽扶了她一把，伸腿将这个狂妄的丫头踢开，皱眉斥道，“胡言乱语！”
“殿下，奴婢绝没有说谎，您可以叫大夫来把脉，我，我肚子里的是皇家子嗣啊。”
绿蕊有些急，“三殿下对奴婢也有承诺的，不信您去问问。”
“住嘴！”
卫宝珠再也听不下去，出言喝止了她，她不敢看李炽的眼神，他平日里最讲规矩礼仪，这回该认为她是一个轻浮不规矩的女人了，以后恐怕会更厌恶自己。
这丫头好坏的心思，她故意在太子面前闹出来，就是笃定事关皇家骨血，太子不会不管！
“娇娇。”
李炽握住了她掐得死紧的手指，低声道，“松开，都流血了。”
卫宝珠怔怔低头，果然，今日指甲修得尖了一些，刚刚情绪激动下居然刺破了皮肤也毫无所觉。
“不怕，没事的。”
他低声道，一边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拭去血迹，再看向那丫头眼中已经毫无温度，“不过是一个丫头犯了失心疯罢了，你们还不堵了她的嘴拉下去？由得她在这里胡言乱语的么？”
两个追来的婆子连忙上前，刚刚碍于太子在不敢随便动手，此时哪里还会客气，直接用帕子塞了绿蕊的嘴拉下去，丝毫不顾她口口声声的有孕在身。
“……你能处理吗？”
李炽低头查看她的伤口，眼中隐隐藏着怒气，“何必为了一个丫头伤着自己？不管什么都有解决的法子。”
卫宝珠擦了把眼泪，刚事情来得突然，她也不知道李炽会作何反应，毕竟那可是他亲弟弟的子嗣，怎么可能当做没事发生？他们卫家也不敢随便处理。
可是若让事情爆出去，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李炽当然也明白她的顾虑，叹了口气道，“不然，你把这丫头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