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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尔欢颜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6(1 / 2)

悦颜精疲力竭地想。

悦颜在床上躺了一天。

这一天里体温上下起伏,反倒逼出了一身的汗。中午悦颜吃了点郭姝带回来的粥和退烧药,又睡了一觉,睡到下午被一阵说话声吵醒。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天色仍阴,室内光线暗沉,看不出具体时间。

韩玲在下面用方言跟谁打电话,语速很快,跟吵架一样:“我没钱,真的没钱,你别逼我了……我能拿的出来早拿出来了,借?你让我跟谁去借?”

温度下去后,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悦颜茫然地坐起,被子从身上滑下去,她呆呆地环顾四周,头发蓬乱。

韩玲讲着电话边抬头:“好了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舍友都被我吵醒了。”

挂掉电话,她面有歉意:“悦颜,是不是吵到你了?”

悦颜摇摇头,嗓音发哑:“静静和郭姝她们呢?”

韩玲随意掠了一眼:“可能去社团了吧。”

“你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手机没电了很久,悦颜爬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电充上,微信上攒了很多未读信息,悦颜拣了几条重要的回,没一会儿手机响起,她看一看,按下接听。

“曹彬。”

韩玲动作微停,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扫了一眼。

“好多了。”

“不用了,谢谢,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我待会儿下来拿。”

几句话讲完,电话时长没超过一分钟。

悦颜从衣柜找了一件羽绒服,换掉身上的睡衣,韩玲靠着书桌看手机,一副闲聊的口吻:“曹彬找你啊?”

“嗯,上次问他借了点四级的考试资料。”

她换了双雪地靴,又从衣柜里拎只纸袋出来,匆匆带上门下去。

宿舍就剩韩玲一个。

脸上的笑才彻底挂不住。她环视宿舍一圈,目光停在悦颜的床位,眼神渐渐变的轻蔑。床下是书桌,桌上放着笔记本、耳机和镜子,镜子旁一个亚克力的透明收纳架,摆着瓶瓶罐罐的护肤品。韩玲的手指像跳舞一样从那些瓶瓶罐罐上划过,停住,挑出一罐最贵的精华,扫了眼四周围,宿舍就她一个,她放心地往手心按了两泵,打着小圈揉开,轻拍在自己脸侧。

等做完这些,韩玲哼着歌把瓶子放回老地方,又熟练地调整豁口到拿之前的角度。

嘴里轻轻地说:“就给你个小小的教训咯。”

悦颜还没上来,郭姝和郭静静两个先有说有笑地从外面回来。韩玲正在电脑前看兼职信息,听到推门声笑着回头:“你们回来了。”

郭姝先看悦颜的床:“悦颜人呢?”

韩玲说:“有人找她出去了。你们来的路上没碰到她啊?”

“没啊,谁找她?”

韩玲笑了笑:“不知道诶,好像是个男生。”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大病初愈后的悦颜整个瘦了一圈,下颌削尖,她五官本来就秀气,眼下瘦到不能再瘦,反而多了一层楚楚可怜的美感。

来班里打听她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也不是真打算跟悦颜谈,就金融班一干土土呆呆的女生中间突然多出一抹亮色,总能引来些惊艳的目光。

十几岁的小女生,思想大多封建保守。同寝的几个女生表面上都不说什么,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看法。

期中学校体检,生活委员领来了全班的体检单,偏偏拉下她们四个,生活委员推三阻四不肯再去——再跑一趟体育馆谁都不愿意。班里男生住北区,离得体育馆还近一些,韩玲找男生帮忙,群里喊了半天,也没人搭理。悦颜看不下去,说:“还是我去拿吧。”话音刚落,一个叫谭海镇的男生冒泡,圈了班里另一个男同学:“楠仔,你不要去打球吗?给我们班女生带下呗。”林楠一口说好。拿到不算,还特地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打电话让悦颜下去。郭静静还开玩笑说是悦颜的魅力大,谭冰山都能被她给融化。

女生们似乎一听一过,谁都没往心里去。

之后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两次。

班里男生似乎都挺待见悦颜的,她长的不错是一方面。她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也是重要原因,跟人交往不扭捏,相处起来就很舒服。

同性的敌意往往来自于这些小小的细节。

英语课老师布置了一项期中小作业,做一个国家风土人情的PPT讲解,由班里同学自由给分,最后成绩计入期末总分的百分之二十。韩玲碰巧跟悦颜撞上一个国家,讲的都是具有“北欧雪国”之称的瑞典。客观来说,论内容的详实、插图的精美程度,悦颜做的略逊于韩玲,但是她用了一个讨巧的渲染技术,把简单的PPT效果做得美轮美奂,配上她纯正的美式发音,甜美可人的笑容,在展示这一环节迅速把韩玲比了下去。

最后结果出来,女生们还能做到客观给分,男生们纷纷一边倒地偏向悦颜。

这关系到学期末的国奖评选,韩玲脸色当时就变了,下完课还跑去跟英语老师据理力争,但是有什么办法,分是学生自己给出来的。

也是这一次,韩玲彻底在心里跟悦颜结下了梁子。

人都是这样的,当你对一个人产生敌意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用客观的方式来评价这个人。

在韩玲的眼里,悦颜的好脾气成了拍马屁,她背山寨包是为了炫富,她对男生客气就是轻浮。她生了要赢悦颜的心,于是暗中较劲,观察悦颜的一举一动,又拿自己跟她比,并不觉得自己就比对方差在哪里。

越是年纪小,越把自尊自爱看得比天高。

成绩、人脉、交际能力,门门都压悦颜一头不止,这些还不算,除开学校上课,韩玲还在外面找了好几份兼职,她自己养活自己,顺带还能接济家里。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

客观来说,这些确实都是悦颜不如她的地方。

男生之所以欣赏悦颜,无非就是因为她装,装清纯,装天真。她未必不会,只是不屑,越是不屑,就越不服气。

男生们流连于表面,从未想过深层次去挖掘。

就像曹彬,只看的到一个女生矫揉造作的外在,从不会仔细琢磨一个女生自尊自爱的内心。

她有完整的自尊,哪怕生活的恶意接踵而至,也并未被生活打压脊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优美的品质不足以吸引人的注意?

韩玲游疑犹豫。

自信犹如空穴来风,时间一长,就容易积毁销骨。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悦颜平时吃穿用度,记住牌子,再去淘宝找差不多的款式,渐渐的,也练出几分穿搭的心得。韩玲觉得郭静静说对了一件事,在她们这帮嫩出水的学生妹里,一只名牌包确实很难分出真假。

而她心高气傲,不屑于跟悦颜一样背只假包充门面,要背就背真的。她咬咬牙,用攒了几个月的生活费去专柜买了一只同款的小挎包,说是最便宜也花了韩玲大几千。但那种快意难以言喻,积攒了许久的窝囊气挥之一空,背上它的一瞬间,韩玲甚至感觉自己在想象里又战胜了悦颜一次。

离了象牙塔的孩子们急于改变自己,而有时候这种改变也是信念崩塌迈出的第一步。

第16章 准备当你男朋友。

包背回宿舍的那天,韩玲接到消息,悦颜的父亲出差路过南京,提前来给她过十八岁生日,让悦颜又惊喜又惆怅。一年过去了,十七岁生日仿佛还在昨天,没想到短短这一年却有这么多的改变。

吃饭地点定在市中心,悦颜最喜欢的一家外烩餐厅,靠承办生日会出名。韩玲才回来,就背着新包跟三个女生挤上去了市中心的出租车。

服务生将四个女生领进包厢,高志明笑脸相迎,这个中年父亲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既是慈父,也是商人。明明是给悦颜办的生日派对,却周到地准备了四份礼物。

一顿饭吃到八点,高志明把没吃完的蛋糕打包,开车送她们回去。

悦颜坐副驾驶座,因为高兴,一路上滔滔不绝。

三个女生挤后面,碍着有长辈在场,话都很少,韩玲靠边坐着,脸冲窗外,手下的新包像在发烫,灼得眼眶微热。

郭姝挤在正当中,手规规矩矩地放膝盖上,小声问:“悦颜,你家做生意的啊?”

悦颜说:“我爸爸就是卖衣服的。”

高志明把持着方向盘,听到这里微微笑了下。他想到女儿很小的时候,别人问她爸爸干什么的。她说爸爸是开会的。妈妈呢?妈妈是逛街的。

明明还黏着他叫爸爸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大了,听着车里那些年轻的说笑声,高志明深深地感觉自己是老了。

车在正门登记过后,一路开进学校,停在女生宿舍楼下。

女生们鱼贯下车,一个比一个礼貌,恭恭敬敬地说叔叔再见。

高志明拿着车钥匙下来,叫住走在最后的悦颜:“颜颜,你的学校我没来过,你陪爸爸逛逛。”

悦颜点点头。

上楼这一路谁都没有说话。

心底那些微妙的尴尬,不提也不罢。

等回到宿舍,郭姝和郭静静先缓过来,放下包后迫不及待地拆了高志明送的礼物,一瓶30ml的香奈儿香水,两人试喷了喷,广藿香的后调经久不散。去淘宝查了价格,没想到小小一瓶竟然这么贵。郭姝福至心灵,又叫郭静静去查上次生日悦颜送的袜子,宿舍网信号不行,等页面缓冲竟然等了十几秒。心里多少已经猜到,等看到价格那瞬间,女生们还是叫出了声音。

这期间韩玲坐在桌边,不发一言。

很多东西是无需言明的,比如阶级,比如差距,比如那瓶30ml的香水,比如那八百一双的袜子。

这顿饭她食不下咽。

在她暗暗比较、洋洋得意时,高悦颜坐拥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无穷无尽的宠爱,以及无休无止的物质关怀。

这种发现仿佛当头一棒,打得她痛不欲生。

看到高志明,韩玲就想到自己的父亲。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靠土地每年微薄的收成养活他们兄妹三个,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城市是南京,来送她上大学。她从来不觉得拥有这样的父亲是多么丢脸的事,甚至于高中作文里,她还不止一次用深情笔触歌颂过她无私奉献的父亲。

但是,如果能够选择,韩玲可耻地发现,她还是会想要高志明这样的人做她的爸爸,派头十足的中年男子,能说会道,风度翩翩,无论他有多少子女,都可以让她得到最好的教育。

对多子女家庭的孩子而言,世上最残酷的比较不是来自独生子女,而是同有兄弟姊妹,她依然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生日蛋糕上,用奶油写的“我最爱的小公主”就是铁证。

这些发现打的她脸一阵阵抽痛。

心里仿佛百鬼夜行,不能自已,她一度以为高悦颜有跟自己一样糟糕的家庭环境,所以她内心平衡,甚至略有同情,而当她发现不是时,她难受地要死。为这种比较难受,为自己的选择难受。所有既定的价值观在那个夜晚被捏得粉碎,十多年信仰的努力勤奋在此刻变得像笑话一样。

这些偏执的念头无限疯长,心底灰尘四溢。

雾可以散去,但灰不行。

依旧热闹的大学校园里,这个点还有骑着自行车下自习的学生,下坡的时候蹬得飞快,咻的一声从这对父女身边骑过。

他们从南区一直散到湖心亭,一路上聊了很多,话题在最后被这个父亲“别有用心”地引到沈子桥身上。

“回来后,还跟子桥有联系吗?”

悦颜声音轻轻的,低下头去,看不到她脸上什么表情。

“没有。”

“那他有来找过你吗?”

“爸爸,”她抬起头,月光下的这一眼让高志明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真的是长大了,眼里不再有孩童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清澈,清澈中多了些像云雾一样、难以形容的愁绪,她说,“我们不要提他了,您放心吧,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高志明心底一阵触痛,女儿变成这样,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但长痛不如短痛,他坚信等悦颜再大一些,她会感谢自己。

这是为人父母者必定要经受的误会。

“颜颜,如果说爸爸很高兴,你不要生爸爸的气,”高志明长松口气,“但这是爸爸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悦颜跟爸爸撒了一个小谎。

她说沈子桥没有联系过自己,但并不是这样,沈子桥最后一次回杭州后,她接到过他打来的电话,在很深的夜里,他喝了点酒,话说的颠三倒四,有些是他们高中的事,有些是他们小时候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崭新地像昨天,又陈旧地像上辈子活过一遍。

挂了后,悦颜担心他出事,又拨过去。这一次他没有接。

可能是看到了未接来电,隔天他打过来,问她什么事。语气冷漠疏离。

悦颜就算有再多担心他的话,也被这种语气给按了回去。她没提昨天的事,就说是自己按错了。

他嗯了一声,停了停,又开口:“高悦颜,有人追我。”

沈子桥声音很冷,跟他接下来说的话一点不搭:“她追了我很久,挺漂亮的一个女生,性格也很温柔。高悦颜,大家都不是傻瓜,玩得来就一起玩,玩不来就一拍两散。我有的是人追,不是找不到女朋友硬赖上你了,明白吗?”

她鼻腔痛得要命,点完头才发现他看不到,然后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呼吸骤然一沉,又冷冷一声:“你特么嗯个屁。”

把话放得这么狠的一个男生,做出来的事却不像他说的那么干脆。

确实有女生追他,还跑到他们上课的教室告白。

他对她的印象不深,再坦诚点,他对她一点印象没有。

女生一步步提示,直到细化到那个苹果4手机贵不贵的问题上,沈子桥才想起那个口香糖广告女主角。长得超正,就是牙齿不够白,这跟从小到大的习惯有关,李惠芬定时会带他们去看牙医,所以悦颜的牙齿就是又齐又白。

每次女生一笑,沈子桥的目光总不由自主落到那上面,心里跟着犯堵,也说不清楚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悦颜。

于是没谈成。

后来陆陆续续接触过几个,长得都还不错,可沈子桥这人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总能挑出对方这里那里的一些小毛病,找各种理由把人给拒绝。

审美也会跟着人一起长大。他眼光高,看着花心,但其实越来越挑。

快期末的时候徐攀回了趟杭州,在微信上找他,说想去他的学校参观参观。他念了个理工类的一本院校,前身是化工类学院,80年代从宁波迁址,并入今天的省属分校。学校不大,但是划进来几处4A级景点,每年都会吸引不少外地来杭旅游的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