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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欲》TXT全集下载_13(1 / 2)

“只不过什么?”

良齐垂下眼,低声道,“只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等回京以后,我想去拜访一下徐侯,有些陈年旧事,想向他老人家打听打听.....”

张文是在临近夜里醒来的,他先是被地砖透出的凉意冰了个四肢酸痛,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在一片黑乎乎中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炸开的头痛,离家出走的意识这才慢慢回笼,弄清了今夕何夕。

也弄清了他被人在一天内连续撂倒两次,居然还都没看清是谁!

一股子快要冲破天灵盖儿的愤懑腾升而起,张文本能的想要撑地站起来——但却没能成功,床单还缠在他身上,可怜的小侯爷现在仍然是根七扭八歪的藤。

那日夜晚,据许多府衙的官兵说,从没听见一个人的叫声能像张小侯爷那样凄厉激烈。

沈轻被安排在一户尚存的农家偏院儿里,良齐怕殃及到她,特意选了这么个僻静不易察觉的地方。

只不过这方正大的城里还有许多事,要分派灾银,重建市井建筑,合理安排流民,搭建临时窝棚......从上到下都是他河道总督的事儿。

所以花前月下小别胜新婚什么的,也都没有出现。

何况中间还横亘着一个世子,沈轻自知某些地方理亏,但又无法主动提起,兀自坐在一处尴尬地抠起桌子来。

那块无辜的木头噼里啪啦的开始掉渣儿,这有些孩子气的逃避方式震的良齐哑然失笑。

关于徐晏青,他的确烦得不行。虽然二人短暂达成了同盟之约,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倒不如说,是良齐踏入官场之前就已经计划好的事。

徐家必须要为自己所用,这是他在朝中的第一块根基,也是揭开当年真相的第一把钥匙。虽然中间有些意料之外的插曲,但事情好在是成了。

除了沈轻......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但也只有沈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的。

二人打小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同样经过了颠沛流离的幼年,在日渐相处中咂摸出了另外一份惺惺相惜与相依为命。这种特殊的感情,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就能拆的散的,所以良齐一直相信她。

他踱步走近了,抬手握住了沈轻作怪的爪子,拯救了半死不活的桌角,低声道,“丫头......我呆不了多久,你理理我好不好?”

听上去难得有些软。

一瞬间,沈轻几乎模糊了眼眶。多日来的委屈、担心和一直紧绷的神经被一句许久未闻的“丫头”击得支离破碎,强撑在身外的坚强像破开的龟壳,终是露出了里面柔嫩的近乎有些透明的软肉。

她忽地扑进良齐怀里,紧紧搂住了那人不甚宽阔的脊背。

良齐差点儿被她砸了个踉跄,稳住身形后慢慢觉出了少女微微发颤的肩。想必一路受了诸多委屈,一时间难以自持了。

他软下了心,慢慢抬手扣住了沈轻的后脑,一下一下抚着泼墨的长发,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任性。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一路上危机四伏,你身边又没个人,万一那徐晏青是个坏的,对你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丫头,你想让我跟着去死吗?”

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字触了丫头的神经,良齐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僵了一下,随即一张落满眼泪的脸缓缓抬了起来。

沈轻瞳孔微红,眼底漫着晶莹的光,像颗剔透的玉沉在温水里,叫人移不开眼。

她什么都没说,只用一种猫儿似的眼看着良齐,看的他整个人都塌了下去——塌在温柔乡里,连骨头都一齐酥了。

良齐几乎是本能的俯下了身,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捧起她的脸颊,略带霸道地吻上了少女微涩的唇。

二人虽然早已私定过终身,但这种实实在在的亲吻却是头一遭。

良齐的舌尖湿润滚烫,慢慢描着她的唇线,在沈轻怔愣时轻轻一咬,少女吃痛,本能地薄唇轻启——

下一刻,良齐猛地探了进去,攻城略地,急风骤雨般的席卷了整个柔软之地。直到沈轻喘不过气的“唔”了一声,他才舍不得似的放开了手。

“丫头.....”良齐将额头抵在她的前额上,沉沉地呼了口气,压下心中升起的那股子躁动不安的血气,哑着声音道,“对不起,我应该.....我走的时候应该带着你。”

沈轻脸上的泪还未干,刚又被吻的似乎在云端上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圈儿,这会子感觉脚还没落地,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一时间居然没太听懂良齐在说什么,只是透过朦胧的眼,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的。

她很想反驳,不是你的错,是自己太过任性。任性到以身犯险,任性到身受重伤,任性到......被迫承受徐晏青为自己治伤。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那天晚上的事像根锋利的刺,狠狠扎在沈轻心里。

她不敢告诉良齐,不敢一吐为快,甚至不敢让良齐发现胸口的伤。

因为她不知该作何解释。

她相信世子的人品,但良齐会相信吗?从今往后,她二人还能像眼下似的亲近吗?

沈轻紧紧抠着掌心,划出道道红印。

良齐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放轻声音哄道,“我去去就回,好么?外面已经派人把守好了,丫头乖乖呆好,等我回来。”

沈轻踌躇着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自然没有看见良齐刚转过身后瞬间冷下来的一张脸。

第35章 破裂

昨夜, 怒极了的张小侯爷踹碎了府衙整个儿内院的门。在一众官兵手无足措恛惶不安时河道总督良齐终于匆匆赶到,几乎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豫州巡抚吕禄吕大人——只是官压一级压死人, 良齐笑眯眯地将吕禄拦在院外, 顺手把一干赈灾的杂事统统交与他, 美名其曰“吕大人经验丰富, 我等望尘莫及仍需学习”, 不动声色地将安抚张文的任务留给了自己。

小侯爷在府衙内被人打晕又捆成了粽子, 这事儿可不小。由良齐牵头, 张文亲自率兵,一寸一寸的把豫州的土地翻了个遍。然而满地除了惊俱交加的灾民和小心翼翼监工的官员以外,毛都没翻出来。

“他娘的!”府衙内院中,张文一脚踢烂了院内的葡萄藤架,木屑翻飞,发出令人胆寒的断裂声。

他目眦欲裂, 气成了根火红的筷子。

“小侯爷息怒, ”良齐朝甲兆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静悄悄地招呼一干护院的官兵退了出去, 将内院空了出来。

“到底是谁!!”张文愤懑当胸,丝毫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良齐眼睫轻轻一垂, 心说时机到了, 上前一步道,“小侯爷息怒,下官陪您追查了这么久, 心中或许已有了些头绪,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文此时就像个溺水的人,越是寻不到罪魁祸首越是烦闷积压,如同水漫胸口,只觉郁结难吐。而良齐的话无疑是给他递了根浮木,伸手上前去抓简直就是下意识的事。

闻言他喝斥道,“你快说!无论有什么想法,统统给老子说出来!”

良齐面无表情地给出了第一道陷阱,“首先,下官觉得,小侯爷您执掌一方兵权,正统袭爵。别说在这小小的豫州城内,就算是在天子脚下长安禁中,也没有几人胆敢对您下手。所以此人的身份,或者说他背后人的身份必不简单,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的三教九流。”

他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落地成钉,怒火中烧的张文不自觉便被他语气里的慷慨激昂吸引了,顺着良齐给的思路想了下去,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在理,不由道,“嗯....你说的对,继续!”

良齐嘴边勾出抹笑,福礼接着道,“再者,小侯爷您自幼习武,又有亲兵护卫。行凶之人能在不引起骚动的情况下接连放倒你们三人,可见其武艺高强,犹在您之上。”

他这句多半是些废话,但却点通了小侯爷被怒火烧成一锅浆糊的脑子。

对啊,张文暗自想到,当时内院里只有他一家,其余众位官员皆在前堂分发灾银。照此看,那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他甚少来豫州,又怎会在当地结过什么仇怨?

良齐见他脸色变了,趁热打铁道,“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人明明可以取走小侯爷的性命,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将您打晕捆了起来,种种迹象看来,不像是来寻仇,倒像是......像是......”

张文见他在关键的地方吞吞吐吐,不由抓心挠肝,当即怒道,“像是什么?!你赶快说!要不然,我第一个就要你的命!”

“侯爷恕罪!”良齐眨眨眼,睁眼说瞎话的祭出了最后一剂猛药,“下官只是觉得,这像是给您的一个警告。”

张文一愣,警告?

对啊!打了他一顿,又不要他的命,只是让他吃些苦头,这不是警告是什么?

既然豫州城内没有他的仇家,那只能是来自长安。

来自长安,又有凌驾于他之上的手下......

张文微微一凛,脸色霎时变了!

是周璁!

除了周首辅,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他额角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关。

周璁是想警告自己老实点儿一切都尽在他掌握吗?!

可笑!

周首辅,您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当真以为我张文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吗?!

小侯爷刚理出点清明的脑子又被怒火冲散,他长条窄瘦的身体本就装不进多少弯弯绕绕的敏锐心思。被良齐三言两语的一挑拨瞬间炸开了花,只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长安去当面剁了周璁。

张文怒气冲冲地从内院急步走过,大声招呼了亲兵列队,打算直接离开豫州。

这可急坏了吕禄,他撩起官服小跑过来低声道,“小侯爷,您这....您这是要去哪儿!下官还未曾.....”

“你给我闭嘴!”张文现在恨极了打他闷棍的周首辅,连带着殃及了满池子的一伙鱼。

可怜吕大人被训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揣着一脸懵目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小侯爷。

以至于再一次错失了互通消息的机会。

假若张文没那么一根筋,或是吕禄能跟他搭上话儿,二人稍一合计便能觉出些不对来。再等到京中的消息传到于此,恐怕事情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颠三倒四。

第到那时,良齐与徐晏青或许就会变成瓮中的一只鳖,豫州城内的一缕魂了。

可事事无常,指尖流沙,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就像现在,张文的袖摆从吕禄眼前闪过,吕大人愣神的功夫那抹向生的光已经稍纵即逝了。

良齐沉默地站在墙角,阴影为他整个人罩上了一层半明半暗的光。

早春将过,湿漉漉的豫州终于终于迎来了第一缕夏阳。

满地河沙尽数退去,疲惫破败的城镇缓缓苏醒,连日来被天灾被人祸扒了一层又一层皮的百姓也终于挺直了脊背。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看似命如草芥,一阵风也能刮的东倒西歪。实则骨子里那点不屈不挠全用在了抗争上,与命途多舛做抗争,也与天下不公做抗争。只要这片土地仍在,那无论遭遇怎样的惊天巨变,等来年春风一吹,又能重新缓上口气儿来。

此时此刻,府衙斜方巷子内一小小民户中,有一人正兀自坐在院内的矮几上沉沉地望着天。

前些日子,沈轻一直在东躲西藏,与暴怒的张文做周旋。好在现如今一切已然尘埃落定,豫州这一趟,再不会有什么能威胁到良齐了。

她抬手抚了抚胸口的伤,幽幽地叹了口气。缠绕的白布条犹在,之前借着隐于民的托词得以继续穿着宽大的粗布麻衣,可等回到了长安呢?又该怎么办?

此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喜的尖叫。

“小姐!”

沈轻蓦地一愣,旋即猛然回头。

金枣狼狈不堪地站在门外,习惯了云淡风轻的一张脸罕见的露出一抹山崩地裂。

她也穿着如出一辙的寻常麻衣,头发微微有些散乱,苍白的脸上划有道道血痂,手上也缠着厚厚的一层白布。显然这一路,金枣走的并不顺利。

沈轻三步并两步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前前后后将人看了三圈直到确认她真没缺胳膊少腿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沈轻将人带进院,又去沏了满满一壶热茶放在桌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不是还有徐晏青的亲兵吗?”

金枣慢慢呷了口茶,待暖流循遍全身,一颗连日紧紧吊着的心方才落了地,将那日夜晚二人被迫走散后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那时他们分散突围,并非没有追兵。只是黑夜漫漫,又巧逢阴云蔽月,他们这才追丢了刻意掩藏踪迹的徐晏青一行。

可剩下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金枣与两名亲兵共同杀出重围,正想寻找主子们的行踪时,偶然发现一直有人跟在身后,像是妄图通过他们寻找到徐世子。

几人无法,只能选择乔装混在人群中,想要甩脱他们。

“我们不敢明着找你们,偏是这样才错过了时机。”金枣抬眼注视着沈轻,脸上露出抹真心实意的笑来,“不过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胸口的箭伤怎么样了?”

沈轻苦笑一声,心说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日光灼灼,金枣的话骑着风,幽幽飘出了两扇四仰八叉敞开的木门,落在外头那人的耳朵里。

良齐直直地站着,收回了想要迈进去的脚。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眉心慢慢蹙起。

胸口的箭伤?

沈轻到豫州这么久了,一次也没有跟他提过箭伤,甚至对与徐晏青单独相处的这些日子都避而不谈。

良齐一开始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才不愿回忆起路上那些惊心动魄。

直到那天晚上。

那晚二人各有动容,情至深处本应一切都该水到渠成。

可估计连沈轻自己都没发现,她在良齐靠过来时,那一瞬间下意识的躲闪。

不仅是身体的躲闪,还有眼神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