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笼中之雀》TXT全集下载_6(1 / 2)

或许可以从教室把桌椅摞起来、爬上去,可她该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出去?

……可笑的是,当她萌生出这个想法后,害怕的并不是如果摔断了腿会有多疼。

而是害怕无力支付的医药费、因无法继续找兼职而失去的微薄收入,以及受伤后无人照料的生活会有多狼狈。

仰头对着窗户,看晚霞渐渐暗淡了,消退去。深深的黑色又渐渐吞没一切。

无人的教室里空荡而阴冷,即使打开灯也驱不散。

奚雀珂知道实验楼的楼道和走廊之间是设了门的,也就不期望谁在上下楼时会发现她。但她还是巴望着,巴望着后花园里会不会有巡逻的保安经过,注意到这个亮着灯的低层教室到底有多突兀……

发了很久呆,第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了。她抱着膝,将头深深埋在双臂间。

其实这种感觉很熟悉,只是被具象化了。

已经很久很久了。

就像深黑色的夜幕笼罩一切,无星亦无月,视线里的一切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条小船,在狂风暴雨中飘飘摇摇,脆弱得不堪一击,时刻都有可能被狂卷而来的巨浪所倾没。

这样茫茫无际的一片大海,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没有岸边的灯塔……只有惊涛骇浪的低吼。

……

“咚咚咚。”

头顶的脆响伴着身后门的微颤。

奚雀珂愕然抬头,相同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有人曲起手指、漫不经心地在门上叩了叩。

在第一节晚自习开始、度秒如年的20分钟后,惊讶和欣喜同时浮上心间。

奚雀珂慢慢起身,在冰凉坚硬的地上坐得双腿发麻。一边整理着裙子,一边透过门玻璃向外看,整个人一滞。

是苏野。

是她想了无数种可能都不被包含在内的人。

他很高,即使站得不近,门玻璃也只露出他脖颈到肩——尽管如此,奚雀珂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颈部线条十分流畅养眼,校服衬衫衣领整洁,一丝不苟得没有一缕褶皱。系着条黑底金线纹饰的领带,上面别一枚金质蓝宝石的领针。左手放下,是刚吸完一口烟,右手指了指斜上方。

奚雀珂明白他意思。

他指的是那扇唯一可能从这里逃出去的小窗。

可是……

她张张口,想说什么,苏野直接往那边走了。

奚雀珂于是不再废话。

相比被安宣关在这里到放学——如果她说话算话的话,然后看她一脸得意地把自己放出去,她更愿意不在苏野面前矫情。

实验楼二楼长长的走廊上,一片黑暗。只有一间教室亮着浅黄色的灯,光线透过玻璃缕缕地倾泻出来。

苏野站在那扇小窗下吸烟,神情意味不明,好像在安静地沉思。听教室里桌椅挪动,发出刺耳的“吱呀吱呀”声,然后是它们被搬动、摞放在一起的碰撞声,以及那似有若无、始终被克制着的喘息声。

最后“哗啦——”一下,头顶的小窗被打开。

他仰头,见奚雀珂从中探出一张泛着微红的小脸——刚才搬桌椅累的。

“……我跳下去么?”她第一次显得有些局促。

苏野挑了下眉,退后几步,伸出双手,左手指间还夹着那根烟。

她闭了闭眼,爬上小窗,上半身先探出去,长发洋洋洒洒地垂落下来。若从旁观角度看这幅场景,难免有些惊悚,苏野倒一直淡然。

一点点往外钻,重心终于落空,奚雀珂整个人落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下巴重重地磕在苏野肩膀上,整个人被他用双臂生生托住,听他在耳边闷哼一声,然后长长地喘出口气。

像此后无数个夜晚,与他在床上缠绵悱恻的尾声。

作者有话要说:好骚哇

☆、笼中之雀

“其实我不重吧。”奚雀珂从苏野身上下来,睇他一眼,以如此一句话打破她所认为有些尴尬的气氛。

苏野轻笑一声,也不答。那双狭长的眼里眼神很浅淡,此时带着些玩味,漫不经心地从上扫过来。

“我走了。”奚雀珂说。

但还没走出几步,听他在身后说:“不怕被老师记名?”

她脚步一滞,回头,微微歪着脸看他:“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苏野又不说话了,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个地方吧,课间再回去。”

晟铭查晚自习出勤并不严,部分同学甚至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去打篮球或泡图书馆。只是晟铭对表面工作要求很高,不允许课间有人在走廊或校区内随意走动。

奚雀珂抿了抿唇,视线里只剩下一个孤高的背影。

想了想,她还是跟上去了。

这是苏野第一次带她去天文楼。

天文楼在学校极其不起眼的后山上,偌大一座建筑还算气派,使用率却不高。有几间教室,更多的是会议室,供社团组织活动用。

苏野带她去了顶层的天文观测室。

奚雀珂一进门就有些怔愣,其整个穹顶为半圆,360度星空布景,星团与星云在周身运转,如同被真正的宇宙所环绕。

“看星星吗?”

奚雀珂闻声看向苏野,他正站在一台天文望远镜旁边。

她于是走过去,微微俯下身,站在其侧端对着镜头往里看。他却拍拍她肩膀,把她叫起来,一边帮她调试,一边告诉她:“这是折射式,观测没有色差,但得先调一下。”

“……噢。”奚雀珂也不懂,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小孩。

“好了。”他起身。

奚雀珂于是重新站过去、俯下身,马尾的长发垂落于面颊旁。没过一会儿,就忍不住隐隐激动地轻声说:“真的看到星星了,一个星球……”

“没了。”

苏野别着手,始终在一旁看她,露出笑意。

但她看不见,听他似是带着嘲弄地说:“因为地球在自转。”

“……我知道。”

“你看星星其实都在不停地跑。”

奚雀珂撇嘴:“别像跟小孩似地跟我说话。”又不熟。

苏野轻笑一声。

最后看累了,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满脑子还是刚才观测到的星云。

深黑色的极远处,是一片包裹众生、壮阔又浩瀚的灿烂。其实苏野说的也不错,动人的小星球永远在不知疲惫地奔跑着,像深沉大海里无数欢快的、闪闪发光的小生命体……那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发了会儿呆,心里又有了鲜活的情绪,奚雀珂问苏野几点了,才知道第二节晚自习已然过半。

一时有些气结——原来这里听不见铃声。

苏野却压根不在乎,慢慢从她一米外的位置处起身,站到操控台前,整座观测室的穹顶景象随着他的操控而变幻,最后定格在一颗深蓝色的大星球上。

整座星球都是海洋,景象徐徐转动,他们好像一起在水面上漂浮。黑不见底的宇宙万籁俱寂,只有耳边轻轻的水声,像沉潜在海底。

奚雀珂托着脸,看光年外的另一颗苍白色星球渐渐从视线中消失,听苏野说:“这是GJ1214b,表面四分之三都被深海覆盖。”

她这会儿没顶嘴嘲他——“你懂的真多”。

忽然觉得这样的气氛也挺好。

*

大课间离开天文楼,奚雀珂呼出口气,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快慰。

回到教学楼,从前门进班级,她在经过佟媛和冉淳座位时于心里轻哂。

即使是课间,两位也在埋头写作业,察觉到她进来却装作浑然不觉。不知道是真认为她没事,还是认为是她故意要翘晚自习——她之前从来没翘过的。

但想了想,奚雀珂又觉得算了,且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竟奢求起同学的关心来。

回到位置上,她没顾作业,先拿起手机给安宣发去条消息:[劝你早点去教室把桌椅给收拾好吧,不然第二天老师检查到,你也不好解释什么。]

那副场景,一看就知道是有人被逼无奈、要从里面逃出来。而安宣得意洋洋地告诉她——钥匙只有她那有。她自恃形象高洁,不怕自己控诉她的恶行,也会装无辜狡辩,但如果有确凿证据在,还是会有些影响。

安宣没回,奚雀珂补充:[麻烦把我没贴完的座号也贴好吧。如果我们班任务出错,我又这么晚回来,两位班长或许会对发生的事有所怀疑,你说是不是?]

两位可是亲眼见到她们最崇拜的学姐去亲自锁门的。

不得不说,安宣时时刻刻为了防止她截图费尽心机,先装模作样地回了句:[你发错人了吧?]

尔后才说出她真正想说的——[奚雀珂,你别自作聪明。]

就算被截出去,在外人眼里也是另一番意思。

奚雀珂没理,关了页面,认真复习起来。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空气中像流动着纯净的水。奚雀珂背着包,随浩浩荡荡的高三学子赶赴考场,从始至终没听说实验楼出任何差错,就知道昨天安宣嘴硬归嘴硬,还是心虚地照她说的去做了。

不禁抿唇一笑。

*

可欠着钱的拮据日子还是那么难熬。

周末的时候,奚雀珂把网店模特的任务完成了。是个私人很小众轻奢的牌子,据说聘有一个固定外籍模特,只是那个模特临时有事,老板娘才不得不“向外求援”。

尽管如此,她对奚雀珂感到十分惊艳,多次打听她的状况。

虽然机会难得,奚雀珂有胆觅私活,却没胆找两份固定工作,以“女大学生赚个外快”的说法搪塞过去,还给自己编了个法律专业,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不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

老板娘才悻悻然打消了念头,但依旧不断称赞她外表惊为天人,气质不输自己那个专业的外籍模特。

因为牌子极其小众,奚雀珂也不担心会掀起什么水花来,被公司捏住这个把柄。

但她没想到,自己没翻车,公司却先翻车了。

几日后,她在朋友圈看到一名同事发动态,拍了张公司大门紧锁的照片,配文——[老板跑路了???]

又在评论补充:[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另一名同事回复她:[宝贝群里说。]

奚雀珂也云里雾里,于是回到消息界面去看群。只见一群人果然已经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是公司出事了,这段时间先不活动,也别声张,避几天风头再说。]一最有名望的前辈说。

一众人于是更加沸腾了,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

就在奚雀珂继续下拉、也想一探究竟时,静音的手机忽然蹦出个来电显示。

看了一会儿,自习课上只能选择挂断,她在微信上找到那个熟悉的联系人,说明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并表示抱歉。

对方却说:[其实你是川洋公司的模特,对吧?]

沉默中,对方就当她默认:[对不起,虽然很看好你,但这次车展我们不能聘用你了,你再找其他活动吧。]

轻轻呼出口气,奚雀珂回复:[知道了,谢谢告知。]

不是因为她揽私活被发现,而是因为——她是川洋公司,也就是彭东海那公司里的模特。

真的出事了。

再次回到大群界面,已经是一种全然不同的心情。那位最有名望的前辈耐不住软磨硬泡,和大家交代出实情:[没发现有几个人今天一直没动静么?不知道谁举报了咱公司有暗娼,那几个同事已经被抓走了。这事干系重大,我觉得可能是上面惹到了什么人,所以嘴巴都紧点,走漏了风声可别找到我头上来!!]

[知道了知道了,绝对不跟任何人说!再说,说出去对我们名声也不好啊!]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立即附和。

同时惊讶不已:[我去,咱们公司不是正经公司么?什么时候混进鸡了?]

[老板不是可厉害了吗?这都没查出来?这么久相安无事,还是说一直压着……]

[嘘,别说了。]

……

这事若发生在一个月前,奚雀珂可能还会和她们一样吃惊又新奇,像朵天真无邪的小白花。

但现在,她只是摩挲着手机,沉思着,看那一众人在群里叽里呱啦地继续讨论——

[那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公司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感觉老板他在北城还是有点关系的吧?]

[只要老板不是跑路就行,咱合约还签着呢,我在北城还要过活的啊T_T]

……

她也要过活啊。

她的生活已经快撑不住了,何谈什么走得更高更远。

无形的黑暗就那么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同时附加一个“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诅咒。

她的生活,是彭东海回来、公司好起来就能有一星半点好转的吗?

*

周五早上,奚雀珂的桌面上多了一份文件,以纸袋精心盛装着。

早上只喝了一袋奶的她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饿花了眼。

在位置上坐下,那份文件就确确实实地摆在面前。封口处,以隽秀有力的字迹写着个小小的“雀”字,使得她无法怀疑是周围什么人放错了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纸袋,满腹狐疑地取出一摞还散发着淡淡油墨清香的A4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