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多言不妙。
寻思着九王爷总得问一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唐丰就咬牙按腿的等在原处,只是自个儿在此处如坐针毡,心里焦的是火烧火燎,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带张嘴。
宁清衍素来沉稳,不知道是不是皇族的人皆是这般沉得住气的性子?这人最喜做的事儿便是自己闷着不说话,就看别人如何在自己眼前蹦跶。
想着始终僵持下去也不是解决的法子,看四下氛围不对,唐丰便琢磨着再张口问上一句,谁知唇瓣刚刚分开,还来不及出声便听得九王爷发话。
“九郎此番也是为这姑娘来的?”
随意的问候,宁清衍将自己的目光落到唐丰身上。
“在下倒是不知蓉绣妹妹也在此处,只是听闻今日清心阁新进了几壶好酒,脂白醇香,故特来邀九王爷前去品鉴。”
不敢在这祖宗面前露怯,唐丰面上一片笑意。
“哦?”扇子折在手心,宁清衍瞧着唐丰便开始勾唇轻笑,“九郎只是来找本王出门饮酒的啊。”
口气有些奇怪,像是在暗示什么,也像是在提点什么。
唐丰心下慌张的厉害,“今日天气燥热,那酒也不是烧心的烈酒,听闻酿好后还得在冰井中浸个三五日,饮下后便能祛湿避暑,现下时节正好,只是不知道九王爷可有兴趣。”
“本王倒是有兴趣,不过嘛…………”目光从唐丰身上挪回到苏蓉绣低埋的身子,宁清衍执起折扇去掂起那跪在自己身边儿的姑娘。
苏蓉绣的下颌被强行抬起。
目光无意撞上那满脸瞧着好戏的九王爷,便立即紧张的不成样子,颊间一抹嫣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怕的。
毕竟如何也只是个姑娘家,又哪比得上唐丰临危不乱?
唐丰笑着,“刚刚还问呢,蓉绣妹妹这是怎么了?怎得一来就瞧见跪这儿?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儿冲撞了九王爷?”
分明刚刚进屋的时候就瞧见小狗也跪在那门边,唐丰这话错漏百出,九王爷这样精细的人又如何瞧不出来人家是接到消息后刻意赶来营救?
扇柄还是托着姑娘的下颌,宁清衍眼底的笑意更深,“冲撞倒是说不上,不过本王这小院儿外墙颇高,这般柔弱的姑娘家攀上那墙沿,若是摔下来摔出个好歹,本王岂不是还得为她负责?”
“攀上墙沿?”唐丰略显吃惊,他问道,“蓉绣?好端端的你攀那墙做什么?”
听见人家在唤,苏蓉绣这才怯生生的抬头去看唐丰。
想要悄悄给个眼色,却似乎又忘记了现下所有的动作都在人家九王爷的眼皮子底下,眉头一皱,眼色往旁一甩,唐丰示意苏蓉绣实话实说便好。
目光跟着唐丰往身旁望,谁晓得好死不死又同那似笑非笑的九王爷撞个正着,苏蓉绣双腿一软,身子晃悠着一屁股墩儿就坐到了地上。
宁清衍伸出手去,“本王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姑娘怎得这般怕呢?”
十指青葱,纤纤素手,配上那温和清脆的嗓音,若不是早前就知道这是位难伺候的祖宗菩萨,苏蓉绣怕是还真能被这‘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翩翩佳公子给骗上一回。
手,那肯定是不敢牵的,苏蓉绣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再跪好,脑袋低得能垂到地面上去。
“民女有罪,是民女冲撞了九王爷。”
唐丰一脸茫然的看着苏蓉绣,“蓉绣妹妹?你到底是做了何事?平日里分明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怎得今日突然跑过来翻墙?再说那墙比你两个还高,你是如何攀上去的?”
话里的意思也算说的明确,这会儿把事情丢到小狗身上是唯一能把苏蓉绣给再干干净净摘出来的法子,毕竟此事也是因那孩子而起,丢他身上也不算冤枉他。
那日若是他能承住九王爷,九王爷便不会摔下马车,九王爷不摔,衣裳便不会破,衣裳不破,这事儿就和苏蓉绣没关系。
只是…………
苏蓉绣偷偷看一眼被两个侍从牢牢按在地上的小狗,方才被人抓住的时候,小狗便是想让她跑,谁晓得人家九王爷一伸手拽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松松就把人从墙外给扯进了墙内。
小狗跳进来的还想去咬宁清衍抓住苏蓉绣的那只手。
可九王爷是什么人呐,大耳刮子一抽便将扑过来的小狗给打翻在了地上。
一次接一次,算下来已经有了两次冲撞九王爷的罪名,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这次的事情若是再算到小狗头上,那孩子怕是真活不了。
苏蓉绣咬牙,正要说话便听得唐丰出声打断。
“九王爷,在下应该知道,蓉绣妹妹为何会冲撞进主房了。”
宁清衍摇头,仍是轻轻应下一声,“哦?九郎又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九郎哥哥os:我是不是人不知道,但九王爷您是真的狗。
☆、第7章
逗人玩都没意思,宁清衍只觉有几分无趣。
难道远离皇都城内的斗争水平就只能差成这般了吗?姑娘们勾引人的手段也烂,应付他也不够走心,演戏更是假的要命,一句话开个头便能让人猜出来他们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收回了自己的折扇,宁清衍轻出了一口气,像是失去了看戏的兴致。
“那九郎说说吧,这事出何因呢?”
“本来方才还不明白,我这才看见这小子。”唐丰起身绕到那小狗身边,眼珠子微亮,不明就里的人怕是还真当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儿。
“将将反应过来他们必定是为了王爷那件衣裳来的,蓉绣妹妹是禾绣坊手艺最好的绣娘,她又心地善良,我最初说王爷那件衣裳的时候,三妹妹就很上心,估计是怕这小子拿出去的东西不满意又得受责罚,所以这才冲撞了王爷。”
“是吗?”宁清衍笑着再瞧了瞧苏蓉绣,“姑娘只是特地来看本王的衣裳?”
唐丰小声喊道,“三妹妹,王爷问你话呢。”
苏蓉绣轻微抬起些头来,她伸手想抓宁清衍的衣摆,可手指伸出去却又僵在半空中,握紧拳头后无奈再放回了自己的腿上,右手按住左手,开口开的很是为难。
“因为不知道王爷的尺寸,所以这衣裳裁剪便下不去手,我们过来,就想顺便再看看王爷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喜欢衣裳上绣些什么花样。”苏蓉绣小声道,“王爷,民女和小狗并无冲撞您的意思,今日是我们冒犯了,还请您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宁清衍挑眉,像是欣喜,这倒是他这今日从起床到现在听到过的唯一一句真话了。
理由是真,求情也是真。
“只是裁件衣裳?”扇子又甩开摇摇,宁清衍笑着去看唐丰,“九郎,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唐丰立马低头道,“王爷教训的是。”
“做件衣裳而已,下次直接请人通禀一声进来便好,姑娘家家细皮嫩肉,手脚乏力。”宁清衍弯腰,伸手去捞起了苏蓉绣那只远远躲着自己的手指。
苏蓉绣手指头一片凉意,手心里还全是冷汗,握着手感不佳,本来碰着人家,对方还想将手指头给收回去,可宁清衍偏是用力拽住,让苏蓉绣拉扯不动。
也是不敢,若是换了旁的男人这般轻薄于自己,即便是温顺如苏蓉绣,怕是也早已一个大耳光给甩了出去。
苏蓉绣的手抖的厉害,尤其是被宁清衍那温热的的手指头给握在掌心的时候。
分明是骄阳似火的夏季,偏是让人给过成了数九寒冬,凉意一路从脚趾透上大脑。
宁清衍低头凑近了些苏蓉绣,他道,“你说,若是真从墙上摔下来,那该如何是好?”
这话问的稍显几分亲昵,语气也过于暧昧,像是在责备,又带着不少关心,苏蓉绣更怕了。
“王爷,您看,这个误会。”唐丰试探着想让九王爷放人,“他们也是好心办了错事。”
“来都来了,那就把衣裳做了再走吧。”
唐丰一愣,像是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宁清衍又回头去瞧苏蓉绣,他伸手扒开那湿漉漉的掌心,用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拭去那掌心里的细汗,“姑娘做衣裳需要什么?是要量本王的尺寸?还是要问本王喜欢什么花样?”
宁清衍的声音很轻很软,低沉有力,亲昵耳语,半分距离感都不曾有过。
若非是一早就知道这是位开罪不起的祖宗,怕是苏蓉绣还真能被这羊皮外貌给骗一回,信了人家是什么值得信赖、温柔亲和的大哥哥,就如唐丰那般好。
苏蓉绣吞吞口水,宁清衍的安抚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她抖的更厉害了。
“都退下吧。”宁清衍盯着苏蓉绣,却扬手屏退众人。
丫鬟小厮们倒是听话朝外走,可唐丰却是迟迟挪不开脚。
“九,九王爷。”语气里稍稍带着几分惊慌。
这场面倒是熟悉,男人独留女人在房内…………
唐丰年纪也不小了,这种恶劣的事儿他自己都做过,院儿里暖床的丫头好几个,喜欢的留几天,不喜欢的便直接打发走,因为还未曾婚配,所以屋内不便留人的借口使得比谁都顺溜。
这样的官宦世家娶妻纳妾都不是小事儿,门当户对是最基本的要求,只是苏蓉绣好歹是苏家三小姐,那苏暻綉又惯常宠爱这妹妹,九王爷若是要了人又不给名分,那岂不是祸害人家一辈子?
而且这商家小姐又不比卑贱丫鬟好打发,若苏蓉绣真吃了什么亏,苏暻綉那厮不还得一刀捅死自己?
小狗被人往外拖,手脚乱蹬,嘴里直念叨着,“三小姐,三小姐,三小姐。”
宁清衍握着苏蓉绣的手指头望向那唐丰,“九郎还有旁的事情?”
“…………”手指头试探着想抬起好几次,可最终对上九王爷那双‘我就等着你说完再拒绝’的目光时,唐丰终究还是放弃了,手臂往下一垂便规规矩矩道,“在下,先行告退。”
房门合上,苏蓉绣只差没哭出声来。
窗户还能透进些阳光,唐丰一出去,丫鬟们便立刻懂事上前从房间外一扇一扇的将木窗给合上。
屋子里的光亮稍稍暗沉了些下来,气氛也闷的厉害。
宁清衍手臂起了力想要将苏蓉绣从地上给拉起,“起来吧,跪这么久,腿不疼吗?”
确实腿疼,而且发软,苏蓉绣不敢拽宁清衍,也不敢反抗,只好乖乖顺着这力道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对方那一脚踢过来踹中自己小腿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刻意了。
苏蓉绣本来就抖的厉害,谁知道脚下重心不稳,双手想抓住什么,手臂一挥甩开了宁清衍的手指不说,双手还这么按着人家的胸膛,两个人一团向后倒去,不知道顺势带翻了什么,大抵是手旁小桌上的茶杯茶壶,‘哗啦啦’一阵脆响在自己耳朵旁边炸开。
苏蓉绣,“…………”
宁清衍轻声笑着,这声音又听得苏蓉绣一阵头皮发麻。
“民女有罪,有有有有罪。”
结巴着的舌头差点儿没闪着。
合着九王爷还什么都没做,自己反倒是这般不成规矩的扑着人倒在了榻上。
壶里的茶是热的,顺着木榻,一股热流就这么淌进了宁清衍的背心。
苏蓉绣很清瘦,即便是整个人从那墙沿上摔下来自己也能稳稳接住的重量,这会儿如何说也是不能再将人给砸翻,宁清衍是故意搂着人躺下去的。
他全程含笑,像是在看戏,像是在捉弄人,又像是在排解这无聊的三个月,只做了个消遣。
苏蓉绣翻身爬起来又想滚回地面上去跪好,不过宁清衍没给她这个机会,瞧着人手忙脚乱的坐起来,一边往地上滚,一边还着急忙慌的替自己整理着那被压皱的衣裳。
“你,又要去哪儿?”
宁清衍压着人一条胳膊,顺势翻身一滚,瘦瘦小小的姑娘家这回便被自己给牢牢压在了身下。
背脊大概是硌着什么东西了,许是扇子,也许是煮茶用的木勺,总之是垫在背后抵的人很难受。
苏蓉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辈子唯独有个男人同自己这般亲密的贴/合在一处,那人按着自己的手腕,胯骨下压着的是自己的腰腹,尽管隔着几层厚厚的衣料,却也仍是能体会到对方体温的密切。
宁清衍背对门窗,看在苏蓉绣的眼底就是一团大大的黑影,如画的眉眼,温和的笑意,让人一样也都瞧不见了。
苏蓉绣还是在抖。
这回不是羞了,这回是纯害怕。
宁清衍低下头去,这动作像是要吻,所以苏蓉绣下意识的尽量侧开自己的脸去,谁曾想吻没落下来,倒是那人的嘴凑到了自己的耳边。
“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
苏蓉绣刚要张嘴,不知为何又委屈的要命,只觉得被人□□,要知道她虽是地位不高,可如何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还不曾婚配,未有良人,这般被人欺压身下,若是再不干净了,以后可如何还能再挺直了腰杆在苏家立足?
“哭了?”听着轻喘的吸气声,宁清衍还好奇的伸手去探了探苏蓉绣的眼角,摸着了那湿漉漉的一片,他便问,“哭什么?”
瞧瞧这人多恶劣,又是摸手,又是抓着人往身下按,把人给欺负哭了之后,回头就问你一句。
你在怕什么?
你在哭什么?
你说我哭什么?
苏蓉绣也不说话,就抽抽搭搭的,像是想忍着又忍不住的模样,以往年纪小,不懂事,在家哭闹从来都是会被骂的,也会被无视,尤其是娘亲走后,没人关心她的情绪,她的喜乐。
二哥倒是好,可也是个粗莽的男儿性子,也不晓得如何安慰,大不了给颗糖,要不就一直在身旁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多大点事儿啊,眼泪一擦,拍拍胸脯,跟二哥出门看漂亮姑娘去。’
苏蓉绣算是知道,她这二哥分明就是把她当弟弟哄。
越想思路越偏,到最后哭都不是因为被轻薄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