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我放开你是想要你尽情去做喜欢的事，养喜欢的小狗，爱喜欢的人。想做什么都好，也什么都不用怕，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那年北京巷口，遍体鳞伤的康进秋认为卓睿是一阵风。
其实也没错。
每当康进秋决定开始平静生活时，卓睿就能毫不讲理地再让他涟漪难平。
的确很难抓住，但风可以主动停下来。
康进秋鼻子很酸很酸，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奇怪的人。从前听到再难听的话都能忍下来，现在收到的尽是柔软他却不行了……
怀里的人轻轻颤抖，卓睿伸手一摸，这只笨蛋小狗没有出声地流了眼泪。
“别哭了。”他从后面伸手轻轻盖住康进秋的眼睛，“你这眼睛才刚好。”
顿了顿，卓睿很快又改口：“算了，想哭就哭吧。”
哭也好，笑也罢，都是最真实的表露。卓睿渴望重新获得他的信任，让康进秋在自己面前不需要再做任何由心机和算计堆砌出来的伪装。
康进秋带着浓重的鼻音反驳：“手拿开，我没有哭。”他心说，因为眼睛刚好所以现在才会忍不住掉眼泪，这是正常现象。可他哭得实在有点儿累，懒得讲出来，就等卓睿自己领悟吧！
卓睿笑了，伸手把床头的小暖灯打开了，又把手伸到他眼前，“你看。”
“啊？”
“手上什么都没有了。”
“手……”康进秋突然明白了。卓睿的手干干净净，看不到什么伤人伤己的指尖刺。
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这是他在笔记中写过的东西。
卓睿有些无奈，“你是不是以为我看到那本笔记会知难而退？”
康进秋故意把所有卑劣的心机和所有不好看的手段都摊开了丢到卓睿面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看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样的康进秋，你卓睿真的喜欢吗？
康进秋揭露出自己最深最不堪的秘密，企图换一个准确答案。
答案是喜欢的。
卓睿抱着这个脆弱的、柔软的、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好的人，低声埋怨：“好傻。康进秋，你得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康进秋吸了吸鼻子，依旧默不作声。
卓睿也不逼他回答，把空调被往上掖了掖，“不早了，睡吧。”
天色已晚，他们之后还有很多时间……
第二天卓睿还是离开了。他把康进秋送去上班后，回去就收拾好东西让助理送到公司。
虽然没细说，但他们默认了有些关系可以重新开始了。卓睿和康进秋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无需再矫情着浪费时间。
其实卓睿心里还是想把康进秋牢牢捆在身边，至少留在比较近的地方，可他说过要放手，也希望康进秋能过更有意义的生活。
于是他仍是问道：“要不要复学？”
康进秋回国的那年，恋爱规划笔记空白了很长时间，为此卓睿让助理去查了当时回国的真实原因。
知道情况后，卓睿很心疼，也恼怒。既怒于康豪的不负责任，又怒自己忽略了太多东西。
康进秋独自离开英国前那条长长的信息，卓睿看得不够仔细就删除了，没有机会再知道里面的内容。按照康进秋的性格，他应该是不会说的。
所以卓睿不想再惋惜，更不想康进秋的人生有所遗憾。
如同当初决定加申学校时的干脆，康进秋花了一个晚上接受了复学的建议，并做好了申请的准备。
事实上，回去继续读书这件事他曾想过一两次，可那时候刚解决康豪的债务问题，各方面都不合适，没有人会支持，所以康进秋就不想了。
卓睿是第一个这样提议的。
而且现在康进秋有了小存款，条件也够申请奖学金，一切正是好时机。
他久违地给康豪打了电话，平静地告诉父亲自己有继续读研的计划，也说明了一切费用都不需要康豪出。
康进秋本以为不会得到太多反应，他习惯了康豪对自己的的逃避和漠不关心。
可有点儿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听起来非常欣喜，话中还明显带着笑意——“继续读书好啊！你还没有出生时，你妈妈就总是同我讲，希望小朋友长大多读书，有文化。结果你上学时太会读，她倒又怕了！”
听到这些，康进秋瞬间眼红心酸。
他和康豪之间的话题不多，尤其这两年，联系变得少之又少，康豪只有在提到苏虹时才会忍不住多说几句。
要挂电话之前，康豪说：“小秋，去英国要照顾好自己，你过好了她才会放心。你房间我有叫人打扫，有空可以回来。”
父子俩都讲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只是这么两句，康进秋就已经得到了莫大鼓励。
的确，康豪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甚至可以说没有太多担当。康进秋对此没有过多埋怨，因为他知道康豪对苏虹的愧疚和感情究竟有多深……
他们都在用不同的、不一定正确的方式永远深爱着离开的人。
康进秋提前一个月提交了辞职申请。
祁姐很舍不得他，却也盖章同意了。这个小孩儿，临要走了都很懂事，留足了时间给她找新人，也没有因为要走而懈怠手头的工作。
等把该交接的都交接好，康进秋抱着小小的纸箱子回了家。他来来去去东西都不多，好像到哪里都一样。
刚到小区楼下，康进秋停了脚步，他看到杨思辰站在那儿。
杨思辰眼睛笑得弯弯的，跟他招手打了个招呼：“进秋，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很久。”
作者说：明或后天最后一章完结
第38章 完结
踏进康进秋的房间时，杨思辰有些吃惊。
他没想过哥哥竟然愿意在这个小地方陪康进秋十几天。
“我去卓家之前，住的跟这儿差不多。小区有个儿童乐园，我和朋友们经常在那里玩儿，到卓家之后我妈却不让我再去了。有一次我让哥哥偷偷带我回去，他对我确实很好，有求必应。可是见到儿童乐园的时候，你知道吗，他皱了眉头。”
杨思辰深吸了一口气，“我最爱的儿童乐园，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块有着两个老旧滑梯的空地罢了。”
康进秋没接话，倒了杯水递过去。
上学的时候他们经常聊天，一直是杨思辰说的多，康进秋听的多，现在好像也没变。
康进秋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替卓睿辩解他或许不是那种意思，也没什么必要问难道这就是你当年设计陷害卓睿的原因吗。
感情很难做到每一条都清清楚楚，不掺杂任何私心，更别提这是别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那时候杨思辰“不小心”透露出高三的事情时，康进秋对他虽是有所怀疑，但始终都没有戳破。
杨思辰到底为什么这样，还有什么不满，康进秋都不在意了。对于杨思辰他只有一个好奇：“当初你为什么让卓睿来帮我？”
无论杨思辰做过什么，他对康进秋的好是客观存在的。
康进秋不会忘记他曾经给予过的帮助，也始终感恩在很难的时期有人把他当作朋友。杨思辰、维维、包括李佩琪和戴佳徊，都是康进秋黑暗中的星光。也许只有一点点闪烁，却能照亮康进秋很久很久……
杨思辰看着手里的水杯，回答道：“因为你和我太像了。”
一样悲惨。
即使有卓睿在，杨思辰在卓家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他就是个私生子，卓伯斌又心存疑虑，不愿把他名字改过来，导致卓家其他人一直对他们母子瞧不起。
所以他看到被人欺负的康进秋就像看到了刚到卓家时的自己。所有想给予康进秋的帮助，杨思辰都想补偿给当年的小杨思辰。
“哥哥对我很好，但他的好……”杨思辰苦笑，“他的好全是因为我可怜，是我卖乖换来的，如果哥哥是真心实意地待我就不会有其他心思了。”
“成年礼那次是我叫人偷拍的。我只是想让卓伯斌生哥哥的气，反过来能分点儿希望给我。可即便我成年了，即便哥哥他喜欢男的，卓伯斌还是不肯真正接纳我们！我怎么都想不通！”
杨思辰情绪有些激动，好看的眼睛略微发红。
康进秋见他这样，心里有些闷。
他曾经以为杨思辰应该是幸福的。杨思辰拥有卓睿的关爱，身边有善良漂亮的维维陪伴，自身还具备着非常强的交际能力，跟谁都可以快速玩成一片。康进秋自我审视过，觉得自己很难达到这些。
可他不知道，杨思辰的心里竟然这样敏感又伤痕累累。
他想了想，对杨思辰说：“你应该也没想到我喜欢男人，喜欢卓睿吧。”
当初康进秋阴差阳错地卷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又碰巧开启了自己的圈套。命运早就给了他提示：爱情是难以规划算定的。
杨思辰不置可否，沉默了，没再讲下去。
康进秋送他到楼下时，杨思辰递来一个盒子，是维维选的钢笔。
“维维说祝你过去之后学业有成。”
康进秋收下了，认认真真表示了感谢。
临走前杨思辰说：“进秋，我真的很羡慕你。我们虽然很像，但你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康进秋不知道他所说的好运指的是卓睿后知后觉的喜欢，还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友情。无论是哪种，康进秋都很快在背后叫住了他：“思辰！”
杨思辰回过头来。
“我们一点也不像。其实我用了很多算计，也做了挺多努力，这些和运气都没什么关系。思辰，你不用羡慕我的。”
的确，他们都遇到过不好的事情。
康进秋自觉不是个积极向上的人，却也没有认为自己有哪里可怜。他所做的，从来都是为想要的东西再多努力一些。
他想告诉杨思辰，你已经拥有很多了，无需羡慕那些虚无的东西。
出国前卓睿安排了很多，还把Rachel送去办了手续，说是过段时间就让它一起去英国跟康进秋过。而且之后即使他人不在英国，还有俩人的“结晶”能看着康进秋。
康进秋总觉得卓睿最近的言行就像是在后悔提议自己去英国读书，于是直接买好了机票算是彻底定了这事，并再三强调：“Rachel不能叫我们的结晶！”
谁知道出发那天正好和卓越风华的一个签约仪式撞上了。卓睿只好让助理送他到机场，并发了好几条很短的信息问康进秋能不能明天再走。
其实康进秋无所谓卓睿来不来送，他现在心思都在论文里，导师知道他要继续学业，非常开心地邀请他到了之后再次协助刊物制作。
貌似只有卓睿对这个送机重视得不行。
他们虽说要重新开始，但卓睿感觉康进秋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心里总存在着不安。
再者，卓睿无法忽略他们分开过两次的事实。第一次是康进秋无可奈何，第二次又带着心灰意冷。
卓睿想让心爱的小狗第三次走的时候留下好的回忆。
登机手续都办好后，康进秋跟助理说了一声就准备要进去了。
助理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公文包递给他：“康先生，我想去个洗手间，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康进秋点点头，他们提早了很多，现在不用着急。
可助理一去就好半天没回来。康进秋总觉得不对劲，看了眼时间，助理竟然去了洗手间快半个小时！
他赶紧打电话过去，有点儿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助理说“快了快了”，然后康进秋远远就看见卓睿和助理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他立刻明白了。
卓睿神情看起来坦坦荡荡的，没有丝毫想要解释他指使助理拖住康进秋的意思。他一把抱住康进秋，声音很低，还带着不满的情绪：“小秋，别走了。”
康进秋无奈到笑，没理这种疯话。
卓睿只好放手，看起来很大方地表示：“算了，你还是去吧，我很快就过去找你。”
刚才路上闲聊，助理有说卓睿马上又要去出差了，康进秋也知道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猜想他的“很快”根本不会有多快，但还是点了点头。
到了伦敦，康进秋又住回当初的那个公寓，不同的是他现在睡卓睿的房间，因为那间稍大一些。
卓睿坦言：“这样两个人睡才比较方便。”
虽然卓睿已经提前叫人做了清洁，也添足了必备用品让康进秋不用再跑去买，不过康进秋还是花了大半天时间来收拾房间，把带来的书和东西都有规律地放置好。
飞了十多个小时，又收了好一会儿，康进秋累得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康进秋连续睡了很久，人都睡得有些迷迷糊糊。
他起身去冰箱拿了瓶酸奶，顺便把手机充上电要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邮件。
客厅的沙发换回了公寓统一的那款，康进秋坐下来打开手机一看，卓睿打了五六个电话，还发了好几条消息。
康进秋赶紧回了过去，对方没接。这会儿国内刚清晨，他估计卓睿是还在睡，就想着等晚点儿再问问好了。
查收邮件之后康进秋才知道昨天下午发生了危险事件，地点就在旁边的街区，学校发了邮件提醒学生们要注意安全。群里面大家也都转发着人身安全须知，还有人发了远远拍到的图片和视频。康进秋点开了几张，情况好像确实不太好，不过群里说今天下午那里已经解封了，大概是解决了。
他回复邮件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来，门外的人连续按了好几次。
这个时间点，再加上刚看了那些邮件和图片，康进秋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
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前用猫眼一看——竟然是卓睿！
“你怎么来了！”康进秋的小惊吓立刻变成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