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泪鼻涕擦干净,让你妈看见还以为我揍你了。”
“哦。”粟烈吸鼻子,把烘培书放到枕头旁,“只要不让我们分手,要打要骂我都认了,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和妈妈。”
“可以啊,去客厅把鸡毛掸子拿进来,正好我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
粟烈吓得猛抬头,双眼瞪圆,一对上粟雪庆毫无波澜的眼神,他立马颓了,肩背塌下去,讪讪道:“家暴犯法,我们还是文明解决吧……”
“也可以,要文明就分手吧。限你在除夕前搞定。”
“爸!”粟烈忍无可忍,大声喊,“你别搞我了行不行?!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能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负责?”粟雪庆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着嘴角问,“你能对什么负责?你的前途还是余敬之的未来?”
粟烈舔了舔上嘴唇,坚定地对视,回:“都能。我们两,会一直并肩陪伴。”
“你今年才几岁?就敢说一直?”
粟雪庆气得起身,拉开凳子来回踱步,每踏一步粟烈的心就乱一分,到乱成团,他才开口:“把你手机给我。”
“你要干嘛?”粟烈死死捂住口袋的手机,保持警惕。
“把余敬之的联系方式全删了。”不给他打感情牌的时间,粟雪庆指着地面,冷冷地说,“现在,删!”
粟雪庆是老牌教师,板起脸气势全出来了,连眼角的皱纹都变得严肃粟烈没骨气地掏出手机,从置顶的微信开始删起,把APP删了个遍,最后到手机号,粟烈下不去手,抬眼求饶:“留个手机号行不,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删!”粟雪庆打断他的话,还无情地插刀。
“连手机号都记不住,还真爱,过家家的小朋友都比你们认真。”
粟烈:“……”
全都删完,粟烈生无可恋,手机往床铺一扔,靠着床头问:“爸,你到底想干嘛啊?”
让我们分手的话你不说,祝福我们的话也不提。
客厅传来动静,董慈莲的声音隔着门板隐约传来,粟雪庆睨他一眼,主动屏蔽他的问题,说:“去做饭。”
“我都上了一天的班了,”粟烈心情由小雨转雷阵雨,吃饭的心思都没了,更别提做饭,“我好累,我不想去。”
“今天早上给人做早餐的时候怎么不嫌累?”粟雪庆没好气地说,踢一脚他的鞋。
粟烈不情不愿起身,刚走几步,还没走到门口,身后的人追上来用力拍一掌后背:“没骨头啊?!腰给我挺直咯!要是敢让你妈看出来,哭断气老子也要拆散你们!”
话落,粟烈顿时打个激灵,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嘴角挂上标准的笑容。一抬脚,差点同手同脚摔一跤。
董慈莲心大,一听到粟烈会去做饭,便兴奋地扔下手中择到一半的菜,欢欢喜喜的和老树同志去客厅看电视了。
留粟烈一人,面对锅碗瓢盆,一片孤独寂寞冷。
一小时后,饭菜上桌。难言的心情没有影响粟烈的手艺,个个菜都色香味俱全。
董慈莲帮着摆碗筷,顺口朝洗完锅在擦手的粟烈说:“去问问小余吃饭没,没有就让他一块下来吃。这孩子一个人,怕又是吃点面条敷衍,这身体哪受得了……”
碎碎念半天,身边的人还在慢条斯理地擦手指,搓的皮肤都泛红了。董慈莲斜眼看他,“愣着干嘛,赶紧去啊!等下饭菜都冷了。”
粟烈还是不敢动,充满期盼的小眼神望着粟雪庆,只见他张嘴,说:“不用,余敬之出门了。”
“余敬之?”董慈莲纳闷,“你什么改叫他全名了,怪怪的。”
瞥一眼心虚的人,粟雪庆说:“有什么怪,叫太亲昵了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是我儿子呢。老余会吃醋。”
“拉倒吧!”董慈莲接过盛得满满的饭碗,哈哈大笑,“人家小余这么帅,你哪有这基因啊。能长成小树那样你就知足吧。”
粟烈:“……”
拐弯抹角嫌弃亲儿子,他们夫妻从没输过。
吃完饭,粟烈左暗示右提醒,让董慈莲去遛弯消食,偏偏她看电视剧上瘾,碗筷一放就往沙发钻。
粟雪庆更没有洗碗的原则,吃完就手指一点:“青菜吃不完倒了,其它的裹好保鲜膜放冰箱。”说完,他也跑去沙发陪老婆大人。
看着一桌残羹剩饭,粟烈深深地叹口气。
洗漱完,粟烈想溜回房间,多翻翻手机,看有没有漏删的,或是问其他人要个号码。门刚开条缝,就惨遭点名。
粟雪庆叫他:“过来,一起看电视。”
“我不想看,”粟烈挣扎,“今天好累,我想早点休息。”
粟雪庆也不说话了,挑眉看着他。他无奈,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往沙发走,满脸苦大仇深。
陪看了两集水到不行的肥皂剧,粟烈得到批准回房间睡觉。他美滋滋地拔掉电视插头,就看见粟雪庆从杂货间拿出一把崭新的防盗锁。
“哐当”一声,他彻底被软禁了。
“爸,”粟烈幽怨地喊,“你至于吗?”
按粟雪庆的性格脾气,若是不同意他和余敬之交往,肯定做不止到这个地步。那既然不是特别反对,何必做这些无用功呢,反正他俩总有一天会并肩喊他爸爸的,早一天多个儿子孝顺还不好吗……
粟雪庆不为所动,一本正经道:“要过年了小偷多,不锁上万一家里少点东西怎么办?”
“那就多点东西呗,热闹。”粟烈笑嘻嘻地说。
“想得美!”粟雪庆给他脑门一个响栗,“滚去睡觉,要是被我听见你在打电话,手机也别想要了。”
粟烈撇嘴,灰溜溜地进房间。
他倒是想打电话,但他记不住手机号啊……他还问了陶文,陶文说只有微信,还借机嘲讽他一番,说他这么大你年纪了还玩一生气就删联系方式这一套,俗不俗。
暴躁的小树苗:我俗我乐意,快把他的微信号发过来
文:【向你推荐了一条鱼】
暴躁的小树苗:谢了,你可以滚了
文:【他撤回一条消息】
还没来得及点开名片的粟烈:……
沉默几秒,他打字。
暴躁的小树苗:哥,我错了,我滚我滚,你再发一遍行不?
文:呵
粟烈气得抓狂,翻一翻其他共同好友,一个都没回复,他又着急,只能求助陶文。
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才再次得到名片。
他谨慎地先添加好友,再感谢陶文。
申请消息发出去两小时,都没得到回应,粟烈心里骂了余敬之千百回。骂得他嗓子都干了,成大字摊在床上,劳累一天,四肢不禁泛酸。
一如他现在的心情,酸酸的,难受得很。
他矫情地想,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真不如过家家的小朋友?
没有人给他准确的回复,在眼泪夺眶前埋进枕头,连同着呜咽,不留外界发现的机会。
临近十二点,沉寂一晚的手机终于响了。粟烈瞬间惊醒,第一反应是调低音量,整个人钻进被窝,小声的接听。
“睡着了?”余敬之声音中透着疲倦,还隐约夹杂着呼啸的风声。
粟烈没问他身处何处,想和平常一般洒脱,不料开口便是哽咽。
“没有……”
余敬之忙不迭问:“庆叔骂你了?”
“没有。”粟烈抹一把眼泪,恨自己泪腺太发达,诚实地说:“我就是想你了。”
对方明显松口气,带着并不轻松的笑意说:“我也想你。你忍忍,千万别和庆叔起冲突,有事打我电话。”
提到电话,粟烈的万般委屈上头,一口气把粟雪庆的所有古怪行为全说了,撅着嘴问:“你说老树是不是闲得慌,单方面让我删个联系方式能干什么。”
“……我这边庆叔也让我删了。”
“啊?”粟烈震惊,“那你向谁要到我号码的啊?我问了一圈他们都没空理我。只要到你微信,你等会记得同意添加。”
“谁到没问,我能背下来。”余敬之轻声问,估计是从内心里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是……一点都不记得我的手机号?”
粟烈呼吸都滞了一瞬,彻底哑言。
他顷时反应过来,原来粟雪庆这招是离间计!
阴险,真他妈阴险!
作者有话要说:不久之后。
深夜,粟烈洗得香香的准备进房间,在门口被拦下。
余敬之面无表情地说:背我的手机号,背不出就去睡沙发。
手机号都背不下来就想泡帅哥,美得你!
☆、第 48 章
挂断电话,余敬之推开车门往高铁出站口走。深夜寒风凛凛,他穿着一件长到膝盖的灰色大衣,面色如衣服颜色般阴沉。
一辆高铁进站,本不安静的出站口更加喧闹,大伙儿都拥上前,盼望着能早一秒见到许久不见的亲人好友。
余敬之没有去凑热闹,他在一处角落站着,垂头看着脚尖,若有所思。
手机“叮”一声,打断他的思绪。他瞥一眼,抬步往前走。
“我在这——”余先文招手,朝他走去,嘀咕道:“年纪轻轻,眼神就这么不好。”
余先文行李少,一个公文包,一个手提行李袋。余敬之接过行李袋,往停车场走。
“爸,”他问,“您怎么提前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
上次通电话时说二十九才会回,今儿又突然发一张当日的高铁票,让他来接。
“我哪知道研究所突然说提前放假,又抢到票。”余先文没好气地说,“你哪次出行和我说过?不都是想干嘛就干嘛。儿子都不安分,还想老子多听话?”
明显的话中带话,意有所指,余敬之默了默,任他往自己头上扣锅。
毕竟这个新年注定不平凡,现在顶撞余先文,惹他不高兴,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
乘坐四五个小时的高铁,余先文有些累了,上车后也没心思说教,静静靠着假寐。
余敬之开车稳当,抵达住处车库时他才缓缓醒来,习惯性地左右看看,他边解安全带纳闷道:“到多久了?你怎么不叫我?”
放下手机,余敬之拨出车钥匙,睁眼说假话:“刚到,回了个消息。”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上了楼梯,余先文越想越不对劲,看着儿子高大挺拔的背影,越发觉得他今晚很怪异,还格外沉默。
与平日里的少言多了几分压抑。
走到家门口余先文都没等到回答,心中的问句变成肯定句,没等他开口,余敬之先问,“庆叔没给你打电话吗?”
“老树?”余先文皱眉,“离过年还有几天呢,没什么事他给我打什么电话。”
把公文包放沙发,他脱下厚重的大衣,松了松领带说:“你怎么回事?是惹你庆叔生气了?”
“没惹。”余先文刚松口气,只听他的好儿子又说,“但他确实是生气了。”
一口气放下又提起,焦躁的脾气又上头了,余先文语气加重:“你搞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和长辈顶嘴,老树对你不比小树差吧?你就没一点感恩?”
从初中到现在,一年当中有大半的时间都是粟雪庆代他看管照顾儿子的。这个情是余先文欠他的,也是余敬之欠他的。
余敬之和他疏远、不亲近,他都能理解。是他为了工作忽略了家人,儿子和他不亲热这是他该得的,但他不能允许余敬之对粟雪庆态度不好。光是这十来年粟雪庆对余敬之的照顾,他就该是尊敬爱戴。
余敬之还站在玄关没动,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头顶,尤显落寞,加之他不还嘴,说着说着余先文先不好意思了。
一到家就开始埋怨,的确伤了家庭和气。
“好了,别傻站了。明天你去买点礼品,我们一块儿去找老树,亲自登门道歉,再大的火气他也该消了。”余先文叹口气,亲儿子犯的错,做老子的哪能坐视不理。
“好。”余敬之点头,面色轻松许多,随口说道:“庆叔是不同意我和小树交往才生气的,您明天注意言辞,把错误都往我身上推,先让小树过个安稳年再说以后的事。”
“不同意什么???”余先文挑眉,有瞬间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余敬之走到沙发前,用很平常的语气重复:“不同意我和小树交往。”
“啪嗒”,余先文手中盛满水的玻璃杯掉落在地,水渍染了他半条裤子。他根本没心思去搭理,满脑子都是余敬之说的话,“你……和小树,在交往?”
即使已经听过两遍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是,刚交往不久,本来打算过完年和您说的。”
余先文唰得起身,顺手操起电视柜上摆着的鸡毛掸子,娴熟地往他后背抽一棍子。
他气得苦,用了十足的力,隔着厚实的大衣,余敬之还是被疼痛激得往前躲。
“你还敢躲?!”余先文怒不可遏,鸡毛掸子化作最好的泄气用具,如当初听到他说自己喜欢男人那时一样,一下又一下。他用劲全力,他也没有躲避。
“老子是让你去感谢老树,但没有让你以身相许!小树把你当哥哥,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疼痛叠加,大衣根本起不到防御作用了,每一下疼痛都往心眼里钻。
余敬之松开紧抿的嘴,闷哼一声脱口而出,他艰难咽下,着重强调:“哥哥只是称呼,他是喜欢我的。”
“喜欢?他说喜欢你就敢往爱情方面想啊!老树有多疼小树你知不知道!”余先文快气死了,呼呼地喘气,“小树还小,你多大年纪了啊?!你分不清他说的是亲情的喜欢吗!”
不知道是哪句戳到了余敬之的神经,他倏地一闪,鸡毛掸子落个空。在余先文再次扬起时握住,死死的,余先文尝试了两次夺过都没成功,最后松手扯着嘴角笑了。
余敬之将鸡毛掸子收回远处,对满背的抽痕没提一句疼。他只轻声地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