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翊扫完钱,拎东西往回赶,觉得有些好笑,易缪就是挺聪明一个人,有时候小机灵堵着变成了一根筋,在身份认同的问题上反复纠结。
他怎么会因为一只猫喜欢一个人?
他只会因为易缪原本是自己的猫而更爱他,就像他们已经跨过了漫长的相互了解阶段,易缪的人生里满满的自己,而自己的人生路途里也充斥着易缪的梅花印。
本身就密不可分了。
魏狄走了,成翊走了。
留下易缪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对着一摞摞箱子大眼瞪小眼。早知道留一个下来干活啊!易缪早上头疼脑热的,现在更是被气的满眼冒星光。收拾了两个箱子,身子酸了,手也疼的厉害,那龙鳞的余威尚在,狠起来连自己人都伤。
索性不收拾了,他坐箱子上两眼无神,只觉得做人真难,作妖也是。
所以门被人从外面骤然打开时,他晕乎乎的脑袋是乱的,扭头瞪大双眼,看着成翊拎着药立在门当,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开门进来的。
易缪讶然:“你你你…”
成翊小心走进门,入目就见易缪脸比之前白了一度,像是不太舒服,“手疼就不收拾,来,先上药。”
原来是出去给自己买药了啊!
易缪面色一沉,一下子火就上了,不是气成翊,气自己看到成翊回来后心里那点小雀跃,但伤口在自己身上,疼的也是自己,再生气也不能跟自己撒气,他只能闷闷不乐的将手递过去,头扭到另一边,愣是营造出了一种壮士英勇牺牲的感觉,那里在上药是关公刮骨疗毒。
伤口搁了这么久,血已经不流了,但是易缪一直搬东西,血迹凝结在掌中,看着依旧可怖,似乎是很严重的伤。
成翊半蹲着,用棉签一点点把血迹擦去,动作轻柔的像是在羽毛拂过掌心,疼是有点刺痛,刺痛之余还痒痒的。
擦拭伤口,面前沾着药膏,离破口处还有一厘米,易缪就猛地往后缩手,压着嗓子低低哼哼。
“缪缪,忍着点。”
成翊强硬的攥着易缪的手腕,不让他后退半分。
易缪一面疼,一面敏感,眼睛危险的眯起,发问:“你叫谁呢?”
“……”
成翊对他的小心思了然。
“叫易缪。”
“…哦。”
易缪瘪瘪嘴,强调:“我不怕疼。”
脸都白了,嘴角哆嗦,却昂着脑袋不愿落了下风,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厉害。”成翊哄着,等创口贴严丝合缝的覆盖在伤口上,易缪要抽手离开之际,成翊一个用力把易缪拽回自己身边,那双粘着创口贴的手还压在成翊胸口。
好了伤疤忘了疼,易缪凶道:“你干嘛?弄完就走人。”
“缪缪,我们聊聊。”成翊慢慢开口,纵容这眼前的小白眼狼。
“谁跟你聊。”易缪瘪瘪嘴,嘀咕着也没推开成翊,自己安慰自己是怕手疼。
“我喜欢你。”成翊直接道,“喜欢的是易缪这个人,把你当未来的伴侣,我的爱人,而喵喵是家人是陪伴我七年的朋友,这两者的差异我从来没有混淆过,告白也是对易缪而不是喵喵。”
他说的深情又认真,眼里盛着柔波,漾着春水,紧握着易缪手腕的掌心传递火热的温度,烫得人脸红,指尖的火化成电流窜进易缪的天灵盖,易缪听惯了成翊突如其来的告白,这一回却脸红得像待摘的桃,整个人一激灵,就那么愣怔的看向成翊。
成翊等着他的回答。
易缪嘴巴张合,吞咽一口空气,半晌才问:“那现在的我是易缪也是喵喵,到底是什么定位?”
成翊温柔的笑着摸摸易缪柔软的头发,低沉而柔缓的说道:“你是我的一切。”
即使家人也是爱人,即使朋友也是知己。
是一切,是全世界的唯一。
滚烫的话浇在易缪胸口,刚才脸红现在耳朵都烧着了。
他一时间不好意思,但终究是舒坦了,一口浊气终于从胸口排出,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一个人不愿意说,一个人没有猜对,现在两个人赤诚相待,讲话毫不掩饰毫不作伪,坦坦荡荡的说出来,那心结就解开了。
易缪从来不是等成翊一句我爱你,而是我爱易缪。
眼看着两个人中间温度越来越热,成翊的脸也逐渐向易缪贴近,呼吸相触,火星四溅一点即燃。
易缪在成翊快亲上自己时突然反应过来,打住,“你偷拿我家钥匙!我说你怎么进门的!”
成翊:“……”淦!
其实是他不想那么快答应成翊,才说开就答应,有点掉价的样子,而且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周围乱七八糟堆着纸箱,好不浪漫。他刚被识破妖身,又破了手,失了龙鳞,全便宜了魏狄和成翊,自己心乱如麻的。
“肉麻兮兮的,别以为我现在就答应跟你在一起,你,考核。”
这话已经是半答应成翊了。
成翊不解,“又为什么?”
难不成因为自己拿了钥匙?
“因为我昨天在电影上看到白锐,你明明记得人家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我难不倒不比他好看?喵喵变成人怎么也不是他那样的!”
易缪坦荡发言,之前憋着的小性子一股脑耍出来,陈年老账翻出来,拈酸吃醋。
成翊冤枉得紧,喵喵变成人他哪里知道会长什么样,而且白锐出现的时候本身就给了好多混淆视听的错误信息,勾引着成翊却把他往喵喵还魂的地方引。
“这件事…”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易缪捂住耳朵,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
成翊上了点力气,捏住易缪嘟囔起来的脸,扯了扯,最终还是笑笑起身,任劳任怨帮忙收拾屋子。
一个和尚没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
两个人收拾的动作快了很多,主要是成翊力气大,手脚利索。
这个房子虽说是精装修,家具齐全,但是一些生活小物件还是少的,需要后期去添置,收拾完,易缪摸到空调遥控器,发现里面没电池,又好不容易翻找出两节电池,滴滴按下去,空调只滴一声,扑哧灯又灭了。
易缪踩着凳子去敲打,灯忽闪忽灭,就是不冒暖气。没有空调夜里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吗?易缪在家可是空调常年开着,能让自己舒服的事绝对不少做。
“明天找人修一下。”成翊搀易缪下来,舔舔唇说,“顺便添置点东西,最近先来我家住吧。”
“我干嘛去你家住?”
易缪不解的瞅着成翊,从口袋里翻出两把钥匙。
一把这间公寓的,一把严晋家的,左右手指头套着钥匙圈转圈,显摆“自己的”两套房产。
“……”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了好久,真的很抱歉。
家里的猫生病了,一开始以为是肠胃炎,小心照顾着,结果最近开始不吃东西呕吐,去医院查出来是猫瘟,然后现在也是考试月,各种论文堆起来,ddl一个挨着一个。
当然这也不能算我一言不合托更的借口,所以还是跟大家说声对不起,也很感谢小天使们的等待,谢谢!
第66章 拔苗助长
收拾家要上下搬放东西,易缪索性没穿外套,身上套了一件带绒的卫衣,左胸口有一个装饰性的口袋,浅浅的被一条墨绿色的拉链锁着。
成翊听易缪得瑟着显摆两把钥匙,没多说什么,只拿出另一把自己的钥匙,伸手拉开易缪胸口的口袋,熨帖的放进去,还轻轻拍抚。
“因为那不光是我家,也是你的家。”
在严晋家是寄居,在魏狄的房子里是租住,而易缪的前半生拥有一个家,属于自己,是成翊的家。
“咣当”
钥匙扣一不留神被甩飞,掉在地上发出脆生生的声响,在易缪原本已然平静的内心里激起点点涟漪,胸口冰凉的钥匙似乎带有烛火般的稳度,透过那一层绒渗入心脏,烘烤着灵魂。
他变成人半年多,到处挪窝,没一片真属于自己的地方,但他本身就不是流浪猫,其实早早被领养,一个家住了七年,从没有被遗弃。
成翊的家也是他家。
易缪的眼睛逐渐放出不一样的光芒,是倦鸟归林,是老马回槽,燃起一团亮亮的火焰,他甚至不想去捡地上的钥匙,只呆呆地望着鼓囊囊的口袋里的钥匙,然后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没有做任何反驳。
头顶的空调姗姗来迟“滴滴”一声响,罢工了好久的叶片缓缓旋转,吹风的声音如得了感冒的老人沉闷的咳嗽,成翊眼疾手快,拿起遥控器按下开关,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收拾几件贴身衣服,两个人就结伴回家。
之前来时做客,这会儿,易缪进门慕然升起游子归乡的骄傲,后头还跟着提包的帅小厮,谁不高声赞一句“衣锦还乡“!
之前答应的太爽快,现在易缪进门反而不太好意思,眼珠咕噜咕噜到处转,藏着浅浅的笑意,前脚踏进家门就立刻压下嘴角,佯装自然不在意,端着架子往沙发上坐,成翊从他身边走过去,背对着易缪。
易缪确定成翊看不见自己,立刻小幅度挪动屁股,左右磨蹭沙发,舒服得快“呼噜呼噜”了。
知道易缪还感冒了,成翊亲自下厨去做点清淡的菜,易缪就自己上楼上逛逛,上回来只在客厅坐坐。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过往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中复苏,易缪摸摸爬架,扒拉会儿飘窗上的软窝,心满意足的挪步到主卧。
一进到成翊房间,易缪就瞅见床头柜上的毛毡,在剧组时毛毡还是光秃秃放床头,现在竟然拿起玻璃罩罩住,跟博物馆展品一样当宝贝?
绝了!
“当传家宝呢?”易缪撇撇嘴,满眼无语,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做瞅瞅右摸摸那玻璃罩,却没打开,“假的天天供着,真的…”他话音未落,吞入肚子里,楼下饭菜的香气已经飘上来,真要说成翊苛待自己,他先自打俩嘴巴。
“他给你做菜了吗?”易缪小声嘟囔,酸溜溜得,而后“噗嗤”一笑,琢磨出一点甜,假的只供着,真的得宠着。
易缪屈指放肆的敲敲玻璃罩,一股恃宠而骄的味,不跟活人计较了反而跟死物较真。
楼下翻炒声逐渐停下,易缪在跟玩具干瞪眼,没听到成翊的脚步声已经渐渐逼近,等他扭头要走时,就发现成翊左手握着锅铲,抱臂倚着门,嘴角噙着一抹轻松的笑容,打量一人一猫。
“诶呀”易缪往后退一下步,被吓一跳,“都没听到你的声音。”
“你在看它?”成翊走来,声音里还沾染着清炒的烟火气息,听着舒坦至极,“我一直想问,猫毛你从哪儿找来的,是剪了自己的毛吗?”
“还能凭空变出来?”
不提还不要紧,一提易缪就想翻旧账。
哪儿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猫毛出在猫身上,合着那秃噜的尾巴尖他刚才没看见?
那被剪得稀巴烂的尾巴尖,被魏狄嘲笑,被尤桥念叨…
严晋两口子升值还找过偏方,在易缪的尾巴尖一顿乱抹,就为了让毛长快点,别真秃噜了,黄褐色的药水顶顶难闻,易缪只任由他们倒腾了一天,第二天说什么也不让人碰尾巴。
……
易缪思绪急速跳跃,眨眼间成翊已经欺身上前,“刚才没注意,剪成什么样了,我看看。”第一个毛毡做出来,用了大半年掉的毛,现在一次性薅那么多,成翊无比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举动。
易缪步步后退,小腿绊到床沿,一屁股坐在床上。
没看到就没看到,看到了可别嫌弃他尾巴丑!饱受嘲讽和摧残的尾巴经不起三次折磨,他抵住成翊的胸口,腰肢一扭,侧翻滚到床角,脑筋转得飞快,一口回绝道:“不给你看,我们妖现原形等于脱光衣服裸奔,哪儿能随便给你看!想得美!”
成翊一把攥住他的小臂不让他逃走,醋意十足的问:“那你跟魏狄的关系已经到坦诚相待的地步了?”
这么说来,他前头是撞见了易缪跟魏狄裸/体对裸/体?凭什么魏狄能看自己看不了?
百分之二十想看尾巴的欲望一下升到了百分之二百。
“……”你脑回路也挺绕的!
“那是我要给他看的吗?”易缪横声反驳,“他眼睛能看出妖的原形,何止是我在他眼里光着身子,尤桥去了,也是!严晋去了也是!再说了,刚才我把龙鳞给他,龙鳞多厉害了,我是被吓…下意识表示尊敬,我俩都在龙威面前露出原形的!”
越说越坚定,易缪的眼神从心虚变得坚毅无比,手头的劲儿都足了,一把甩开成翊的手往屋外冲。
成翊余光一闪,瞥见一小条白得晃眼的尾巴从门框一闪而过,在尾巴尖儿闪过时还故意停顿两秒,抖了抖再消失。
吃完饭,易缪打着哈欠问睡哪儿,吃完感冒药就容易犯困,更不用说屋子里暖洋洋的。
“睡主卧,东西都全,你以前不是天天跟我睡那。”成翊擦擦手,拿好洗完的苹果递给易缪,手上还滴答着水珠。
易缪想歪,别过脸,“我才不跟你睡呢。”
成翊很绅士的微笑,“我睡客房。”
“……”那你他妈的说什么我天天跟你睡!
易缪脸上飘两片红云,羞恼的夺过水果,大大的啃一口,凶狠瞪了成翊一眼冲上楼,“duang”得关上房门还扎眼地上锁,一副防贼地模样。
成翊笑着目送他飞驰而去,指尖勾出口袋里的一把钥匙,那钥匙原本挂在自己门上,现在骤然被拿下来,举在眼前,摇晃着叮铃咣啷作响,像是一种张扬的同床邀请。
半夜,原本吃了药应该昏昏欲睡的某人,翻来覆去抱着尾巴在床上烙饼。
鼻尖充斥着成翊的味道,淡淡的酒香本来应该助眠,现在反而像个催/情的玩意,大床松软,像是厚实的拥抱,真他妈让人兴奋且清醒!
易缪大脑倒带自己刚才误会成翊的意思的场面,自己竟然以为成翊要跟他睡!
易缪啊易缪,你怎么堕落至此啊!
他一面唾弃自己胡思乱想,一面埋怨成翊,自己个儿都躺好了没跑了,竟然还死脑经的睡别的房间,要是自己,那得躺地上耍无赖也绝对不让自己跟他离开一个房间半步!
该正经的地方不正经,不该正经的地方假正经,怪不得单身二十七年,命中注定啊!
越想越气,气的易缪还委屈起来 ,周围全是成翊的味道,这是杠上他了,尾巴尖的毛已然长好不少,起码不是秃的,只是层次不齐,长而柔顺的毛被握在手里,不停揉搓着,还挺舒服,易缪强迫自己想点别的助眠。
思绪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