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谁的人吗?”这几路人马,无非就是皇后与几位皇子。
“暂且还不知,主子,我们何不妨让燕公子...”
“不可,更何况他人不在京中。”宫中的消息传不出来,也递不进去,燕九七日前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与他朝夕相处的云嗅姑娘也不知,保不齐是三皇子又下达了秘密任务。李凛心中盘算着,眼神幽暗难明。
“去找赵珏。”
“赵旭的儿子?”三皇子赵旭的嫡长子赵珏,现年十六,若是三皇子届时封王,那他便是未来的郡王。更有甚者会是未来的太子。只不过他们都活不过那时候了,李敢心想。
燕九还保持着拿花的动作,纪淑恪放下机弩,有些慌张,手不知如何安放了。
“送我野花做什么?”还从未有人送过我花呢。
“瞧它们在风里开得肆意漂亮,就想起了你,和你一样好看!”燕九眸子清亮,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似的,刚毅又风流多情的脸上徐徐绽放了温和笑容。教人看的真切又满心情动。
纪淑恪看得晃了眼,忽而不想矜持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仿佛在说,别在意他之前有过多少女人了,也别在意他的那些风流韵事了,如果他现在表白,就答应他好了,你已经心动了,不是吗?
接过野花,上面各种颜色,被绿丝带缠绕得极好看,每一枝都充满了阳光与轻风的味道,就像眼前这个男人。
“燕斐。”纪淑恪对上他的眼,直呼其名,一脸严肃。
燕九一愣,不知她为何称呼自己的大名。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看见她眼里的流光溢彩,不同以往,今日愈发的明亮。燕九也不是什么傻狍子,知道那种隐隐期待的女孩儿情态。他只是震惊,原来阿福也是喜欢他的吗?
到了现在,燕九终于敢面对心底的爱意,从前他在她面前就是一个逃难的小乞丐,哪怕到了现在,他虽是候府的庶子,依然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阿福,可这个云端的少女用眼睛告诉他,他可以伸手触碰她。
燕九没由来的慌了,纪淑恪半天等不到回应,刚涌上心头的心绪立马就被他的态度浇灭。
“罢了,你走吧!”纪淑恪转过身,背对着燕九。自己也是昏了头,还没看着那些牛鬼蛇神落马,也没看着父亲平平安安分家,她怎么能去想着这些儿女情长呢?受了上辈子李凛的心机深沉,她也不是没想过嫁人,不求如阿爹那样,但求知冷知热,琴瑟和鸣的夫君就好。
燕九转过纪淑恪的双肩,紧紧的抱着她,就像她会马上离开那般。纪淑恪挣扎,却是怎么也挣不开,看他清清瘦瘦的身形,没想到胸膛那么硬,手臂也这么强劲有力,身上不带一丝女子的脂粉气,反而是一股淡淡的雨后茶香,这纨绔也品茶吗?
燕九心中焦急,他如今只是个庶子,没才华没地位,根本不敢此时去承诺她什么,可心中隐晦的欲望在叫嚣着,他得告诉纪淑恪,他喜欢她,不,他从十二岁就认定了她,他的妻子只能是眼前这个女孩儿。
“阿福,嫁给我!”
尾音轻颤,却异常的坚定,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与期待,就那么头脑一热,他就将心里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真诚得不计后果。
纪淑恪的心狠狠一颤,她渴望过爱的,而李凛没给过她。她希望有人能珍惜她的,可每个人都另有所谋。她想点头的,就像上辈子他要自己活下去,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死。重活一回,她变得小心翼翼,她怕这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燕九的心怦怦作响,女孩儿迟迟不应,他微微松开了胸口处的人,看着她的脸,细密的眼睫轻颤,眉头时而皱时而舒,露出了一抹罕见的矛盾的脆弱神色,竹架上被笼盖的烛光燃得正旺,倾泻下来铺满了她整个柔软的侧脸,明处的是坚强,暗处的是脆弱。
一双小狐狸似的眸子本该是水盈盈,十分神气的。此时却漾了一层水色,眼眶红红。光怪陆离的暗影笼罩在纪淑恪的周身,让燕九心惊,他想到时常做的那个梦,梦里的她,温柔得近乎哀伤。
燕九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怎么突然流泪,可看着这样反常的她,却很是心疼,想安慰,不知怎么说出口,平时在宜花阁撩拨伶人游妓的手段,在纪淑恪面前怎么也不愿拿出手,他摸摸纪淑恪的发顶,笨手笨脚的为她拭去眼泪,话语声更加的温和,“阿福,怎么哭了呢?”说着轻轻拍打她的背脊。
纪淑恪像是找到了倚仗,就如那日护着自己的阿爹一样,可以耍脾气,掉眼泪,无所顾忌。可以变成小孩子,无理取闹也行。
燕九看着这样的她,就是一个小孩子闹脾气一般,可即使这样,眼前的人照样好看得不讲道理,怎么女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吗?为什么以前肉乎乎的小丫头长大后会这般漂亮?索性低下头,激动又小心的捧着她的脸,这张桃花面,像沾着晨露的蜜桃,粉嫩饱满又馨香诱人,燕九对着她樱粉又水润的嘴唇,吻了下去。
女孩子难过了,二话不说给她一个吻安抚她,是这样的吧?是吧?
纪淑恪见过漫天绚丽的烟花,大多都是惊叹那无与伦比却又转瞬即逝的美丽,殊不知烟花易冷,良人难寻。
而此时此刻,时间好似骤停,她身体的感官无限放大,嘴唇上的唇,不像上回轻贴额间的微凉,是今早梦里那样,令人微恼却又炽热得无法反抗,怎么解释缀述都显得苍白无力,天地间仿佛只堪堪他二人。
燕九的呼吸都带着浓浓的爱意,缠绕着她的体肤,交织着她的气息,弥漫着令人迷醉的味道,裹着她男人,让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柔情蜜意,男子对女子压抑不住的喜爱,这个人会保护她的,哪怕明知会死,也要替她报仇,哪怕没有结果,也依旧默默守护着她。
唇齿相依间,燕九毫无章法的闯入她的檀口,从舔舐变为吮吸。刚开始的纪淑恪还羞涩的抵触着,回避着。渐渐也放纵了他,不主动也不拒绝,燕九笑得呼吸都变了节奏。到了最后,两个不会接吻的人动作生涩,完全凭着本能去回应对方。
纪淑恪被吻得舌尖发麻,双腿发软,身子站都站不直,燕九松开一只手,强硬的搂住纪淑恪软下去的腰。
这个吻最后变得激烈,燕九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失控。从开始的温柔变得暴戾,那股要将她拆骨入腹的暴戾来自哪里,燕九心里清楚得很,十四岁便开始上战场的男人,征服欲实在来得猛烈,更何况是对着喜爱的女孩,怀里娇柔又温暖的触感,在不安的颤动,燕九为了不吓到她,慢慢的离开了她的嘴唇。
两人额间相抵,亲昵的依偎在一处,烛火静静燃着,纪淑恪散了力,看着燕九,泪也止住了。
“你还这样亲过谁?”很吃醋,真的很吃醋,希望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我发誓,你是我亲的第一个,以后也只能是你。”燕九的笑忽而变得揶揄又畅然,“那你嫁给我,我天天亲你。”
“嫁给你,夫妻两一起斗鸡走马,游娼楼妓馆?”最起码现在还不能答应,一定要解决这些后顾之忧,才能安心的嫁人。
尚且拉回一丝理智的纪淑恪,就这样半晦半明的拒绝了燕九。但她绝没有想要伤害他。
燕九浑身一僵,而后松开了纪淑恪,眼中尽是惊慌,不甘,羞耻,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转身灰溜溜的翻出了窗柩。
纪淑恪想叫住他,却是迟了一步,只立在窗畔,呆呆的看着外头。
情之一字何解?却是怎样落笔都不对。
第30章 未来
“主子, 有燕九的消息了。”李敢低语。
“在何处?”
“戌时去了一趟纪府,临近亥时才回了候府。”
去纪府?打探纪显毓?不对,哪里不对劲?
“派人跟着他...”
“是。”
不多时,外头进来一个穿着红底金线折花儒袍的俊秀少年, 手持折扇, 气质与李凛一般无二, 都是矜贵文雅之人,此人便是三皇子的嫡长子赵珏。
“皇孙。”
“李公子不必多礼。”赵珏年岁看着小, 可自小在三皇子的教导下也是深谙知道,皇家中人培养得为人处世自然不像个少年人。只是脸庞瞧着还显稚嫩。
“皇孙可有法子进宫?”
“皇爷爷身边的大总管将父亲留在了京华殿, 尚无人能进入。皇叔将罪责诬陷于父亲, 现如今咱们只有将刺客缉拿,才能洗脱父亲的冤屈。”
如今宫里也是人人自危,二皇子与皇后好似达成交易, 一同诬陷于三皇子, 如今皇上已经醒来, 却是精神不太好, 二皇子也早已回府,就只剩三皇子尚在宫中,形同软禁。
“这么一来, 这刺客极有可能是皇后与二皇子设下的局?”李凛现在还不知舅舅到底是谁的手笔,只得循序渐进。
“极有可能,不过我已派人去南山查证, 却是无功而返。”赵珏脸色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如今父亲被软禁,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二皇子与皇后所为,皇孙此去便是无从查证。”李凛现在已经能确定不是三皇子一派所为, 那会是二皇子吗?将人抓了,却故意诬陷赵旭?那他不动声色的抓了舅舅还会有别的什么用途?
纪淑恪心中忐忑了一夜,她想起燕九走之前的那个眼神,就如同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受伤的神情让她极为不安,突然有些自责了起来,可转念一想,若是这就将他推开了,那他们之间也就没多大情谊。
但越想越烦躁,心中天人交战,索性明日派小林子去侯府送个信好了。就在纪淑恪赖在塌上纠结半晌时,才想起李凛的那封信。
下榻将信拆开:
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
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
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
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
竟是一首赞叹芍药的诗,纪淑恪皱着眉头,这诗描写芍药是再正常不过,可若是李凛起了别的什么心思,这样堂而皇之的给她送来,是想要影射什么吗?纪淑恪将信纸揉作一团,随意抛至在书案上,不管李凛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不想与他再有什么交集。
燕九回到侯府,坐在书房一夜无眠,早晨阿方进来服侍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这个头发糟乱,眼下黛青,胡渣冒起的男人竟然是他的少爷?
“少爷,您怎么了?”阿方小心翼翼的靠近燕九,平日里一丝不苟,风流倜傥的少爷眼下变成了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实在差别太大,阿方又不知出了什么事。
燕九依旧是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外头的晨光因着阿方开门,亮堂堂的洒了进来,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这才让燕九微微眯了眯眼,木讷的看了一眼阿方。
他想了一夜,却是越想越通透,纪家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没人比他更了解了,他如今在侯府明面上是恣意洒脱的九少爷,可实际却是如履薄冰,他能给阿福什么样的未来呢?让他嫁过来,和他一样受万氏的磋磨?让她是受委?让旁人都觉得她嫁了个一事无成的纨绔丈夫?那与在纪家生活又有何异?
给不了幸福,给不了地位,他们的未来都还是个未知数,为什么指望她能答应呢?
“阿方,将我的佩剑取来!”从现在开始,他要为自己求一个前程,为阿福拼一个未来。
阿方一愣,少爷都快两年没碰那那把佩剑了,现在怎么突然要了?没等疑惑完,就连连点头去屋子里拿了。
燕九细细擦拭剑身,目光凛冽。
“少爷,世子爷一早便让您去主院一趟。”阿方小声提醒道。
“嗯,走吧。”
观鹤轩是侯府最偏的地界儿了,当然这是万氏美其名曰安静不会打扰功课的院子,也正合了燕九的意,安静一些,也可在侯府里头享受片刻的安宁。
“兄长,您找我?”燕九照旧流里流气又低眉顺眼。
“皇上如今醒了,三皇子若是这次翻不了身,咱们侯府跟着二皇子也是能水涨船高。”
“是嘛?那这次兄长可需要弟弟做些什么?”
“眼下咱们大邺与鞑靼连年的征战,若是赶在此次二皇子风头正盛之际将鞑靼击退,那么日后咱们侯府往日的荣光便能再现,届时为兄答应你,在京中为你寻个合适的官职,也了去父亲的一桩心病了。”
燕洛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带兵打仗的能力,自从父亲被皇上收了兵权,上回与鞑靼恶战之时被击打摔下马,折了双腿,侯府势力已然被架空,在京中也是个闲散富贵,更有甚者带着看笑话的心思来看待忠信侯府。不然纪显文那等小小的四品官他是决计不会放在眼里的。
二皇子将他举荐去金原十三城抗敌,也是存了提拔的心思,可母亲怕自己出事,说什么也要燕九一同去,若是出现危险,也好让他先上,以保全自己。
如今的侯府若是离了他燕洛,那绝对是树倒猢狲散,若是燕九坐上了世子之位,他们忠信侯府才真是全京城的笑话了。
燕九早已知晓这次派兵前去金原之事,就等着燕洛主动来向自己提,这回他可不会再让他夺了军功。
“兄长您也知道,弟弟我已经两年没碰过见刀剑了,若是随军打仗恐怕不妥吧。”
“你我是亲兄弟,兄长怎会唬你,咱们兄弟两是去向二皇子表忠心,上战场这等事自是交由手底下的人去,出不了任何危险,且放心。”
“既然兄长这般说了,弟弟也恭敬不如从命,咱们何事动身出发?”
“若是日程不变,该是下个月祭天之后,你好好下去准备一番吧。”
“那弟弟先退下了。”时间这么紧,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去,如今临到要去的时候才与他说,不是摆明了让他去送死?这恐怕又是出自万氏的手笔了。
退下后燕九便联系了燕明,去一趟三皇子府寻赵珏。
......
“请祖母安。”纪淑恪规规矩矩请了个安。
“念姐儿人呢?怎地现在都不来请安了?”孙氏的面色立马垮了下来。
“还请祖母勿怪,六妹妹昨日身子着了寒,现在人都是晕晕乎乎的,怕冲撞了祖母。”
“府医看了如何?”
“回祖母,府医说要要修养个几日。”一副话还没说完,欲言又止的模样,孙氏辅一点点头,眼神示意纪淑恪说下去。
“孙女儿想和祖母商量个事儿...只怕是让人误以为咱们请安还要偷懒,没孝心,所以一直没提。
六妹妹身子一直不见好,吴大夫说六妹妹应当多眠,紧着时辰服药,这不,喝药的时辰与祖母请安的时辰撞在一起了,六妹妹人至纯至孝,想必以后免了她的请安,祖母也是能谅解的吧?”
这老太婆每个时节不同都要调一次请安的时辰,真是没见过这样麻烦的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