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慌张的躲避，立刻抽身逃跑，可他不管跑到哪里，冤魂都能找到他的位置，然后一拥而上，继续用他们刺耳的尖叫击溃夜澜的心防。
“啊啊啊啊啊!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
“把眼睛还给我们!还给我们! ”
忽地，夜澜看不见了，明明睁着眼睛，却是一片漆黑，只有阵阵哀嚎还继续针刺他的耳膜。
“是你!是你杀了我们! ”
“是你挖走了我们的眼睛! ”
“是你!全部都是你! ”
夜澜颓然的蹲在地上，捂住耳朵想要逃避:“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都是你的错! ”
“你是灭了窟庐塔族的罪人! ”
“灭族剜眼，十恶不赦的罪人! ”
“不!不是!不要再说了! ”夜澜汗流浃背的猛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终于醒了，看来你做了一个有如地狱般的噩梦呢。”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艾、艾德蒙？你在哪......我看不到你......”夜澜的双手在空中虚晃，想要抓住些什么好给自己些安全感。
“哼!眼球都给那小鬼生生的挖走了，你当然看不见! ”嘴上这么讽刺着，他还是走到床边握住夜澜的手，“别乱动，都要掉下床去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艾德蒙？”夜澜疑惑，只能用声音判断着自家Servant的位置，转头望去。
“不问自己的事而是先道歉吗？!你的心里难道就真的没有怨恨吗？! ”
艾德蒙没办法不愤怒，这几天，他亲眼见证了那在黑泥中盛放的雪莲慢慢衰落的过程，不再是他喜欢的莹润雪白，而变成了哀伤的惨败灰白。
绝望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要消失了吗？
“怨恨，怎么可能没有......但是我也知道，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现在的选择。”
“......那小鬼于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不是为了库洛洛，应该算是赎罪吧......既然窟庐塔族因为我而惨遭毒手，那么我就该体会和他们一样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德蒙笑了泪都要飙了出来，“所以才说你愚蠢啊!愚蠢至极! ”
“这只是在以自残的方式达到自我满足罢了，绝不是赎罪!没有人能对死人赎罪! ”
夜澜沉默了。
许久，他叹了口气:“艾德蒙，你又何必戳破......让我用此安慰自己不好吗......”
“我背负不了阿，那可是一个民族的所有——不只是被屠戮的那些人，他们的回忆、传承，他们的子孙、未来，全部都化为了灰烬......不用几年，估计谁也不会记得他们了，窟庐塔族就只能曾为历史书上一段毫无感情的文字，读者会为他们唏嘘几声，但是没有人会真的为他们伤心落泪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间接与直接又有何差别？终究是因为我，窟庐塔族不付存在。”夜澜双手捂脸，无声的啜泣。
艾德蒙既然要让夜澜直面残酷的现实，自然也准备好了应对之策:“还有个方法。”
“什么？”夜澜才抬起头，便感觉自己被纳入了宽厚的怀抱中。
“无法对死人赎罪，但是你还有能为窟庐塔族做的最后一件事——找齐他们的眼睛，带回族地安葬，让他们的灵魂安息。”
“找齐眼睛......？”
“在你昏迷的这几天，我重点关注了幻影旅团还有火红眼的动向，前者毫无踪迹，后者却有个消息——近些天来，黑市上忽然出现了数十对完整的火红眼，受到各大人体收藏家的疯狂抢购。”
“是吗......我还有能为他们做的事啊......”正如艾德蒙所料，成功的转移了夜澜的注意力。
“那就走吧，我也不想在流星街待下去了......”经过这一次事件，夜澜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再以正常心面对流星街的孩子们了。
他在害怕着，害怕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库洛洛；流星街恶劣环境养出来的孩子，夜澜已经无法相信了。
“在走之前，先治好你自己的眼睛吧，Master，见识过无数邪魔恶鬼的我看着都渗的慌。”
一个非天生眼盲的人要振作起来，在无法视物的完全漆黑之下其为艰难，尤其这还是提醒夜澜库洛洛背叛的最好证明。
“不，这个......”夜澜摸上了自己空虚的眼眶，“......就这样吧；不用精神力代替，如同其他盲人一样用其他感官来弥补，才有成为警惕的价值。”
“Ma......”艾德蒙就是看不得他如此无意义的自我牺牲，令他感觉烦闷又焦躁。
“大丈夫，有危险的时候，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艾德蒙心中五味杂陈。
的确，他是常常冷言冷语的嘲讽夜澜让他一个战斗型英灵都干些管家才干的事，但不过都是平稳生活下悠闲的抱怨，他一点也不希望用这种方式找回自己原本的工作。
“艾德蒙，谢谢你陪着我，还有......”仿佛心有所感，夜澜找准了艾德蒙的所在，漾起一个阔别多日的微笑，“你的拥抱非常温暖，一点也不像是来自地狱的复仇鬼呢。”
“......呵，多嘴。”
第141章 复仇的流星街
蔚蓝的海面上，一艘有些破旧的小帆船政摇曳着前进，在船长与水手们熟练的操作之下，他们才刚刚度过了一场暴风雨。
船舱中，到处都可见那些狂欢着灌着酒，然后被暴风雨给晃的上吐下泻的醉汉们挺尸的身影，只有少数几个人例外——
——一个热心地跑来跑去照顾他人的男孩、一个在吊床上睡得正熟的帅小伙、一个捧着写真集看的不亦乐乎的大叔，以及一个眼上缠着黑布、额前配戴宝石金链的忧郁男子和另一个穿着深色西装且披着墨绿披风的翩翩绅士。
绅士也曾是一名行船多年的水手，到甲板上快速的扫视了四周，就知道刚才的暴风雨不过是个短小的序曲罢了。
瞥了一眼那同样也判断出即将有一场更大的灾难来临的男孩，绅士回到船舱，向蒙眼男子告知了他观察到了资讯。
他才报告完毕，简陋的广播系统中就传出了红鼻子船长粗旷的吼声:“本船马上就要进入较先前更强的暴风圈，想活命的家伙，劝你们搭上救生艇，到最近的岛上去避难。”
顿时，醉倒的也不醉了、晕船的也不晕了，一个个都敏捷无比的原地跳起，冲向放置救生艇的船侧，就怕晚了便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待大部分人骂骂咧咧的驶着救生艇远离，舱内除了船组人员，只剩下了五个人——那五个能在小暴风雨中面不改色的人。
“结果只剩下这些人吗......”红鼻子船长有些失望，他本来还想着会不会有更多好苗子出现呢......
不过优秀的素质让他马上抛开了私人的情绪:“报上名来! ”
男孩、帅小伙和大叔分别叫做小杰、酷拉皮卡以及雷欧力，最后两人，非常明显的，就是夜澜和艾德蒙了。
“你们几个，为什么想当猎人？”船长叼起了烟斗，脸色严肃的询问。
“喂!你凭什么问我们，你又不是主考官？”雷欧力立刻不屑的顶了回去。
“回答就是了! ”
“我!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工作，以及他为什么这么吸引我的父亲! ”年纪最小的小杰没有心机的乖乖地回答了问题。
“等等!小子，谁让你回答的! ”刚刚才说不回答，现在马上就被打了脸，雷欧力自然不爽。
酷拉皮卡也附和雷欧力的想法，表示他不会随便说一个理由蒙混过去，但也因为自己的隐私不想回答。
夜澜和艾德蒙蒙不吭声，显然也是默认了，他们同样没有在初次见面就将自己的隐私告知他人的不良习惯。
“哦？不说吗？那你们几个立刻就给我下船。”船长毫不犹豫地直接下了逐客令。
艾德蒙眯了眯眼睛:“原来如此，这是前哨战嘛......”
“没错!相信你们很清楚，想取得猎人资格的人有如过江之鲫，但是没有那么多考官，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测验所有的考生，于是，协会雇来像我们这样的人，刷掉大部分的考生。”
“我已经向审查委员会报告，除了你们五个之外的乘客已经遭到淘汰，即使走别的路径到达审查会场，最后也是不得其门而入；所以你们能不能接受真正的审查，都得看我高不高兴，劝你们仔细地回答我的问题。”
一阵短暂的静默之后，由酷拉皮卡率先打破了僵局:“我......我是窟庐塔族的幸存者。”
一句话，惊讶的不只是船长，夜澜浑身一颤，险些就要跪倒在地，多亏身旁的艾德蒙扶助了他，而艾德蒙，看酷拉皮卡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看来要解开Master的心结，这个人是必不可少的。
后面，酷拉皮卡和雷欧力的争吵夜澜都愣愣地忽略的过去，只是欢喜又欣慰的想着原来窟庐塔族并没有被完全的灭族，他们还有最后一丝血脉存活着、还有振兴的希望!
等他回过神来，船舱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艾德蒙，他们呢？”
“到甲板上去了。”
外面正刮着狂风暴雨，夜澜想也不想的也跟着跑到的甲板上，“听”到了有人即将落海的声音。
是的，这几年的盲人生活的确是让夜澜受了不少苦，但也让他受益良多。
本来，感官类异能他都只会在特别有需要的时候，集中精力在使用，而现在，除了视觉以外的五感，尤其是听觉变的灵敏无比，从最简单的说话声、脚步声，到极其轻微的呼吸声、衣料摩擦声都能让夜澜精确的定位出一个人的位置，甚至连身高体重都能猜的□□不离十。
不只限于会动的生物，对于静物，夜澜也可以感知空气的流动来大概得知其位置，不过就不像是动态生物那般精准了；最后，看不见的夜澜，终于练就出了艾德蒙最想要他拥有的能力——感觉他人恶意的警戒心，当然，比起艾德蒙还是远远不及。
手中甩出藤蔓，缠上了小杰的腰际，将他和他飞身相救的水手一同拉了上来:“没事吧？”
小杰则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瞬的人，好奇的摆弄着腰侧的藤蔓，眼睛闪亮亮的看着夜澜:“哇!这是怎么变出来的？好厉害! ”
“这是我特有的能力，你喜欢吗？”即使无法正视有着黑暗经历的孩子们，但夜澜对于像是小杰这样，纯真天然的崽子还是无比喜爱，便又变出一株开了花小藤蔓给他把玩。
而看到两人，红鼻子船长才恍然的想起它们的问答才进行到一半:“该你们了，告诉我，为什么想要成为猎人。”
夜澜为不可见的朝酷拉皮卡的方向侧了侧头:“......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为此，我需要拿到猎人执照。”
三年间，夜澜和艾德蒙透过各种手段，联系上了在黑市买下火红眼的收藏家们，但是后者一个个都不是缺钱的主，是为了兴趣才买下的火红眼，因此要跟他们买回就必须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如果是让夜澜治疗各种伤重人士就罢了，部分收藏家提出的是交换条件，让夜澜和艾德蒙去取得其他珍贵的人体收藏品，他们才愿意交换。
夜澜毫无怨言的一一完成了任务，但是耗时极久，三年来也不过收回了14对火红眼，其余的不是收藏者的身分太过隐密，就是提出的条件太苛刻，所以，为了能继续自己的使命，夜澜决定取得猎人执照，如此一来，有许多情报和资源就会向他公开，寻找火红眼想来会更加的顺利。
至于已经在他们手中的火红眼，放在哪都没有放在夜澜的空间中安全，夜澜一知道酷拉皮卡是窟庐塔族的幸存者时，就很想将其全部拿出来，归还给真正该拥有的人。
不过他忍住了。
一是他还无法确定酷拉皮卡是否说谎；二是他们是去参加猎人试验的，酷拉皮卡带着这么多珍宝会极为不方便，还是先放在自己那儿；第三，夜澜还没想好也没有准备去面对酷拉皮卡，他愧疚又心虚的想当鸵鸟逃避一下，整理好思绪后再向酷拉皮卡道出他们的渊源。
回归正题，夜澜之后，就是艾德蒙的回答了:“保护。”
他说的很简单，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从他一步不离的小心守卫看出，他想要保护的是何人。
几个小时候，一行人顺利的抵达了目的地多雷港。
由于小杰对于大自然变化的敏锐感觉，以及纯稚真诚的赤子之心，赢得了红鼻子船长的欣赏，便告诉了他通往考试会场的近路。
小杰早就将同船的几人视为朋友，没有丝毫隐瞒的告知了这个消息，略过中间雷欧力小小的闹了下别扭不提，五人都按照船长所说的方向，朝山上最明显的一株笔直高耸的杉树前进。
“艾德蒙，后面的人......”夜澜早就发现有个人跟在他们身后，本以为只是同路人也没有感知到恶意，他就没有发声，但当他们走到了荒凉的旧城区时那人还紧追在后，就肯定是另有所图了。
“投机取巧的小人还真是无所不在。”艾德蒙嘲讽了一句，就尽责地去抓人了。
“怎么了吗？”见艾德蒙往回走，前头的三人纷纷开口询问。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夜澜扬了扬头，三人一望，就看到艾德蒙拎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过来。
小杰上下打量了男子，判断这人虽然气质有些粗鄙，但却并无恶意，才和颜悦色地问道:“大叔，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男子被抓住也并不慌张，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做坏事，何必心虚？
“我在港口看到了你和那红鼻子船长说的话，就想来‘搭个便车’而已。”
“搜嘎! ”
虽然酷拉皮卡和雷欧力一再的反对，但在小杰的坚持下，男子还是和他们一起上了山，毕竟这个消息他们两个也是从小杰处得知的，现在小杰要多分享给一个人，两人也无法置喙。
在旧城区走了好一段路，藏在房屋里的人终于肯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