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前，出现了一行字。
“这就是你的选择，后悔么？”
李无晴冷冷道：“不后悔，即使这不是幻境，我也不后悔。”
他话音刚落，利刺突然不见，眼前所有景色崩毁消失，他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对面的雪豆则可怜巴巴地缩在一个角落里，明显也是经历了一遭幻境。
雪豆从一阵心悸中回过神来，从利刺碰触到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只是幻境。可即便如此，鸟崽形态的他，更容易受惊，容易感伤，容易被幻境造出的假象左右情绪。
现在的他，呆呆愣了很久，才抬起头看向李无晴。刚刚在幻境里选择了杀掉他的饲主，是假的，现在这个淡漠中透着温柔的李无晴，才是他熟识的李无晴。
李无晴正关切地看着他，心中的冷意这才渐渐被驱散，他伸出了小翅膀，冲李无晴挥了挥。他的翅膀还在微微颤抖，可是和李无晴对视的那一刻，他很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啾！”
李无晴微微一笑。
“啾啾啾！”
李无晴也伸出了手，平摊着，是一贯的手势。每次他如此，雪豆都会跳到他的手心里，有时心情好了，还会用软软的毛蹭他。
雪豆小脸一红，幸好脸上也是毛茸茸，遮挡住了微烫的温度。
“啾？”雪豆沉浸在感动与喜悦中，冷不丁脚下一空，白焰花将他们一起缓缓放了下去，然后化成了一朵小白花，飘到了雪豆面前，轻轻拍了一下雪豆圆圆的背。
“啾！”雪豆躲闪不及，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白焰花又飘到了李无晴面前，还没出手，就被李无晴反手挡住了。白焰花败给了李无晴，于是飘进了他的手里，不动了。
李无晴拿着白焰花，对雪豆说：“来。”
雪豆看出来了，李无晴想把白焰花给自己。他沉默了片刻，低下脑壳，站在原地未动。
时心香敛去了笑容，冷冷看着李无晴，突然出手，将还未站稳的雪豆吸到了手中，“小鸟，你的命真大。”
李无晴一瞬间移到了她的身前，“放开它。”
时心香笑了，“和裴暮雪有关的东西，我一个都不愿意放过。我叫你来，是为了赠你白焰花，可是你太让我失望！”
雪豆刚刚放松了心情，马上又入了虎口，只能眨巴着眼睛，无声地求救。李无晴在此，他就绝对不用担心。
果然，李无晴如他所想，与时心香过了一招，便夺走了这只鸟崽团子。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手中的白焰花根本不是完整形态。虽然可以修复根基，可是无其他作用。如果你刚刚选择杀了这只鸟崽，白焰花依然会为你所用，并且可以助你一日之间获得三十年的修为！”
时心香说完，盯着李无晴的眼睛，“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杀了它！”
李无晴只是掏出一物，道：“无上石。”
时心香一愣，怒哼一声，扭过头去。这时那个一直替她捏肩的青年走了过来，接过了无上石，递到了她的面前。
“啪！”时心香甩了他一巴掌，可这青年似乎是习惯了，顶着一张肿脸，依然顽强地举着无上石。
“你就收下吧。”
外面进来一个人，笑着看着这一幕。
雪豆窝着李无晴的手中，小爪子不安分地挠着他的手心，看着自己的老友仇天纵。
时心香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捏住青年的脸，揽住他玩味一笑。青年的身量比她高，现在就这么半弯着腰，乖顺极了。
“看看我的新欢，这是一个，还有一个在替我做饭呢。”时心香揽着青年，眼神却死死盯着仇天纵，似笑非笑地炫耀着，可隐隐透露出不甘。
仇天纵笑道：“这不是很好么，这个新欢年轻，听话。”
“可不是么，有了鲜嫩的新欢，没人会惦记着又老又硬的臭男人。”时心香笑得更开心了，轻轻摸了一把青年的脸。
雪豆简直不忍直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可是他并无兴趣，扬起脑壳打了一个哈欠。
时心香立刻剜了雪豆一眼，可雪豆已经眯起眼睛打起了盹。
仇天纵看了看李无晴，讶异地问道：“你为何在此？裴暮雪人呢？”
李无晴看了他一眼，低头替雪豆顺起了毛。
“我邀请来的，你告诉我裴暮雪要来寻白焰花，我自然要请人来挡了，杀不了伤他一伤也是好的，只不过……”时心香叹了口气，笑着看着仇天纵，“李无晴连裴暮雪派来的一只小鸟都舍不得伤害，两人如此情深意笃，是我未曾料到的。”
仇天纵脸色寒了一下，可转瞬即逝，走到了李无晴面前，“我的老友什么时候养了一只鸟，还挺可爱，来让我摸摸。”
雪豆一听，犹豫了一下。
李无晴却迅速捂住了雪豆露出的脑壳，“这是我的，寄养在他那里。”
时心香噗嗤一笑，“哎呦喂，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两人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好。”
仇天纵脸色又一寒，扫了时心香一眼，转头笑着对李无晴道：“你知道裴暮雪为何要寻白焰花么？”
李无晴依然无视了他，开始替雪豆挠痒痒。
“他呀，是因为……”仇天纵慢慢说道，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雪豆一惊，“啾！”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老友竟是个大嘴巴。
仇天纵不懂雪豆的话，不过似乎也有着一点点老友的道德，“他同我说过，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李无晴继续撸着雪豆的白毛。
雪豆看着仇天纵，他的老友虽然为人的确古怪，可从来不屑同别人搭话，更别提动用聊天技巧卖关子了。
仇天纵讨了个没趣，时心香走了过来，将仇天纵拉到身后，细白的手指指着李无晴，怒道：“他同你说话，你为何一言都不发！”
李无晴道：“无上石你已收到，我这就离开。”
说完，他便摸着雪豆的白毛，头也不回地将两人抛在了后面。
雪豆眨了眨眼睛，发现李无晴把白焰花放在了他的小爪子下，“拿给他。”
雪豆垂下了脑壳，思考了一下，抬起脑壳愣愣看着李无晴。这白焰花是李无晴拿到的，若是给了自己，他怎么也过意不去。
雪豆小爪子拨过李无晴的拇指，从手中钻了出来，衔着白焰花，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
“啾啾啾！”
“他寻白焰花，就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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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白焰花化成了星星亮点，慢慢沉入李无晴的身体里。
雪豆站在他的肩膀上，明显感受到他的修为恢复了。他拍拍小翅膀，绕着李无晴飞了一圈，喜悦之情尽显。
可李无晴却一脸平静，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啾？”
雪豆落在了他的头顶，啄了一下他的发丝，还用小爪子挠了挠，严重影响了李无晴的形象。
李无晴这才动了动，伸手捉住他，道：“走吧。”
一道绳索铺展开来，李无晴踏在上面如履平地，稳稳当当地离开了新月崖。
山风很大，雪豆缩在李无晴的袖中，只露出了一双圆眼睛，突然，他眼一瞪，“啾！”
他的名牌掉在了下面，如果不能寻回，可能就很难再变回人身了。
他迎着风钻出，与李无晴四目相对，挥了挥小翅膀，“啾！”
我要去找东西！
不管李无晴听不听得懂，他都管不了那么多。尾巴一划，扭过小身子就俯冲了下去。
可很快，他就被捞了回去。
雪豆扭头一看，李无晴竟然随他跳了下来。他吓得呆毛一颤，恨不得自己当场变大几倍，托住李无晴。
在这样的地方，又不能御剑，摔出来个好歹怎么办。
可李无晴不愧是李无晴，稳稳踩在了几棵树枝上，很有风度落了地。雪豆软软地缩在他的手中，呆毛迎风颤动，也享受了一把这样的爽快感。
他抬起脑壳，随后瞪大了眼睛，伸出小翅膀一指，“啾！”
李无晴的运气很好，随便选了一个地方落地，就看到了所寻的名牌。雪豆晃着翅膀指着前方，名牌正挂在眼前的树枝上摇摇晃晃。
他挣脱了李无晴的大手，雀跃地飞了出去，用翅膀尖勾起了挂绳。
李无晴接过了名牌，正欲给他戴上。可雪豆异常兴奋，飞在前面引路，在树林中上下翩飞。李无晴只得作罢，收起了名牌。
淮川峰，万水门。
雪豆跟着李无晴回了此处，现在已是傍晚，李无晴喂了雪豆稀饭，还给他加了一根上品人参，对修炼有很大的助益。
雪豆埋头吃着，李无晴就这么看着他，最后缓缓道：“胖了。”
雪豆一个激灵踢翻了小碗，难以置信地仰起了脑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圆滚滚的肚皮，厚厚的小翅膀，小爪子隐藏在身下，已经快看不见，只露出一个尖尖。更要命的是，一低头他都觉得脖子僵僵的，肉肉挤到下巴上，不知道有几层。
的确，他变成雪豆的时候，一直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就趴在小鸟窝里，完全不运动。
李无晴摸了摸他的脑壳，扶起小碗，重新添了稀粥，满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轻轻放在了他的面前。
雪豆惊叫：“啾！”
我不吃！
说完，他揉了揉肚皮，哼哧哼哧飞起，一上一下，做着饭后运动。
他的人身是多么得风度翩翩俊美秀气，变为一只鸟崽，自然也得是一只帅气的鸟崽。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肥胖危机。
他在屋里飞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带劲儿，又飞到了院子里，飞了一个时辰才气喘吁吁地落回到了李无晴的肩头上。
李无晴拿起名牌，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同时给他端了一碗清水。
雪豆低着头，几下把清水喝光了，然后才乖乖回到了笼子里休息。
李无晴今日走路步伐轻盈，却蕴含着一股力量，强大，让人移不开眼睛。雪豆悄悄看着他，半晌才别过目光，心中渐渐苦涩起来。
世间唯一的一朵白焰花被李无晴使用了，那么……
无凌该如何是好。
无凌的根基因他受损，没了修复之法，日后一定无法再有突破。这样一个人，太可惜了。
雪豆很难过，最后决定，等他和无凌敞开心扉结为了道侣，无凌就归他罩！无凌是强也好弱也好，他都要保证没人能够威胁他。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裴暮雪默默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情绪忽高忽低，看着无凌的画，抑制不住地愧疚。
一旦陷入这样的状态，裴暮雪就不想见人。一连好几日，他都没出门，夜晚变成雪豆，也没回李无晴那里。
这天傍晚，他打开了窗子，望着外面凋零的落叶，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身前。不知不觉，天气已经转凉许久，已经到了深秋时节。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无凌了。
这时，他有了一个十分强烈的想法，他要去寻无凌。他摸出了相见铃，只要无凌在百里之外就无法发挥作用，赌一把。
而且，通过这些天的苦研，裴暮雪发现了一个好消息。他的人身本就有极其充沛的灵力，如今鸟崽状态也可以调用一部分，雪豆渐渐可以熟练运用灵力了，在刚刚入夜时也可以保持人形，直到子时过后，才会变成鸟崽状态。
这意味着，他终于发现了一条可行之路。当他夜晚有事要办时，有了更大的自由和自保能力。
现在，即使他想去寻无凌，也是可行的。
他摸出了相见铃。
这时，一道金色传信符拖着长长的尾巴，直直朝着他飞来。
“师父，白玉涧，救我！”
是鹿华发来的求救信息。
裴暮雪赶到的时候，鹿华正狼狈地拼命奔逃，“师父！”他远远看到裴暮雪，眼睛一亮，朝他奔去。
“师徒情深，实在感人肺腑。”一个人影追了过来，勾着嘴角看着裴暮雪，可是眼中无一丝笑意。
裴暮雪将鹿华护在了身后，“祝候。”
白玉涧是一个安全的修炼场所，看到鹿华消息时，裴暮雪自然十分讶异。如今看到祝候，才明白过来。
在秘境之中，祝候不仅伤了他，也伤了鹿华。今日再见，裴暮雪冷冷地盯着祝候，绸带已经飞了出来。
鹿华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这个人很狡诈。”
裴暮雪点点头，绸带飞向了祝候。可祝候并没躲，只是笑道：“鹿华，我今日只对你有兴趣。”
他瞬移到了两人背后，一掌拍向了鹿华。
鹿华修炼了这么久，已经有了基础的自保能力，一把推开裴暮雪，对上了祝候，可是依然无法同他抗衡。
“你只有这点实力么？”祝候的个头比鹿华矮多了，可是明显占了上风，裴暮雪听到了鹿华骨头碎裂的声音。
祝候眼睛里终于有了笑意，“真好听。”
鹿华咳出一口血，道：“你就如此爱好杀人？”一条绸带飘了过来，缠住了他受伤的胸口，裴暮雪踢起一个石子，追着祝候砸了过去。
祝候一边后退一边道：“我不是爱好杀人，只是爱好杀你。”
“那温大哥……”鹿华眼中含泪，顿住了，难以说下去。
裴暮雪一愣，“你说什么！”
鹿华终于崩溃，指着祝候怒道：“温大哥同我一起出来，遇到这个人之后就走散了，一定被他杀了！”
祝候沉下脸色盯住鹿华，冷笑了一下，又看着裴暮雪道：“是又如何？”
裴暮雪登时大怒，他一直很欣赏温吉星，此人虽然天资不够，可勤奋的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个黄尘暗界的妖物，实在可恶。
祝候对上了裴暮雪的眼神，道：“就算我说不是，你们也不会信的。”
绸带缠上了祝候的双手，裴暮雪道：“这你倒说对了！”
鹿华道：“我看到你追着温大哥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