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晴道：“不行，顶多五成。”
裴暮雪没了法子，重重躺回去，过了一会儿，坐在一旁的李无晴手中突然有些痒。
雪豆使坏地挠着他的掌心，随后指了指李无晴的衣领。
李无晴终于狠不下心拒绝这样的雪豆，无奈站起，“你就待在我的衣领里，我带你出去转一圈，只看一下就回来。”
雪豆点点头飞了进去，奖赏似的蹭了蹭李无晴的胸口。
李无晴脸色微微发红，御剑出了门。
雪豆露出一双圆眼睛，一面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一面小声叫着。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李无晴实在太难哄了，天天被管着真是吃不消。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不过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我要忍要再忍。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他都恢复了，什么时候能收起这凶巴巴的脸色，吻我一下呢？
第118章
很多地方的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雪豆看着下方影影绰绰的灯火，心情越来越沉重。
本来是山峰的地方，变成了平原；本来是村落的地方，变成了河流。这个世界已经大变样，灯火的暗影里，星星点点的人影聚在一起，点起好些火堆，像是在取暖。
李无晴道：“天气的确越来越冷了。”
若是太阳一直不升起，许多普通人可能就要死在这样一个无尽的黑暗寒冬里了。
雪豆：“啾……”
怎么办呢。
李无晴摸摸他的脑壳，“你先养好身体，我们去夺回你的剑。”
雪豆无力地点点头，在李无晴眼里，养好身体也许需要很久很久。
李无晴察觉到他的情绪，欲言又止。
他们飞了一圈，该看的都看了，雪豆的呆毛耷拉着，心情明显十分糟糕。
“回去吧。”李无晴有些后悔，也许不该被雪豆乖乖的样子迷惑，带他出来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时，前方黑暗中突然一声巨响，是刀剑碰撞的尖锐声音。
李无晴当机立断，伸手张开一个结界，无声地躲在里面，隐去了身形。
霜骨剑的荧光中，温吉星和敖初真正在激战。
狗咬狗啊，再激烈些。雪豆眨眨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敖初真的衣衫上黑黑的一片，雪豆以自己的经验来看，知道那是干涸的血迹。受了重伤并不影响他的狠厉，对着手持霜骨剑的温吉星，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我是不会把霜骨剑让给你的。”温吉星边出招边说。
敖初真冷哼一声，一掌击向温吉星前胸，另一手碰到了剑刃。
霜骨剑在两人的灵力争夺中颤了一下，接着刺向敖初真。
敖初真侧身避过，又要去抢剑柄。温吉星有些生气，出手毫不留情，敖初真有些支撑不住。
结界中，李无晴给雪豆解释：“也许，敖初真是想用霜骨剑救你的师父。”
雪豆立刻抬起脑壳，“啾！”
我也想救师父！
雪豆恨恨地盯着温吉星，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救师父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他决定给敖初真加油，可是敖初真看着有些不妙，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大，终于温吉星完全制住了他。
“啾！”
雪豆有些急了，想恢复人形现在上去夺回霜骨剑。
李无晴按住了他，“现在你不行，我去。”
“哦，你们想干什么呢？”厉阳冷不丁出现，他们的结界被破掉，完全暴露了。
敖初真也看到了厉阳，有气无力道：“父亲，助我。”
厉阳从李无晴身边飞过，到了敖初真面前，“你真狼狈。”
温吉星轻移剑端，对准了厉阳。
厉阳笑了笑，转头对敖初真说：“你要夺这把剑？”
敖初真道：“我之前就跟您说过，这把剑可以助我师父聚灵。”
他强撑着站直了身体，有了厉阳在，他终于有些安心了。
温吉星目光扫过两人，剑锋又一转，重新对准了敖初真。刹那间，他动作迅速，激起一阵风，霜骨剑刺入敖初真心脏。
厉阳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
敖初真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为、为……”
“为何？”厉阳替他补完了这句话，叹道，“儿啊，你办事从未考虑过我。我决定放弃你了，没了你一人，我还会有其他无数个孩子。”
温吉星出其不意地杀掉了敖初真，趁着眼前这父子反目谈心的间隙，消失在当场。
李无晴追上了他，可是温吉星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愚钝的温吉星了，几下就甩开了他们。
无奈，李无晴只能停了下来。
雪豆无力地叫了一声，“啾。”
他在安慰李无晴，不知他能不能明白。
回到门派后，裴暮雪刚变回人形，就被李无晴按在了床上，“躺好，休息。”
裴暮雪勉强笑了笑，“我知道。”
他闭上眼，方才所见一一在眼前闪过。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太不真实了，仿佛还在几日前，他和李无晴四处游历，见识到了不少美景，可如今却皆毁于一旦。
李无晴轻轻道：“别想了，睡吧。”
裴暮雪扭过头看他，睡不着干脆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李无晴道：“猜的。”
裴暮雪笑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李无晴愣愣盯着自己。
裴暮雪有些茫然，摸了摸脸颊，又遥遥照了镜子，脸上什么都没有，除了苍白了一些，其他都很正常啊。
李无晴又收回目光，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裴暮雪眨了眨眼睛，脑中灵光突现，这小子不会是有什么龌龊想法吧。他清了清嗓子，试探地询问：“你面前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吧，盯着看不觉得无聊？”
李无晴移开目光，瞥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道：“你睡吧。”
裴暮雪道：“好。”
他真的躺下了，微微睁眼偷偷观察着李无晴。只见他静默片刻，躺在旁边临时搭起的小床上闭目养神。
裴暮雪想，李无晴方才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自己唇上，什么心思昭然若揭。真看不出来啊，李无晴看着那么正经一人，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自己表里如一比较正派。
漆黑的天色，睡过去倒是很容易。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裴暮雪悠悠醒转，敲门声似有似无，现在一辨认又听不到了。
难道刚刚是风声？
李无晴也醒来了，他是个行动派，直接打开门，门前空空没有人影。再往前看，只能看到引路符下的昏暗的小径，同样没有人。
裴暮雪道：“可能是风吹的声……”
他突然顿住，李无晴转过身，发现房中站着一个人。
本来就奇冷的天气里，这个人影出现后，更是带来了一阵诡异的阴风，裴暮雪都觉得心里发毛。
这个人就是满身血的敖初真，虽然这房间里没人怕他，可这恶鬼一般的模样实在看了不舒服。
“你现在是魂魄状态？”裴暮雪问他。
敖初真的魂魄看起来还有理智，可以交流，他回道：“如你们所见，你们两人放心，我现在前来并非是想伤害你们，可以把剑放下吧？”
李无晴被问到，依然没放松，“你不可信任。”
敖初真笑了笑，“没关系，只要你们肯愿意听完我的话就行。我想同你们合作。”
裴暮雪立刻拒绝：“说起来咱俩当年是同门师兄弟，可你觉得如今我们还能相信你？合作是要和能信得过的、有信誉的人合作。和你，我怕你突然背后捅刀。”
敖初真也不意外，擦了擦眼眶中流出的血，“我知道你们不信我，可若我拿温吉星和厉阳的目的来做交换，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裴暮雪沉默。
“你们看到了吧，温吉星杀了我，厉阳放弃了我，我没有理由为了他们坑害你们。”敖初真道。
“那你所求为何？”裴暮雪问。
敖初真道：“拿到霜骨剑，救一个人。”
裴暮雪眉梢一挑：“救谁？”
李无晴道：“霜骨剑本就是裴暮雪之物，我们自会拿回。”
“霜骨剑有聚灵的作用，剑的归属我不管，我只想让你们用它救人。”敖初真抹了一下脸颊上的血，现在的他真可谓血肉模糊。
裴暮雪有些看不过去，“你就不能好好把你那血收回去，你一个魂魄能做到的吧？”
敖初真道：“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师父曾经体验过的日子，他可是当了整整二十年的魂魄。”
李无晴已经走到了裴暮雪身旁，手紧紧握着剑柄，严阵以待。敖初真若有任何动作，可能会在第一时间灰飞烟灭。
敖初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真的很羡慕你们，珠联璧合，没有太多阻碍，不用体会阴阳相隔的痛苦。”
裴暮雪道：“所以，你想让我们用霜骨剑救谁？”
敖初真道：“若我和师父之间，只能活一个，你说呢？”
第119章
莲曲峰下的小镇，人们挤在一处取暖。
他们在这些日子里已经遭逢数次剧变，如今的幸存者们寥寥无几，莲曲峰是少数几个维持原状的山峰，可人们却越来越忧心。也许，下一刻莲曲峰就会被移平。
突然，有人惊呼，“莲曲峰上是不是在震动？”
其他人也匆忙站起，“我们还是躲躲吧，万一山峰倒下来，我们被压住怎么办？”
温吉星手持霜骨剑，远远听着人们的谈论，嗤笑一声，隔了老远轻轻挥剑，剑锋并没有碰到山峰，莲曲峰就震动得更加厉害，片刻过后，竟是拔地而起。
人们果真吓得屁滚尿流，争先恐后地往前奔逃，一些跑得慢的被落下的大石砸中，其他人虽然知道无路可逃，可依然本能往前走。
莲曲峰整个山头飞了起来，温吉星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往何处放。
人们终于认了命，瘫坐在原地哭了起来。
这时，两个人影悄无声息飞来，晃动的莲曲峰被人扶住，巨石泥块不再掉落。
温吉星脸色一沉，“小师叔，你又来做傻事了。”
裴暮雪一手擎着莲曲峰，说道：“我也正想说说你，何时生出的这等歪心思？”
温吉星冷笑一声，道：“看来你知道我的目的了？我想问你，你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宁遥镇的人们还不够你看到人心吗！你救了他们，可是到头来谁记得你！”
裴暮雪沉默片刻，道：“是你逼人太甚。”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温吉星突然哈哈笑起来，“没错，是我逼他们做选择，我把他们推到了非黑即白的难题面前，可是你看到了吧，没一个人选择你。”
“我看到了，我是说，你逼我太甚。”裴暮雪说完，随手一扔，莲曲峰稳稳当当回归原处，好像刚刚全是一场镜花水月。
同时，李无晴眨眼间飞到温吉星身旁，按下了他欲挥剑的手。
温吉星终于变了脸色，“你们是不认同我的做法？若是你们别想不开阻拦我，我会放你们一马，甚至可以邀请你们共享我的成果。”
裴暮雪无言地飞过来，和李无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动作，温吉星被他们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掉下去。
不过很快，他便稳住身形，一把剑舞得呼呼作响。令裴暮雪意外的是，温吉星的修为竟可以算得上深不可测。
“不用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我若是修炼千年还不如你们，可真的是没脸见人了，”温吉星笑着说，“当时我在剑灵，没有实体，被你打败也就算了，现在我可是有十足的把握赢了你们。”
最后，温吉星道：“总得给蠢笨之人一些活路嘛。”
裴暮雪一边出招，一边道：“你的机缘就是这个吗？”
“呵，也许吧，温家的占卜从未出错过，我的机缘在万白山，我会长命百岁……”温吉星说道。
“那你给这个计划占卜了吗？能成功么？”裴暮雪道，“你是不是压根没占卜？”
温吉星不说话。
“你在害怕。”裴暮雪道。
温吉星有些怒了，不顾李无晴的剑气，直接扑到裴暮雪面前，就要掐他的脖子。
李无晴一剑刺中他，裴暮雪则退了一步，这一局是温吉星落了下风。
温吉星平息怒火，推开一步，重新冲了过来。
裴暮雪道：“你现在回头还不晚。”
温吉星冷笑一声，显然劝不回来。
裴暮雪绸带一甩，叹道：“我知道，杀害识灵鸟一族的是你，催化妖兽的也是你，令这天色变黑的还是你。”
“是啊，我是不可能回头的，我也从未想过回头，”温吉星脸色狰狞地扭曲起来，“只要我成功了，这个世界就尽在我掌控之下。任何人都不能忤逆我，更不会对我冷眼相待。所有的事情都会在我的主导下运转，不会有失算，更不会有遗憾！”
至此，裴暮雪不再和他对话，这个人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