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看来遇上这一板一眼的人,想偷个懒都是不行的了。
“我只是不喜他们客仙舍的人而已。”
“别人也不喜你。”
“我是你的人,你不护着我也就算了,为何还帮着外人说话?”
栾木气得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抱起花几上的滴水莲朝着北云容砸了过去,盆栽被接的稳稳当当,惹得他更加生气,于是转身开门。
“我去和北温凡一个屋!”
说罢,他狠地砸门而出,不一会儿北茂就一脸茫然地被赶了过来。
“真君,这是怎么回事?他怎得突然发疯了?”
北云容从容地端着茶水饮下,回想刚才暴跳如雷的人,竟是不自觉地笑了笑,而北茂从未见过真君如此模样,这无言一笑让他更加弄不清眼下状况。
另一个房间里,齐谷同样也大闹个不停,三人挤在一个狭小房间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齐谷你别走来走去的了,坐下喝口水。”
“大哥!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何要把我们的房间给他们住?”
“我问你,我们来此有多久了?”
“约莫十日了。”
“对,十日,已经十日了,我们竟还没有将怨灵给除掉,此事要是让宗主知道,回去定会受罚。不仅如此,江湖上肯定也会传言我们三兄弟无用,到时候该如何丢脸?”
“所以大哥是有所安排?”
“把北云容留在身边,待夜里收鬼时,等他先去剿灭怨灵,我们跟随着他去,谁会知道这些怨灵是谁除掉的,到时候再偷得一两只回来,如此既能给宗主交代,也不至于让他人耻笑。”
“啧,倒真是便宜了那死乞丐了。”
“毕竟遇见也是种缘分,晚上再好好招待招待他便是了。”
齐谷明白大哥话里的意思,心里头也就舒坦了很多,他看着天色,恨不得马上黑个尽,如此才好解解自己心头的怒气。
戌时过后,天色渐暗,北云容背好剑匣,整装待发,然而去隔壁房间找栾木时,还未敲门,只听里面传来急促的说话声。
“温凡啊,你加把劲儿,再往深处摸摸。”
“我……我已经尽力了。”
“再深一点……还没够着……”
“啊啊啊,不行了,我快不行了!”
“你可别不行啊,你不行了我怎么办?”
不知屋内是何情形,些微的喘气声让门外人听得莫名烦躁,想那人性子轻浮,就不该让他和别人独处一室。
于是北云容皱着眉头,一脚将门踹开,只见栾木和北温凡两人匍匐在地上,将手努力往床下伸进。
“温凡,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北茂你来帮帮我,我刚不小心把栾木前辈的钱袋给踢了进去,一直够不着,手臂都快麻了。”
“什么前辈?这人也就和我们差不多大,不叫他乞丐已是尊敬了。”
北茂边说话边将人给拉了起来,栾木见他们进屋,也站起身拍拍灰。
“温凡可比狗蛋儿你懂事多了。”
“走了。”
“我钱袋还没拿出来呢!”
北云容朝他扔过去一物,栾木伸手接过,那是个绣有云纹的湛蓝锦绣布袋,他掂了掂,铜钱碰撞得叮当作响,这分量自是比自己那个重上许多,于是心里甚是满足,将其小心揣好后赶紧追了上去。
齐氏三兄弟早就等在了楼下,见他们下来,态度一反常态的好得出奇。
“真君,我们来给你带路。”
北云容点头首肯,他们便一同往城东郊外而去,夜晚的柴桑无人出没,灯光略微昏暗,他们行至一坟圈处,阴寒之气氤氲在四周。
天上黑云蔽月,忽然间,四周响起地裂之声,伴随着枝叶的窸窣响动,齐氏兄弟拿好了佩剑防备,三人靠拢在一起。
“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前方的坟圈里有黑影攒动着从土中爬出,身上黑气围绕,好几个已是身体腐烂,内脏都已掉落在外。
应是久郁不散的怨灵,白日阴气薄弱就躲在了墓碑里。
北云容将剑给御出,正准备摆阵将它们围困住不往城里去,却不想这几只邪祟竟是快速冲了过来,猛地扑向他们几人。
齐氏兄弟早已有所防范,三人拿出黄符准备贴去,却在触碰的瞬间燃起了蓝火,符纸瞬间化为了灰烬。
“这是怎么回事?”
北茂没见过如此状况,颇为诧异。
“许是怨气太重,快要化凶了。”
“这些都是?那得化多少凶灵出来?”
来不及答话,两人之间便冲来一怨灵,两人为了躲闪而恰巧让开了一条通道。
那怨灵径直往城内去,然而栾木刚转身欲追,便看见四面八方有黑压压的影子汇聚而来,邪气浓得足以冲天,看情形,它们皆是想要进城。
这么多?
做了判官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状况,不免觉得奇怪。
就在他思考时,众人已是奔至前方阻拦邪祟大军,然而他刚准备一起追赶,突然有一股蛮力将他给拽入了林中。
还没等他反应,已是被关入了一破烂茅草屋里。
刚才借着月色,他瞥见了那人剑鞘上的四合纹,就知道这三兄弟对他怀恨在心,不会轻易罢休,带路一开始就是个幌子罢了。
“夜巡过来。”
“大人。”
夜巡听见后立即赶至茅草屋门前,等候听令。
“这门我从内打不开,外面可是有什么堵住了?”
“一长竹横在门锁处。”
“怪不得。那你看看门外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有一张引魂符。”
“又是引魂符,果然他们不会只是单纯地将我困在这儿。”
而城门那边众人各自帮忙阻拦着怨灵,北云容御剑摆好剑阵,将其给束缚住,但情况却不似之前,怨灵仅仅被控制了一会儿,没多久竟是在壁障内横冲直撞,壁障不堪受其力,裂出了一条长痕。
“这些怨灵怎得如此敏捷?”
北茂只处理过怨气浅薄的低阶怨灵,像如此深怨的高阶邪祟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只能勉力御剑相抗击。
齐氏兄弟也是竭尽全力扫荡,但是怨灵数量庞大,十天以来似乎只有增无减,而今日似乎又有所增加。
“北茂你去把城门守住。”
北茂听真君下令,拔腿便跑去城门口死守着,忽然扫视一圈,发现了哪儿处不对。
“那个乞丐去哪儿了?”
听如此一说,北云容才发现确实没看见栾木的身影,也没有听见平时的吵闹声。
“我方才看见他跑到城里去了。”
“为何进城?”
“我们怎知这乞丐如何想的?”
北云容心里生疑,那人平日里不离开自己半步,这次怎么会独自进城?
“真君,我觉得这些怨灵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北温凡指着前方,只见黑压压的影子攒动着往西边而去,就连他们面前的怨灵也不再继续纠缠,跟随着其他魂魄集聚而往。
“怎么回事?”
“这儿的怨灵就是古怪,我们三兄弟来此好几天了,每天几乎都是如此景象,它们似乎有心智一般,总是想要进城,不似平常鬼魂,行动也更为敏捷。”
第69章
“既然现在这些鬼魂都走开了,我们不如进城去检查一番有没有漏网之鱼,顺道也可寻寻与真君同道而来的那位小兄弟。”
齐峰说话客气,北云容衡量三分后也同意此提议。
就在他们进城走了没几步时,西边林中突然生出一柱红光,众鬼魂咆哮嘶吼的声音响彻天际,一时间吵闹无比。
栾木让夜巡将破茅屋的门打开后,自己就借着这张引魂符将各处能吸引的鬼魂都给引了过来,他用断世在地上画好了阵法,一旦怨灵踏足进来,阵法便会生效,无数条铁链从地下窜出,将其给封锁住,这样一来可将它们一并收回,也省了番力气。
北云容赶到时,符阵里已是困住了十几只怨灵。
“北离你来得正好,赶紧御剑净化一番,我才好将它们都收回鬼界。”
北云容点头,十方从剑匣里一一飞出,罗列成剑阵围绕,此时北茂和北温凡两人也跟着赶到,他看见地上红纹符阵,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你画的?”
“刚才就我一人在这里,不是我还能是鬼?”
“你怎么会伏灵阵?”
“你都认得,我怎么就画不得?”
“我在古书上见过此阵,伏灵是上古阵法,绝非凡人所能轻易设下的,师尊曾尝试亦是无果,你这人又怎能……”
“我说过我们修道不同,你师尊办不到的,不一定我办不到。”
毕竟这上古伏灵是鬼界流传至凡间的阵法,三界法门不同,大罗神仙也未必能用小喽法阵。
“你们快看!”
北温凡突然大叫一声,众人朝着阵内怨灵看去,只见它们拉扯着铁链狂动起来,试图将其给弄断。
“怎得还有力气?”
栾木问向北云容,他亦是皱眉,眉间朱砂被红光映得更加红亮了几分。
“不寻常。”
北云容说着,加大了剑阵力度,然则怨灵却是毫无被抑制的迹象,依旧试图冲出。
或许是剑阵真气过大,有些怨灵竟是被真气伤得残缺不堪,而那些被锁链所困的,也不惜断了手脚也要朝着他们的方向爬来。
“净化不起作用?”
几人诧异不已,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状况。
因为怕再加重剑气就会将阵中怨灵伤至灰飞的下场,北云容不得已收势。
然而,由于怨灵在地上匍匐,竟是将伏灵阵给磨损了去,阵法突然间消失,束缚鬼魂的锁链逐一归地,没了阻碍,怨灵立即迅猛狂奔而至,朝他们扑来。
几人奔向各处躲开,栾木看准了夜巡位置,悄然靠近过去。
“这些是怨还是凶?”
“应是怨。”
“为何行动如此灵敏?竟是净化无效?”
“我也不知。”
两人交谈时,好几只怨灵奔走袭来,栾木划破手掌取血,绕到怨灵身后在是背上画下了符文,符文处已是生起黑烟,但怨灵却是毫无反应,似乎不痛不痒一般,转身挥出手臂抓破了栾木的衣襟。
既然剑阵无效,北云容便拿出腰间缚魂,展开金布罩住追赶栾木的那只怨灵,将其收回,然而不曾预料过此处会有如此数量的鬼魂,北云容便没有多带,加上两个小弟子带来的缚魂袋,也不过才十只而已,而眼前却是还剩下几十余只怨灵,几乎是杯水车薪。
然则就在北云容用完最后一个缚魂时,好几只鬼魂朝着栾木围攻而去,张起腐烂的嘴,吐出让人反胃的恶臭,嘶吼着欲将栾木给咬烂一般。
于是栾木踏步腾空而起,躲开他们的攻势,却不想刚落地,身后竟也有怨灵扑来抓住了他的左肩,其手指深深嵌入了栾木的身体里,血液汩汩冒出,血腥味似乎让怨灵更加振奋,它冲着栾木的脖子咬去,就在接触的瞬间,一把长剑飞来,插入了怨灵的脑袋,顿时化成了黑烟消散。
弑灵?
他看见落在地上的剑上贴有弑灵文的符咒,符咒已是生了蓝火燃尽。
随即一人从树梢跃下,翠绿衣衫,银白发丝,栾木不曾想来人竟是他。
“庄华?”
“栾木你没事吧?我刚至此处,便见那怨灵快要伤你性命,一时不得已才如此出手。”
“这种时候还管得了那么多?”
齐氏三兄弟在城门口见几人久不归,以为已是稳住了局势,却不想仍旧如前几日一样。
然而这三人只注目着前方形势,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怨灵扑来,其中一只稳稳地挂在了齐谷背上,他赶紧挥剑胡乱砍着,却不想被越缠越紧。
“齐谷,你别乱动,我来砍它。”
但惊慌中的齐谷哪有余力顾及其他,丝毫不配合齐峰动作,怨灵趁机咬住了其脖子,齐谷尖叫出声,但随着怨灵的牙齿慢慢嵌入体内,扼制住了其声带,齐谷只能张舞着手臂,表情极其痛苦。
“你们还愣着干嘛?!帮忙救人啊!”
齐峰着急不已,将面上礼节都给抛之脑后,庄华赶紧提剑刺中了怨灵的左臂,或许是没了符咒的缘故,对其似乎不成阻碍,但即使左臂被砍下,怨灵依旧不松口。
齐谷脸色已是煞白,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抵抗着。
旁侧的齐岭瞟了眼庄华腰间的袋子,趁其不注意一把将其夺过,打开发现里面果真放着刚才弑灵的符文,于是他迅速出手将其贴至怨灵背上。
黑烟散去后,齐谷已是没了力气瘫倒在地,齐峰赶紧撕下布条将其伤口给包扎上,阻止继续流血。
“把它还给我。”
“还你?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难道就是眼看着人死也不肯杀了那些邪祟?”
“邪祟已是死灵,再被杀便是魂飞魄散,不得轮回超生。”
“那又如何?!难道就为了他们的轮回道,就要牺牲我们的性命吗?!”
庄华被问得无言,挽岚也并非绝对行事,只是刚才自己着实犹豫了。
北云容走到栾木身旁,与其对视一眼,就在他顺着此方向望去时,只见夜巡躲在远处树后,向他指了指城门方向。
于是他赶紧找一高处跃上,站在枝头眺望两眼,城门处有好几只怨灵因为无人戒备而闯进了城。
“怨灵进城了,快回去!”
栾木刚准备拔腿追赶,只见一白剑从身旁飞来,北云容已是踏剑飞去,他明白意思,也踏上剑一同而往。
柴桑城内无人敢半夜出门,各户紧闭,游荡在街头的黑影便变得极为惹眼,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驱使,即使有栾木和北云容的阳气在此,他们也丝毫不受吸引,朝着前方游走。
“你可知为何如此?”
栾木摇摇头,“我做判官以来就从未遇见过这种状况,夜巡也是不知。看样子你师尊还真真是算对了卦,这儿还真是怪相横生。”
“净化无用,只能弑灵了。”
两人相视一眼,栾木随即又移开视线,长睫掩眸,看不出情绪如何,只听得他无奈地叹口气。
“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