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果然是好师弟,时时刻刻都挂念着师尊,怪不得师尊如此喜欢你,连从止宗主的生辰都带着你去。”
“我倒是庆幸没去呢,寿辰过了没多久从止就死了,去了只是沾染一身晦气而已。”
“师兄的意思是,师尊沾染了一身晦气回来?”
“我可没有如此说师尊!师弟你怎么擅自歪曲我话里意思?”
“可此话在我听来就是如此,师兄若是我觉得我歪曲了你的意思,大可将原话再说与师尊听听,让他来辩辩这理,如何?”
“你这是对师兄说话的语气吗?!如此放肆!”
其中一人欲上前教训念卿,却被另一人给拦下,对他摇了摇头。
“对了,你在此处可有看见两个小贼?”
“贼?”
“今日有两人偷闯了进来,我们正在寻他们。”
“我并未看见。”
“是吗?多留意着吧。”
他们二人早就看不惯念卿了,想他入门没有多久便是得了师尊赏识,功力也是凌驾于他们之上,早已是心生嫉妒,但奈何他身后有师尊撑腰,也不得对他动手,万一念卿真将此事告状于师尊,指不定会被如何责罚,只好作罢离去。
两人叮嘱一句过后,忍气回了原本的道后离开,见他们走远,北云容这才从树后现身,而一同现身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的怀谷。
怀谷御剑指在他身侧栾木的脖子后方,那剑刃离其只有一寸之远,似乎随时可以要了他性命。
栾木亦是浑身湿透,却不如北云容走运,他被海浪冲散以后,在海水里挣扎许久近乎快没有力气时,好不容易看见水上有块浮木,于是他抱着浮木游划上了岸,却不想怀谷竟是守候在岸上,将自己给捉了个正着。
“随我回去,否则我就将他交于挽岚。”
“师叔,从止并非他所杀,他也并未驭灵者。”
“舒光在挽岚时亲眼看见他操纵亡魂,难不成你师尊所言还能有假?”
“操纵亡魂就一定是驭灵者?”
栾木嗤笑出声,引来了怀谷冷眼。
“那你如何解释你脖子上的伤口?”
“若是我不解释呢?”
“那你们两人今日必须有一人随我走。”
“自然是北离随你走了,我可不想栽在挽岚手里。”
怀谷对其轻蔑一视,“此人如此苟且,离儿你当真还要再护着他?”
北云容看了眼被剑所挟持的栾木,其眼波不惊,复而对怀谷言道,“我随师叔回去。”
说罢,他朝着怀谷走近,许是怕他反悔逃走,怀谷拿出备好的绳索缚在了北云容的手腕,然而就在怀谷如约收回长剑时,北云容反手从剑匣抽出一十方,砍断了手上绳索,带着栾木往后逃走。
然而不料身后有念卿围堵,他如曲逆那日一般,在地上生起火墙,拦住了两人去路。
“咳咳咳……咳咳……咳……北离你竟是为了此人欺骗我!”
怀谷情绪激动非常,猛烈咳嗽起来。
“师叔不要动气!”
“你教我如何不动气?枉费我养育了你二十几年,竟是比不过一人的花言巧语吗?!”
“此事不如你所想。”
“我对你们一再手软,是念及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子,你竟是如此对我,那我便是不再客气了。”
此言一出,十把剑瞬间朝着栾木飞至,来势迅猛,栾木深知自己根本躲避不开,本打算硬抗下,却不想日巡突然冲出,十把剑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日巡霎时无力,跪倒在地上,而栾木脖子上的白纱也被剑气划破而散落开。
“居然操控阴灵相护,你还说自己不是驭灵者?!”
这一次,怀谷不给栾木争辩的机会,便是将长剑排列至身后,欲发动第二次攻势,然而就在长剑再次伤及栾木和日巡的瞬间,北云容上前将他们护住,这举措惹得怀谷心头怒火更盛。
“让开!”
“求师叔收剑!”
“你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你离经叛道,我今日便替舒光教训于你!”
怀谷催动着身后十剑,对准了前方二人,正欲发剑时,两个身影从树林中窜出,跑到了他面前阻拦。
“师叔求你住手!”
栾木抬眼看见前方两人居然是北茂和北温凡,两个小子身上全是泥灰,头发杂乱不堪。
“你们二人为何在此?”
“我们是偷跟着师叔来的,师叔你听我说!栾木前辈他不是什么驭灵者,他是鬼神判官!”
“你胡说什么?!”
“温凡!”
栾木在其身后怒斥一声,温凡怯弱地回头看了眼他,而那一眼里竟是泛着泪光,他记得之前栾木说过暴露身份者,便是会被写入生死簿,所以他才一忍再忍地不敢开口替他辩解,但知道怀谷师叔是动了气,再不解释,怕栾木凶多吉少,于是也顾及不得,状着胆子开了口,“就……就算你把我写入生死簿里,我也要说,我不能让师叔再误会下去了。”
“师叔,温凡所说是真的,栾木他操纵的不是什么亡魂,而是阴帅日夜巡。”
“日夜巡?”
听闻此言后,怀谷转而看向地上日巡,他因为受不住剑气所伤而化成了毕方鸟,怀谷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所言。
他惊异地看向北云容,“你也是知道他的身份?”
“是。”
“那为何不告诉挽岚实情?”
“他身藏生死簿,若是被人觊觎抢走,定会央祸众生。”
“所以我希望怀谷真君也勿将此事告知于其他人。”
栾木将日巡送回鬼界后走来鞠躬而礼,怀谷上下打量此人,“你果真是鬼神判官?”
“真君刚才也亲眼看见了日巡的真身模样,难道还有假吗?试问有哪个怨灵可以化作毕方鸟呢?况且日巡并非为我所操控,只是作为下属听令于我而已,并非是驭灵一术,而关于驭灵一事,我亦是在调查,真君似是知道些内情,可否将其告知于我?”
“往那边找找看!”
不待怀谷回答,远处倏忽传来一声呼喊,北茂和北温凡听见后二人神色突然变得紧张,“糟了!是凰炎弟子!他们来找我们了!”
“你们作何要被他们搜寻?”
“我们是偷偷闯进凰炎的,他们将我们当做了贼人,一直在找我们。”
“不如去我屋里避避吧。”
旁侧的念卿提了议,栾北二人虽对其有所顾虑,但是眼看着几红衣人往此处而来,眼下别无去处,只得同意,随着去了桃源岛的东边弟子房内,几人进了厢房后,听见门外并无动静,北温凡懦懦地扯了下栾木的衣衫。
“前辈,你的身份是我说出去的,此事与北茂无关,你若是要写名字于生死簿上,写我一人的就好!”
看着温凡那小子说得诚恳,栾木不禁笑了起来,“好啊,硬生生被带走魂魄是很疼得,你可做好准备了?”
“是!”
“北温凡,谁要你来背锅?!此事我也有份,凭何只写你一人名字?!”
北茂拦在温凡身前,两人争论不休,栾木看得倒是捧腹大笑,他拍了拍二人脑袋,“我不过是唬你们的,你们竟是当真了?回收生灵与杀人无异,那可是会被处刑的,我才不会做这等害己之事。”
“你竟然骗我们?!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是是是,狗蛋儿我错了。”
“不许这么叫!”
“那北茂大人,小的知错了。”
隔了那么久没有与北茂拌嘴,栾木想念得紧,温凡还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知道是谎言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好了,北茂,我们不用死了!”
他握紧了北茂的手,笑得纯真烂漫,北茂一时红了脸,点点头附和。
第108章
欢笑一场过后,心情也轻松不少,北云容搬来一张木凳让怀谷坐下,给他理了理身上衣袍,栾木见状,忽然想起了方才被打断的正事,于是收敛起自己嬉笑的嘴脸,神情瞬间严肃下来,借用念卿房里的水壶倒了杯茶水,走于怀谷身前鞠礼后将茶杯递于他。
“怀谷真君,还望你能告知我驭灵者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用何法控魂?”
然而怀谷面对此问,也不过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叹气摇头。
“其实我裕溪们至今都不清楚,驭灵一术究竟是如何操纵亡魂的。”
“不清楚?那真君是如何知道的驭灵者?”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但我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候我与舒光都不过是月清尘门下刚刚结成金丹的小徒而已,随着师尊四处捉妖除祟,而就在刚下山的那一年,各地邪祟不知因为何原因,突然变得猖狂肆虐,频繁又残暴地袭击百姓,闹得人人惶恐不安,无论行于何处都如同死城般凄凉空寂,之后情况愈发严重,死伤者越来越多,江湖各门知晓不能放任怨灵如此下去,于是皆是派出人手支援救助,我与舒光亦是在其中四处奔破除祟,而后兰陵城内突然爆发大量死灵,修真士们尽数赶至,但其怨灵怪异,用缚魂收服不得,我们也只得出手驱散,那些怨灵如同有意识般与修真者们厮杀成一片,整个兰陵顿时陷入混战之中,而就在此混乱时,独独有一人泰然自若,他身披斗篷,看不清面貌如何,踱步而来,身后跟随着大量怨灵,众人只听得他一声令下,其身后的怨灵便是冲上前支援。”
“怀谷真君所言的怪异与我们在曲逆所遇见的情况相似,可我们在曲逆时并没有看见有人施令……”
栾木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复言道,“那你们后来如何了?”
“兰陵一役,是个劫难……,那些怨灵不似寻常邪祟,阴力更为强盛,修为尚浅的修真者根本不是其对手,于是众人在兰陵之中陷入了苦战,虽然对方只有一人,但是其操控着怨灵作为武器,怨灵源源不断地来,战斗了近一夜,我与舒光二人修为浅薄,早已是体力不支,没有人能接近得了驭灵者,他们不是被怨灵咬伤就是被吸尽了阳气,死伤无数,但尽管如此,那一役仍是我们赢了。”
“如何赢的?驭灵者是怎么死的?”
“是我亲手杀死的。”
怀谷谈到此处,咳嗽了两声,将茶水给饮下润了润喉。
“师尊善于卜卦,可谓是天下第一,舒光的占卜术便是从师尊那里所习得的,下山时师尊便是算出了此番劫难,却未告知于我们二人,之后见到了兰陵惨象,他便知卦象上的凶之兆便是指的此,于是他直攻向驭灵者,驭灵者利用怨灵相挡,而师尊不顾这些邪祟撕咬,御剑将对方给拦住去路,随即冲我呼喊,纵使周身疲倦,我亦是强拖起身子提剑刺去,却不料那人徒手捉住了师尊的剑,将其给硬生生地甩开,看准了破绽之后,驭灵者转身欲逃,但因为苦战了一夜,操控的亡魂都已被修真士给铲除了大半,后来玉回前来支援的弟子围堵住了那人去路,于是我便乘机得手,将长剑刺中了他的命门,而后兰陵的怨灵全部阴力大减而被修真士们全部收服消灭,再后来年岁流转,我们未曾再见过驭灵者,许多修为不精者额已是入了黄土,还记得此事的,不过就我们几个门派里的长者而已,那日你在挽岚唤来阴帅,舒光便是误将你认成了驭灵者,为此我替他向你道歉。”
“无妨无妨,舒光真君也是心性仁慈,怕驭灵者再度危害百姓罢了。只是怀谷真君,我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
“在兰陵一役之前,可有何处频繁死人?”
“我记得当时似乎着实有许多村子被屠杀。”
屠村……
栾木听言眉头紧锁,奚子奕当时也是为靖华修炼驭灵术而到处杀人获取亡魂来练习此术,曲逆之所以会成为驭灵者的选择地,恐怕是因为其周边存在乱葬岗,无须他动手杀人来暴露身份,就可以练习驭灵一术,着实是便利之择。
说起来,奚子奕当初告诉过他靖华知晓驭灵术,而之后又在庄华的暗室里发现了藏有的驭灵书卷,柴桑调查怪相是庄华亦是在场,这一切都未免太过巧合?可当时他还用金丹维持着奚子奕的魂魄,哪儿有余力来操纵亡魂?
“怀谷真君可知道当初那驭灵者的来路?”
“当时我刺穿了他的命门后,他身上便是突然起了大火,烧毁了他的面目,连模样亦是看不清,更是不知其身份。”
“那么会不会有可能是挽岚弟子?”
“为何如此想?”
“只是猜测……”
栾木本欲开口解释,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几人瞬间警惕禁声,屏气静待外面动作。
“念卿师弟?”
门外传来在桃树林中遇见的那两人声音,念卿没有答话,眼神示意屋内人从窗边逃走,然而几人刚至窗边,便看见外有人影闪过,看样子这厢房在他们谈话间便是被包围住了。
“念卿。”
许是因为屋内许久无人回应,又一声唤名,但却不是方才那人的声音,念卿惊觉,情势似乎大不妙,因为唤他之人便是凰炎宗主明恭。
怎会扰动了师尊?看来他们这是认定了屋内有人,若是再不开门,只会引人怀疑。
于是念卿咳嗽两声,众人于屋内各处藏匿好,他这才缓缓挪步至门前,将门给推开至半掩,门外站着一头戴金冠的男子,发冠两侧还留有金缕带,他身披红艳长袍,凤眼傲视而下,气势颇为不凡,而其身后跟随着一众弟子,念卿对此位前者鞠躬而礼。
“明恭师尊。”
“念卿你何时回来的?”
“才回来不久。”
“你两位师兄告知我说,你来鸾金阁见我来了,可我为何不见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