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深:“......”
温窈窈:“......”
虽然是事实,但一句话好像同时得罪了两个人。
安怡然说完,还补了一刀:“我们下个月开亲子运动会,我已经邀请窈窈老师当我一半的家长了,舅舅, 你要加油呀,不然别人家都是爸爸背妈妈, 我们家是窈窈老师背你。”
薄时深:“......???”
这丫头现在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了吗?冒充家长这种事也敢先斩后奏。
温窈窈也有些懵,压根没听安怡然提起这件事,见男人脸色冰冷,正要解释, 安怡然扭过头,冲她眨眨古灵精怪的大眼:“窈窈老师,我都告诉你我的小秘密了, 你会答应我的吧?”
温窈窈:“......”
此刻有点点想要一个没听过小秘密的自己。
薄时深看穿安怡然的套路,敲敲她头,对不知所措的温窈窈淡淡解释:“她开玩笑的,不用当真。”
“我没有——”安怡然的嘴被一只大手堵住了。
温窈窈窘迫感稍微缓解,点点头,发现时间不早了,收拾东西准备走,安怡然还想留她吃晚饭,但不管是薄时深还是温窈窈本人都没有和对方一同进餐的想法,异口同声拒绝。
安怡然只好不高兴地目送温窈窈离开。
郑景开车送温窈窈去邻近的地铁站,回来时,见安怡然抱着一本立体童话书,小肉手戳着纸片人公主,兴致好像不怎么高,逗她:“小然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窈窈老师?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小景叔叔你好肤浅。”安怡然奶声奶气地怼他,“童话书里的公主也很好看,可我也没特别喜欢她们啊。”
“那为什么呀?”郑景心说这不废话,2D的哪有3D的抱着手感好。
安怡然小脸一扬:“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和窈窈老师的秘密。”
郑景:“......”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小问号?
一脑门问号的老男人郑景飘走了,去找薄时深汇报工作。
地铁靠站,轰鸣声渐渐熄灭,温窈窈靠着车厢,出神地盯着隧道,脑海中在想下午安怡然告诉她的悄悄话。
“窈窈老师,我要告诉你的小秘密就是,”小姑娘靠近她耳边,稚嫩的童音和奶香一同扑面而来,软软地戳人,“你身上有和我妈妈一样好闻的味道。”
地铁骤然加速,轰鸣嘈杂,温窈窈回过神,心底有些酸胀,摸出手机点进班级群,找到备注是安怡然妈妈的名片。
薄时深正在书房工作,手机忽闪。
一条新消息。
【#温窈窈#请求添加你为好友:然然妈妈,我是负责然然班的中教老师。】
然然妈妈?
薄时深盯着这个直接给他转性的称呼,想了很久,才记起是过年时他姐用他的微信和老师交流,给他改了群备注。
安怡然有一个专职负责她学习的家庭老师,也在这个群,平日里带过安怡然的幼儿园老师们都已习惯了有事直接找家庭教师对接,薄时深平时很少看班级群,所以压根没发现自己顶着“妈妈”的头衔潜水了很久。
这会上来就被人喊妈,薄时深额角跳了跳。
感觉自己好像凭空有丝分裂多了个儿子。
他按下通过,回:【怎么了?】
温窈窈没想到对方回复这么快,斟酌片刻,简洁明了又不失亲切地描述过安怡然在幼儿园的表现,最后委婉表达:【如果您哪天方便,我想和您详细聊下然然的情况,视频语音都行。】
刚发完,收到言简意赅的俩字:【现在。】
现在?
温窈窈还在诧异怎么安怡然的家长完全不是她说的忙得都没时间看手机,紧接就看到屏幕上方的昵称一栏,变成了“薄时深”。
薄、时、深?
深?深哥,名字好熟悉啊......
等等,那天那个百货公主怎么称呼安怡然的舅舅来着?薄总?
温窈窈猛地呛到了。
完全没想到会以这种极其尴尬的方式知道男人姓名——一大排带有波浪号~的“然然妈妈”,还在对话框里齐整整地冲她笑。
自从认识薄时深,温窈窈就拿到了尴尬剧本,没有最,只有更。
她生无可恋地扶额,想shi......
手机再次亮起。
一个大写的问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男人的不耐。
温窈窈手忙脚乱打字:【没事,就是想说你和然然的父母有时间了多陪陪她,她很需要。】
对面沉默了片刻,许久,一个看不出情绪的“好”。
夜风从车厢连接处呼啸翻涌,呼呼啦啦地轻晃,偶尔闪过窗外明灭的广告屏,温窈窈盯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犹豫了瞬,然后把薄时深的备注改为了“然然舅舅”。
翌日周日,是个晴天。
早上起来就闷热无比,热浪从四周裹挟,无孔不入地浸透人皮肤,在地面晒了一圈后又从脚底钻入,人赤脚站地上,像准备下锅的锅贴。
夏天真的到了。
温窈窈收拾好出门,饶是她这种不怎么爱出汗的体质,顶着骄阳走到地铁站时,额发也有些沁湿。她收起伞,踏进清凉,摸出手机确认了下时间。
下午一点在市中心的费德大厦有场商业宴会,也就是温窈窈之前和人定好的兼职,她要做的工作不多,在宴会举行的过程中配合主办方要求,弹几首钢琴曲应景即可。
十二点四十,温窈窈提前抵达,换过衣服,候场准备。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在一廊之隔的地方安静接客,陆陆续续迎来西装革履的客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薄总,宴会三点结束,您要见的陈总大概是两点左右过来。”十二点五十五,英俊斯文的男人出现在宴会厅,剪裁得体的衬衫低调质感,和笔挺西裤勾勒出颀长身材,郑景跟在他身后,低声汇报,“咱们活动的决赛预计一共五个小时,两点到三点是选手们入场,三点后是换装形体展现和个人才艺,我让小张已经在酒店正门提前等着您了,您见完陈总回去,刚好不耽误。”
薄时深淡淡颔首,从侍者托盘中端起一杯红酒,走到一处落座,漫不经心地应付来来往往攀谈的客人。
下午一点,宴会开始。
悠扬琴声流淌在光芒璀璨的吊灯之下,钻进银灰色的大理石,被人声鼎沸轻轻阻隔,而后回荡在只有一个听众的少女耳边。
指点江山的人影与她分隔两个世界,持续激昂,偶尔安静,模糊了某个出众又淡然的身形。
窗外蝉声嘶鸣,日光毒辣,夏至后的第一个周末,就这样无声消逝在充斥着嘈杂的黑白琴键。
同一时间,栽满梧桐树的长街风起,君博大厦大厅敞开,铺满花瓣的红毯迎来一群又一群的年轻姑娘,兴奋与聒噪齐飞,阳光穿透绿荫,映出她们脸上幻想一夜走红的美梦。
赵一荼推开车门,踩着一地斑驳光影款款走进,足有十厘米高的鞋跟被她藏在了拖地的长裙。
“您好,请出示您的身份信息。”大堂井然有序地分布着几个登记台,工作人员从电脑后抬起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赵一荼回对方一甜美笑容,取出身份证,递给她。
工作人员随意瞥了一眼,没接,手指麻利地在键盘上打字:“赵荼荼,赵、荼荼,诶,怎么没有?......”
不等对方继续查下去,赵一荼忽然惊呼一声,歉意地拍拍头:“啊,抱歉,我忘记我报名时用的曾用名了,您再试试温窈窈这个名,温度的温,窈窕的窈。”
说着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啊,之前跟的父姓,总是记岔。”
这年头因为家长离婚改名的多了去了,工作人员倒也没在意,输入她说的新名字开始查找。
这次很快有了结果。
她看眼电脑,有些不悦:“确定参赛是吧?你之前给的回复是有事无法参加,我们需要再确认一下你是否是本人自愿参赛。”
“是自愿。”赵一荼一脸歉意,面不改色地背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我那个时候的确有事,本以为来不了了,没想到还能赶上,我是真的很想参加这个比赛,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工作人员脸色稍缓:“呃,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就是不一定有你尺码的服装。”
她说着,麻利地打印出赵一荼的名字号码,冲她指指不远处的负责人,“你去找那个蓝衣服的,让他带你看看备用服装里还有没有适合你的码数,然后去候场室。”
赵一荼连忙接过,再三道谢,转过身,微垂的眼尾无声上扬。
人走远,空闲下来的几个工作人员聊天:“诶,奇怪,你们说这有人改了名,这脸也能跟着改吗?我还是第一次见报名的证件照比本人还好看的,刚才差点儿以为她是不是微调失败了。”
“长残了呗,可能证件照是十八岁照的,现在二十八。”
“唔,也对,主要是她当初的报名照太惊艳了,卧槽惊为天人,别人传上来的照片都是重度美颜加磨皮,亲妈都认不出来的那种,她却是照片比人好看,啧啧,也许是当初给她拍照的师傅技术牛逼。”
“你是说刚才过去的白衣服姑娘?我瞅着本人长得也可以啊,就是妆好像稍微有点浓,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来的姑娘哪个妆不浓,本来就和照片里长得不太一样,又个个顶着大浓妆,我眼都快瞅瞎了,只能根据姓名和出生年月来核对信息......”
领完衣服,穿过欢声笑语的莺莺燕燕,赵一荼径直走向最僻静的一条长廊,停在卫生间。
关门上锁。
转过身,一张与温窈窈有五分相似的脸出现在镜子里,乌发如瀑,黑眸红唇。
赵一荼目不转睛地盯着,红唇弯起,笑容嘲讽,夹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而后拿出化妆包,抽出卸妆巾,一点点地擦去贴在脸上的面具,当略显苍白的底色露出来后,她厌恶地盯着自己的寡淡眉目,低下头,一列排开瓶瓶罐罐,开始化妆。
许久,镜子里映出一张温婉娟秀的脸,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属于她,但又比她本人好看。
她满意地抿抿嘴上口红,微眯眼,退后几步,目光下落停在贴有“赵荼荼”三个字的号码,嘴角轻轻勾起。
然后,伸出手,指尖夹起刚才瞒天过海的假.身份证,无声收紧。
像对猎物势在必得的猎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欣赏够镜子里脱胎换骨的“美人”,才松开手,直起身,将衣领往下轻轻一拽,露出半只若隐若现的蝴蝶。
第十八章 (发现)
人声嘈杂, 琴声低缓。
矛盾又和谐地充斥着宴会厅。
薄时深漫不经心地支着长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眼眸微阖。
音符钻入耳, 潺潺如月光下的清泉,思绪放空的薄时深懒洋洋地抬眼, 视线越过西装革履的精英们,看到灯光暗下的地方,半边若隐若现的剪影。
白裙黑发,指法娴熟。
被几乎与她融为一体的钢琴隐入暗色。
薄时深收回视线。
因着杜总的姗姗来迟, 百无聊赖听了场钢琴秀的薄时深和他聊完,宴会已经结束,盛大的喧嚣随着人潮转瞬退场。
他起身出门, 回完郑景微信, 疾步去往电梯。
还没走到,身形微顿。
不远处,衬衫长裤的少女背着一只简单的帆布包,和主办方礼貌告别,尚未锁屏的手机界面正对他的方向, 隐约可见橙色的转账记录。
负责人的声音清晰回响在走廊,“......温小姐琴弹得真好, 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少女侧颜精致,身形窈窕,掩盖不住的风情从简单素净的邻家装扮似有若无溢出,教人完全联想不到台上弹钢琴时的端庄优雅, 她收起手机,回身准备走,看到他, 也愣了瞬。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薄总。”
音色软糯,语气不卑不亢。
薄时深听着这个第一次有了上下级概念的称呼,冷淡看她:“原来我在你这还有姓名。”
温窈窈一噎。
这是在指责她以前没礼貌???这怎么能怪她,他又没和她做过自我介绍,没直接喊喂已经很有礼貌了好么?!
但温窈窈脾气怂惯了,老老实实地回:“以后也会有姓名,一直有。”
薄时深:“......”
这个回答搞得他好像非常小肚鸡肠。
他才不稀罕。
每次见面不是尴尬就是制造尴尬的俩人再次无话可说,一前一后走向电梯,站定,不约而同地摸出手机避免交流。
却发现没有信号。
这特么的真是尬上加尬。
温窈窈只好点开手机上唯一一款不需联网的小游戏——数独——在旁边同样拿着断网手机却好像比她忙很多的男人气场压迫下,玩游戏消磨时间。
电梯平缓下行,狭窄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俩人形立牌各自占据一个角落,专注自己手机上的一亩三分地,互不干扰,和平划线,安静地仿佛对方都死了似的。
但温窈窈万万没想到,自己手机不够给力,刚解锁中等难度的俩关卡,“滴滴”两声,电量不足。
温窈窈:“......???”
说好的充电五分钟通话仨小时呢,怎么连两局游戏都没坚持住?!
她无奈地把目光从手里已沦为模型机的屏幕悄悄移开,看眼电梯,度秒如年地发现才到十五层时,无奈地揉揉头,假装对电梯里的广告牌产生了兴趣。
“甄漂亮美容医院”,塑身整形,开双眼皮,鼻综合......
一共一三十八个字,十一种配色,二十五种项目。
看上去很适合妆面一直半永久的曲菲菲。
所以,曲菲菲那种经常质疑人整容的性格,如果见到薄时深这样的长相,也会有同样的疑问吗?
温窈窈目光不受控地落在镜面里的男人。
思绪微微飘远。
他真的很帅,是那种无论何时看到他都会惊艳的长相,五官立体优越,气质疏离,风流是他此刻衣领严实也挡不住荷尔蒙的假象,禁欲才是他优雅贵公子外表的真实内壳,一如深情是与之对视时他眼底深潭荡漾出的错觉,凉薄才是他凌厉剑眉下暗藏的底色,不留遐想不露破绽,遗世独立如高山雪松。
这样的人,恐怕不会遭遇曲菲菲的无脑质问,因为整容也无法给出这样浑然天成的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