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认真地盯着他:“不苦。”
——在你回来以后,从前所有的苦都变作了甜,因为我知道,我满身的伤疤终会有你抚平。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个榜,上了个红图
我看了看上下左右
我的自带封面竟然是最丑的
吓得我赶紧买了一个
第29章 百日宴
江舟将温言送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一件事儿。
他眯着眼睛看路两边的旱稻田,半青半黄的麦穗儿垂在地上,这些田里的稻谷都已经收过,如今不过是二次长出来的一部分,田里头大多都干了,只有无限绵延的一片青黄。
温言抿着嘴走在他边上,皮肤冷白,双眼狭长,睫毛卷翘着,冬日里呼出的热气模糊氤氲了他的五官,察觉到江舟的目光,他疑惑地偏过了头:“嗯?”
江舟把他冰冷的手握进了掌心里,用指尖的温度暖着他:“马上就要到小一的百天时间了吧?”
他回来以后曾去打听过,小一是在寒露那一天出生的,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十七,再过四天就是百天。
温言记得很清楚,确实是到了,他爹娘为着小一的百天准备了不少时间,半个月前就开始张罗东西了:“是。”
他见江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忽然懂了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我爹娘的意思,还是在家里办,他们……他们不放心。”
江舟其实也知道,不过他心里残存着希望,不过一问罢了,对于温父温母让他办小一的百日宴这事他没有一分成算,只是他心里到底有些不好受,毕竟自己的儿子,百日宴却不能亲手操办。
江舟肉眼可见的有点儿颓丧,温言看着却觉得有点好笑,他摇了摇俩人牵着的手:“你不开心?”
“嗯。”江舟闷闷不乐的。
他难得这么憋闷,还有些小脾气,温言虽见的少,但他们也是认识多年了,对于该怎么哄他已经了如指掌:“不开心什么?”
江舟有个优点,他不开心归不开心,却不会一个人生闷气,在意识到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去分析自己为什么生气,每次到这个时候,温言只要一问,他就会乖乖地说出原因:“我只是觉得小一出生的时候我没有陪他,洗三也没有给他办,现在连百天也……”
他是为了这个,温言早就有所猜测,只是故意问了一下,见他坦诚地说出来,反倒有些心疼,然而心疼归心疼,原先定好的事情却是不能推了的,他只能换个方向安慰他:“没事啊,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后头还有抓周,及冠,咱们还要看着他娶妻生子,不过一个百日宴罢了,再说了,我爹娘也没说不让你去啊。”
是啊,温父温母根本没说不让自己去啊!
他总觉得温父温母之前对他不满,不会让他去,如今一想自己竟然想岔了了,若是他们真的不想看见自己,根本不会任由温言和自己交往啊。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温言:“爹娘不生气?”
温言哭笑不得:“怎么会生你的气,要生也是生之前那个人的,所有的错事都是他做的,我爹娘虽不知道那时候不是你,只是他们最近谈起你的时候,没有半点不虞了。”
最近的江舟实在很是努力,他爹娘也不能说什么,态度倒是软化不少。
只是江舟依旧没什么安全感,反复向他确认:“真的?”
温言瞧他难得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便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眨巴着眼睛安抚他:“是真的。”
江舟反手把他抓在手里:“百日宴在爹娘那里办,东西我来准备好不好?”
温言直说:“爹娘大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我瞧着也不缺什么东西了,或许还要准备一些别的,你明日得了空或者等会儿和我回家,咱们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江舟自然说好,转头牵着温言继续走,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又停住,问道:“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温言一副无辜的神色:“哪里怪了?”
“媳妇儿。”
温言心虚:“哎。”
江舟一挑眉:“你是不是把我当小一哄呢?”
温言扭头去看那一垄垄青黄,脸色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没有啊。”
“真没有?”江舟捏住了他的腰线。
温言腰间最为敏感,只是被轻轻握住都浑身哆嗦,这会儿被江舟掌在手中细细摩挲,再也忍不住,只能一叠声地认错,嘴里江舟舟哥地胡叫,才让江舟放开了手。
分明是江舟耍无赖,临了他还委屈巴巴地:“这才对嘛,怎么能把我当小一哄呢?”
温言压着脸上的热意瞪了他一眼:“幸好路上无人。”
江舟喜滋滋地把媳妇儿又牵进了手里,知道他面皮薄,得了便宜便卖乖:“无碍,这会儿哪有人啊,都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临了他又叹了口气:“真想快点把阿言接回家去。”
温言默默听着,没吭声,他知道江舟心中的顾虑,他想告诉江舟自己并不在意,贫穷贵贱又如何,有江舟的地方才是家,只是江舟向来执拗,认定了的事情从不会轻易改变,便是他也很难轻易影响和改变他的想法。
好在江舟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很快啦,等我把关东煮生意做完,多攒些银钱的时候就接你回来,开了春也暖和一些,小一也大点儿,这个季节挪动反倒不好,怕生了病。”
他絮絮叨叨做着规划,温言便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乱走。
冬天的料峭寒风呼啦啦刮着,江舟怕他冷的过分,便将自己早上带来的斗篷披在了他身上,那是鲁大娘知道他没收金镯子,让鲁项西交给他的。
斗篷是兔皮扎的,绵密保暖,脖颈那里围了一圈毛领,衬得温言更加白净温润,江舟到底是怕在路上耽搁太久,将他送回了家去,同时见了温父温母,约定了明日来商讨小一百日宴的事项。
老余头便在槐花树下等他,接了他以后和他聊些闲事:“我瞧着再过一个多月,这细河就得结冰了,你到时候若还要做生意,只怕要麻烦。”
细河一旦结冰,他们这些摆渡人便没法继续做生意了,依靠着船只的鸡蛋糕生意只能等开春冰化了亦或是靠着牛车进行,更遑论关东煮。
江舟倒不是很担心,再过小半月就是年节了,他总归要停一下生意的,等过完年了也就差不多了,只是他想着刚刚温言青白的脸色,心里想着,早晚得打辆牛车,还得是带棚子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吃猪肝
但是还是要努力爆肝
晚上还有
第30章 学艺
等江舟回了家里,便看见鲁项西已经蹲在了家门口。
鲁项西其实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刚出头,只是农村的汉子大多是刨土为生,看着便都是灰蒙蒙的,透着朴素的气息。
朴素的鲁项西手里捏着一袋子热水,在冷风里翘首以盼,老远看见江舟便迎了过来:“师傅回来了,冷不冷?”
江舟无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如今天气这么冷,你可以晚些再来,总比在外头吹冷风好。”
鲁项西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学艺心切,便只能把手里的热水递给他:“师傅之前提了一嘴这个,我回去研究了一下,你瞧瞧做的怎么样。”
那是江舟瞧见鲁大娘冬日里头剥豆子的时候,手上露出了长的冻疮,便随口提了一句,拿猪泡灌水能做成简易热水袋,外头罩一层皮毛防止烫伤就成。
结果鲁项西真的做出来了,还有模有样的。
江舟冻得没啥知觉的手刚一接触到这热水袋便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你倒是挺聪明,我不过提了一嘴你竟然弄出来了。”
他带着鲁项西进了屋子:“外头冷,我便先笼统地和你讲一遍,也与你示范一遍,你先看着。”
他动作利索地架好锅,磕了蛋加糖打发,边打发边讲到:“这是做鸡蛋糕里头最精细的一步,一定要加合适比例的糖,然后将鸡蛋完全打发,不能黏连。”
鲁项西认认真真看着,把他打发的力度和动作都记在心里,站着等他打发完。
然后发现站着站着腿就酸了,而江舟还在打发。
鲁项西:“……”
他迟疑了一下:“师傅?这……要打发这么久么?”
江舟便朝他笑笑:“是啊,这下你知道为什么外头的鸡蛋糕没有我的好吃了吧?就是因为缺了打发的这个步骤,他们说的那些鸡蛋糕,其实我也都尝过,多数都是将鸡蛋和面粉混匀了就蒸的,自然没有这个蓬松柔软。”
鲁项西肃然起敬:“师傅您一天要卖出好多鸡蛋糕呢,照这样打发岂不是很累?”他已经脑补了江舟每晚不睡,站在院子里打发鸡蛋的情形了。
刻苦,努力,敬业,他要多向师傅学习。
江舟哑然失笑:“哪能啊,我特意做了个机器罢了。”
他把放在角落里的那台打发机器搬了出来,这是照着穿越着记忆里做的简易打发器,没有通电,纯手动,虽然还是很累,但总比靠着两根筷子、一双手臂纯打好。
打发搅拌的那一块儿是用铁丝掰成的,一根根铁丝围成椭圆,因为不像记忆中能通电,为了节省时间和力气,他的铁丝比较紧密,但也没有特别多根缠绕在一起,怕卡东西,把手那一块用的是几块叠在一起的榫桙结构的圆木盘,中间的把手便是榫,打发的时候只需要握住把手,像铁匠摇风炉即可。
若是有打发不到位的,等统一打发之后再重新调整手动打发即可,这机器可给江舟省了不少的力气。
鲁项西这个时候只有满心的敬佩了,他在想同样是脑子,怎么到了江舟这里就这么聪明呢?
教完了打发剩下的步骤实在简单,江舟挨个展示了一遍,让鲁项西自己试一试。
同时站在旁边指导他,指出他的错误。
因为只是练习,做的鸡蛋糕的分量并不多,江舟并没动用那机器,再者,过于依靠机器也不好,鲁项西以后做鸡蛋糕生意的时候是免不了要创新的,只有熟知每一步的步骤和效果,他才能学会自己创新,而不是拾人牙慧。
同时江舟告诉他:“其实你瞧着现在的鸡蛋糕只是最基础的,你要将它作为谋生手段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是不是能添些东西进去,让一块糕点味道变得丰富多彩,而不是一直这样平平无奇,一样糕点吃多了总是会腻的,若是不在它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它总会成为过时的东西。”
见鲁项西听的认真,他又当了他一句师傅,免不了想要多教他一些东西:“不仅仅是鸡蛋糕,我教给你的这个打发步骤,同样能够适用于别的东西,你打发的时间不同,打发的对象不同,哪怕鸡蛋和糖的比例不同,都能产生不同的效果,我如今只是教你做最简单的鸡蛋糕,往后你要学的东西、或者说还需要尝试的东西还有很多。”
鲁项西听得懵懵懂懂,手上依旧打发着蛋液,脑袋里被猛得塞进了一堆和自己以往所知晓的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只觉得头都大了,却又有一种特殊的新奇感觉,就像被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他是习惯了地里刨土为生的庄稼人,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也不过是邱员外那里招人的时候去掺了一脚,结果因为体格健壮被选进去了,稀里糊涂地在里头做工,又稀里糊涂地被踢了出来。
如今又稀里糊涂地成了江舟的徒弟,跟着学做鸡蛋糕,可他不打算再稀里糊涂下去了——都糊涂了小半辈子了,再糊涂下去他连媳妇儿都娶不上了!
一想到那个娇娇切切等他将她娶回来的媳妇儿,鲁项西就浑身都是干劲,手上动作加快,一个鸡蛋愣是给他打出了虎虎生风的感觉。
同时,江舟说的那些话他都挨个记在了心里,即便现在听不懂,但是以后肯定能听得懂的!
他打的认真,江舟便没打扰他,自个儿转身准备去收拾关东煮的东西,转身的一瞬间,他好似看见什么,便回了一下头,才发现鲁项西手上缠了一根布条,还花里胡哨地缠了个小蝴蝶结。
他有点迟疑:“你这手怎么了?”
鲁项西脸蓦地红了:“没……也没什么,就是做那个热水袋的时候把手烫着了。”
江舟面色诡异:“然后你给自己包扎了个蝴蝶结?”
提到蝴蝶结,鲁项西便嘿嘿地笑:“不是……这是我媳妇儿给我包扎的。”
他这次打定主意要做鸡蛋糕的生意,自然想和媳妇儿交代一声,让她安心,便趁着送热水袋的时候和媳妇儿说了一声。
结果就被媳妇儿看到了自己烫了的手。
他想到媳妇儿通红着眼睛替他包扎的样子,觉得心里又甜又酸。
江舟的脸色更加诡异了——他忽然知道每次卢大郎看他和温言是什么心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有。
江舟:万万没想到我也有吃狗粮的一天。
此时的江舟=看江舟温言秀恩爱的卢大郎=屏幕前的你们
掐腰狂笑.jpg
第31章 百日宴(2)
卢大郎心情怎么样,不是江舟考虑的范围,他教完了一身干劲的鲁项西,又收拾好第二天要准备的东西,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他先到温家去,商量百日宴的事儿。
说起来,从他清醒后就登过两次温家的门,两次都被拒之门外,其余时候他只送到村口树下,目送温言回家,不知为什么,这回登门,他莫名有点儿紧张的意思在里头。
他摸索着铜环,还没扣响,门便从里头打开了,温远行端着一盆水从门里走出来,衣角插在腰带里,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四方脸,只是这回见到他没有再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只是偏了偏头示意他进去,便趿拉着鞋去外头倒水。
李月娥在灶台上弄早饭,听见外头的动静便问:“言言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小一醒了没有?可是要喝奶了?”
半天没听见应答,她才从里头探出脑袋来,见是江舟,倒也没说什么,只招呼道:“你先去里头坐会儿,言言这会儿还没起来,昨天小一闹腾的厉害,半宿才睡着。”
江舟从前也来过好几次,熟门熟路就进去了。
温言还是睡在他没出门前的那间屋子里,碧青色的帐子,他面朝床里头蜷缩在被子里,手搁在小一身上,揽着他不让他乱动。
温言的睡姿很标准,不像别人那样睡的四仰八叉的,他睡觉的时候格外乖巧安静,连呼吸声都是浅淡的,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江舟不想吵醒他,便坐在床边沿看着他们俩睡觉,不过一小会儿,小一竟然睁开了眼睛。
小孩子都好动,一觉睡醒了条件反射性地瘪嘴想哭,只是他还没哭出声呢,就瞧见头顶有个人朝他做鬼脸。
那张脸皱在一起,努力摆出一张猪的样子,小一都愣了一下。
就在江舟自以为哄得十分成功的时候,小一瘪瘪嘴,成功地被吓哭了:“哇啊——”
江舟面色一僵,赶忙伸手越过温言要去安慰他,谁料温言听见哭闹声也醒了。
温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江舟,条件反射地就抱住了他,还闭着眼睛在他脖颈那一块儿蹭了一下,嘴里嘟囔着:“舟哥,谁在哭啊?”
江舟简直哭笑不得,以前的温言也是,早上喜欢赖床,还爱撒娇,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是他最粘人的时候,也是他最迷糊的时候。
江舟被他搂着动弹不得,小一又哇哇地哭,不过一会儿,温言就彻底醒了,顾不上此刻尴尬的姿势,他转身去安抚小一,同时道:“去热碗牛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