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家人们的关爱下,乔深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到回镇上的那天,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在厚厚的棉衣下看不出来,但是祁硕每晚抱在怀里,摸着已经有一个弧度了。
月份稳了,加上乔深也确实是闲不住,祁硕千叮咛万嘱咐的,同意了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乔深自己也很有分寸。
西镇乔记卤味分铺已经装修完毕,张有福在西镇家里过完年,乔深就让他留在西镇把守,祁硕又驾着马车带着一家人,前往西镇准备开业工作。
分铺布置格局也好,铺子还带一个后院,考虑到铺子比东镇的大,而且地段位置好,人流量较高,所以每日做的分量比东镇多了一倍,乔深便多雇了一个跑堂。
开业当天,林大少爷带着西镇有名望的商人们,前来送了贺礼,乔深感激,请众人二楼座谈。
林大少爷也是趁着今天聚着,来商议桥西巷子的事,“工匠们也都联系好了,这是图纸。”
乔深也不大懂建筑,他看了看,就是东西两镇都惯有的风格,倒也没察觉哪里不好,边问了工期。
两年乔深觉得有些久了,想了想,他说:“林兄,桥西巷子占地不大,如果可以让先划分出铺面,为何不让工匠们先建铺子,建好后先把铺子开起来。”
林大少有些不解:“不建宅院?”
乔深接着把话说完:“铺子起来就会有人烟,桥西巷子吸引了人,名气自然打出去了,到时候再放出风声,桥西巷子可以建院子,那些买不起院子的,自己掏钱建而已,还不就来买了,到时候他们自己建,咱们也可以节约一些成本。”
“官大人责问起来,只说是工期延长了,那也是工匠们的问题,又不是咱们不建。这地已经给扩了,开铺子百姓也往来了,还有什么是可以怪罪下来的呢?”
“乔兄妙,若只是建铺子,那一年便可建成,倒时候开了铺子,再慢慢建院子,也不耽误赚银子,就按你说的办。”林大少爷总结道。
桥西巷子也正式更名桥西街,众人饭桌上推杯换盏,欢声笑语气氛融洽。
……
五个月的时候,乔深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有时候他自己也奇怪,他除了肚子一天天的在大,一点怀孕该有的不适都没,从未有过孕吐,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闻不得鲜肉自带的腥。
夜里,小常乐在床里侧睡的香甜,乔深自打怀了以来,两人再没同房过,这会儿也不知道祁硕睡着了没,他伸手去摸祁硕的腹肌,感受着他温热的肌肤纹理,然后就被祁硕抓住了手。
“乔儿……”祁硕被摸的有些受不住,怕伤了乔深的肚子,他都是沐浴的时候自己解决。
就是初识云雨的时候,乔深也没有这么想过,但是一怀了身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祁硕怀里常常就想……
“大夫说可以……”
他还没说完,祁硕就抱起他去了隔壁厢房,因着他的身子,祁硕温柔克制,乔深倒是得了一种新的体验……
第二天乔深醒来,神清气爽,但是对上祁硕调侃的眼神,不免有些害羞。祁硕却很得意,只是乔儿第一次对他渴求,满足夫郎,他义不容辞。
乔深照例赖床,祁硕起身去做早饭。
乔深喝着玉米糊,对祁硕说:“酸儿辣女,我老想吃酸辣的怎么算?”
祁硕宠溺的笑,“说不定怀两个呢?把娘接过来吧,也好照顾你。”
“不能吧?都说我肚子挺小的,再过个月吧,现在还早呢。”或许是他每天吃好喝好,孩子不闹,他总觉得自己能行,不需要照顾。
祁硕想了想也同意了,毕竟他也经历过小常乐的出生,只是每每回到家,他都主动多做些家里琐事,倒是也不需要乔深太过动手劳累。
饭后乔深带着小常乐去了铺子,杨柳正在捞卤好的鸭翅,一大早的,这香味飘出去,直接唤醒了街上百姓的胃口,乔深上前去帮忙,杨柳忙道:“深哥,我自己来,你仔细烫到了……”
乔深无奈,他一个大男人,力气不能和祁硕比,比杨柳还是绰绰有余吧,他说:“哪就这么仔细了,不影响的。”
杨柳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端着盘子小心翼翼的放进窗纱柜里,弄完之后,他擦了擦手走去乔深旁边坐下,“深哥,我怎么觉着你比没怀的时候,皮肤还要好了?”
乔深摸了下自己的脸,他没什么感觉,“没有吧?”
许是胎儿不闹,他能吃能睡的,杨柳不说,他还真没感觉。
“每次看见深哥一家人,我都好羡慕,可是一想到我家的情况……”杨柳顿了顿,还是不打算说了。
乔深看着杨柳,这个出身贫苦,但是勤快又细心的小哥儿,自己是拿他当弟弟一样看待的,特别是养了小常乐以后,对着杨柳,他总有一颗老父亲的心操,“杨柳,你不要这样想,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
杨柳叹了口气说:“我总是怕连累人家,家里背着不少债,能当的都当了,过年的时候,木头哥来家里拜年,我都没法好好招待他。”
乔深惊讶,他第一次听说杨柳和木头有私交,不免有些猜测,“你和木头?他是不是想迎你过门?”
杨柳脸上倒只有为难,“前日送我回家路上,是提了一嘴,我反倒为难了。”
乔深不解,“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为难什么?”
“钱庄的钱大少爷派人来说亲了,只要过门就免了家里欠下的债,还许诺只要我生了儿子,便赐我一处院子,安排婆子照顾我娘,让我娘衣食无忧,安享晚年。”杨柳心里已经打算答应了,自深哥有了身子,木头哥来帮忙关铺门之后,木头哥就总是来送自己回家,几个月相处下来,彼此都有意,只是,他终究是个容易连累人的命。
乔深听完也沉默了,他想劝,但是他要想一个慎重的说法,万一杨柳跟了杨木头,日后不幸福,还不如跟了钱大少,起码富贵,“杨柳,你听我说,你还小,可能从懂事起,就要为家里的生计劳苦,所以在你的成长阶段,你被钱财左右着,但是你现在有能力了,你已经可以养活自己,钱都是可以挣的。”
杨柳听完,鼻头一酸,他从未觉得不幸,只是在他遇到一个个困难的时候,不免委屈,为什么呢?从9岁起就学会了帮娘洗衣服赚铜钱,13岁就去了酒楼做后厨帮工,寒天腊月里两只手冻在水里洗菜洗碗盘,每个月拿着有数的铜钱给奶奶买药,他都不觉得辛苦,熬完这辈子就好,可是他委屈在,有那么一个人给了他温暖之后,他不能回应,因为他会连累这个人。
“你只需要思考两个问题,第一,如果你没有债背在身上,你会跟杨木头吗?第二,如果你跟了钱大少,你能保证你一定生儿子吗?钱大少已经三十了,你过门就是七房,前面六房都没有生出儿子来,你不会觉得是他们六房的问题吧?”
乔深也不知道怎么用科学的角度去解释,是男方决定孩子的性别。娶了六个老婆都生不出儿子,还要娶,有钱庄继承就是了不起。
杨柳认真的听着,深哥就像他的外表一样,温润如玉,心似玲珑,他总觉得深哥的话说不出来的惊世骇俗,但是却特别有道理,“那深哥,你觉得过日子要和什么样的人?”
乔深想到祁硕,小常乐,铺子,家里琐事,想了想开口:“其实过日子不是说和什么人,过日子的中心是你自己想,只要这个人爱你疼你敬你,善良人品好,最重要的是你也喜欢他,你愿意和他相处,盼着和他同住。”
顿了顿,尽管在这个年代惊世骇俗,乔深还是开了口:“就算日后两人度日如年,合离就是,只要你不是依附他生活的,你有自己的养家活儿,你内心丰富坚强,又有什么过不下去的呢?”
第29章
乔深因为在病床上躺了六年,他太渴望有人陪在自己身边了,而不是为了工作给他喂饭擦身打开iPad给他看视频,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懂他的孤独。
母亲去世之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一个活死人,没有人会和一个活死人交流,单方面倾诉也不会和他倾诉。
所以他一醒来,身边有个孩子时不时的亲近他,有个男人沉默寡言的对他好,他就想对他们百倍的好回去。
别人早恋的年纪,他在经历丧父之痛,到了大学,他还没有开始就被检查出了癌症,他也没谈过恋爱,他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怎么样的,或许轰轰烈烈,或许平平淡淡。
但是乔深只想要陪伴,或者他和祁硕的爱情,就是从鸡皮蒜末的生活,从彼此陪伴开始的吧。
杨柳还沉浸在乔深刚刚的那番话里,乔深起身去后门做午饭了,他想吃点酸辣的,打算做个酸辣藕丁,再给小常乐做个糖醋排骨。
用酱和醋稍稍腌下排骨块,乔深先把酸辣藕丁做了,酸酸辣辣的味道一出来,乔深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锅里又重新烧油,把腌好的排骨煎熟之后盛起来,锅里再倒水加糖盐,等烫煮开变得粘稠,排骨重新倒进锅里,不断搅拌,就出锅了。
小常乐只要是吃爹爹做的饭,就没有胃口不好的,因为乔深自己本身贪吃,总爱琢磨些好吃的,养了孩子,做自己一个人爱吃的,总觉得对不起他,于是也就换着花样的投喂儿子。
小常乐还不会用筷子,祁硕给他做了木勺和木叉子,他这会叉着一块糖醋排骨,朝爹爹举着说:“妹妹吃!”
乔深心都化了,儿子这么懂事,他根本就不需要引导儿子和二胎友好相处,肚子里的还没出生呢,就被哥哥如此期待着。
他张嘴咬下了排骨,对小常乐说道:“好,爹爹喂给妹妹,常乐太棒了,常乐是最棒的哥哥。”
吃完饭,乔深装好食盒,和常乐说:“爹爹去给你父亲送饭,你要午睡还是跟爹爹一起去?”
小常乐这会儿拿着杨柳的小算盘,两只小手捣鼓捣鼓,倒像真的在算数一般,他玩的可开心了,头也不抬,“不不,常乐睡。”
乔深也任儿子玩,反正他送完食盒就回来了,于是对着杨柳说:“那你看着他,他要是困了,他自己会上楼。”
杨柳应了一声,凑过去和小常乐一起玩,他十分疼爱小常乐,也因为小常乐的存在,让他特别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乔深拎着食盒,慢慢悠悠的往祁硕哪儿去了。
祁硕一打开食盒盖子,酸辣藕丁的酸味就散发出来,他尝了一口,酸的不行,辣倒是还好,他调侃乔深道:“你现在都开始吃这么酸的了?只怕又是个儿子。”
乔深摸了摸肚子摇头,“不会,她好乖,我觉得可能真的是妹妹,乖巧文静的,女儿多贴心啊。”
都5个多月了,孩子在他肚子里都不怎么动,简直不要太体贴了,肯定是个女儿。
祁硕想到儿子天天缠着他咻咻,体重天天蹭蹭蹭的上涨,好在他力气大,赞同的点头,“女儿好,常乐昨天还央着我给他打张秋千,晚上我回去给他挂一个。”
乔深闻言笑了,秋千他也喜欢,“好,打一张大一些结实一些的,将来妹妹出生了,带她坐秋千。”
想到抱着女儿摇秋千的样子,乔深突然想到一个好东西,“硕哥,我刚刚见你在做木筐,你可以做一个摇篮吗?就和秋千一样的原理……”
这时候百姓们养小孩儿,从出生起都是做事的时候背着,睡觉的时候放大床上一起,要是有了摇篮,可就方便太多了。
像做木筐一样打一张小床,下面支起木架子,把小床挂在上面,还可以左右推动,方便哄孩子。
听完乔深描述,祁硕马上就懂了,打算开始研究制作一个,两人还在聊着摇篮,杨柳跑了进来。
“深哥!常乐不见了!对不起深哥,我真的看着他上了楼的……”杨柳这时候已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看着常乐上了楼,过了会他想上去看看常乐有没有踢被子,结果小床上空着!
乔深闻言眼前一黑,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真的丢了,这信息不发达的时代,他怎么找回他的儿子!
祁硕在乔深晃了一下身子差点摔倒的时候,瞬间站起来抱住了他,他强迫自己冷静,“乔儿,别慌,别慌,杨柳,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就刚才,我一发现,马上就央着隔壁茶楼帮忙看下铺子,立刻就跑来了,对不起,祁大哥,对不起,深哥,我……”
乔深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理智告诉他怪不得杨柳,可是他现在心急如焚,所以他疾步出了匠铺,往卤味店去,他想着可能小常乐只是顽皮,躲在铺子角落呢!
他后悔,他自责,他为什么不把常乐带在身边,孩子能跑能跳,本就是好动的年纪,他明知道,他还要把他丢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恨不得时间回到他送饭之前。
祁硕扶着乔深,快步走着,嘴里不停的安慰乔深,“别急别慌,乔儿,常乐不会丢的,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乔深抹了一把脸,没回应,到了卤味铺子,两人找遍了屋里,后院,没有!
乔深去左边问当铺,祁硕去右边问茶楼,两人最后问遍了附近的铺子,都说没有看到过小常乐。
乔记开业大半年,乔掌柜为人和善亲切,独子稚嫩可爱逢人边叫尊称,和周边铺子来往友好,一听乔掌柜说儿子不见了,大伙纷纷留一个人看铺子,剩余所有人帮忙在街上和铺子里,找寻乔掌柜家的独子小常乐。
祁硕甚至回了趟祁院,院门紧闭,院墙高耸,小常乐根本进不去,整条街巷找遍,小常乐不见了……
乔深告诉自己,自己不能出事,不能晕,小常乐还没找到,他不能放松,不能出事,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祁硕只听到啪的一声,赶紧抓着乔深的手,紧紧抱着他,“乔儿,别急,已经报官了,我打点过了,官爷们已经在帮忙找了,会找到的!”
“我为什么要把他留在铺子!”乔深发狠的去把那个算盘砸在地上,又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他从未养育过孩子,他也没有经验,只是他本能的疼爱小常乐,不免放纵了一些,可是他的放纵,让他失去了这个可爱的儿子……
杨柳跪在铺子门口,不停的磕头,他不敢开口,自从常乐不见了,乔深正眼都没瞧他,深哥还怀着身子,他不敢开口去刺激他。
祁硕也顾不得杨柳,他满眼都是他的乔儿……
杨木头站在匠铺门口张望,他不敢出铺子,祁硕让他守着,万一小常乐只是自己贪玩跑出来,别错过了。
乔深觉得自己再待在这个卤味铺子,他会疯掉,他呼吸困难,他想挣开祁硕往外走……
乔记卤味门口围了一群人,心里都揪着,乔掌柜像疯了一样,乔记小二杨柳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都见血了,大伙都唏嘘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一切都走向崩溃的时候,李立轩拨开人群,牵着永元,永元牵着小常乐,进了店铺,小常乐还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大祸,天真的喊了一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