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搭在微微曲起的膝盖下方,膝窝处, 裙摆掀得不高, 然露出的雪白皮肤与墨色的夜相对比, 纯而具某种原始的张力。
叫人看一眼, 便觉口渴。
沈令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移到谢灵乔脸上,而不是停留在那双腿之上, “以后不要这般在外边……撩衣裳。”他说着,一边将对方撩起的裙摆重新扯回去, 盖住那双小腿,盖得严严实实。
“为什么?”谢灵乔不解。
“影响不好。”沈令一本正经。实际上其实是——若是谢灵乔撩衣裳被他看到, 他可能会有, 嗯, 不太好的反应;若是给旁人看到, 他便很难高兴得起来。
“哦……”谢灵乔点点头,眨眨眼, 虽然仍是不理解,却依言没再掀裙。尽管还是有点痒……
他便悄悄隔着裙子挠一挠吧。
谢灵乔的小手隔着裙子动作时,沈令就将头转向另一边——他不看。
愈看便容易……
谢灵乔同他同舟共济这数月时间, 危急之时,两人更亲密的模样也不是没有,单论那洗澡时……该看到的自然都已看到,可此时,沈令莫名地不敢将目光停留在谢灵乔身上。
是的,他不敢。
等谢灵乔默默地折腾完,躺在这草地上便舒服得多,他眉目舒展开,一双手交叠于平坦的小腹上。草地在他们身下延展,星空下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稻田里秋季落下的桔杆,镰刀割过的伤口,平整、色深,花的清香浮在星光耀耀的野外的夜里。
谢灵乔随便想想,忽然问道:“阿令,你将来的愿望是什么?”
好像小学的时候老师问学生将来的理想,是科学家、老师,还是宇航员?
谢灵乔当然没有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问这个问题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沈令的视线原本是强迫着落在稍远处,听到谢灵乔的问题,下意识转回头。他这一回头,鼻尖差点挨上谢灵乔一缕垂下来而散开的乌发,发丝柔软,沈令分了分神,又重新集中注意力,眺望远方:
“天下太平、振兴崆峒。”
乱世吃人,谢灵乔同他这数月风餐露宿兽皮做衣,苦是苦了些,谢灵乔却还未见到真正的乱世——真正的乱世,与这偏安一隅的笙黎族的欢声笑语是万万不同的。
扶危济困是他爹从小教他的道理,他儿时流落在外,见过人间地狱的模样,因而从小立志为太平盛世而添一把绵薄之力;至于崆峒派,他出身崆峒,对原生门派感情颇深,又身为男儿,自当立志振兴崆峒,好与那声名显赫的武当、少林拼上一拼。
少年人意气风发,以沈令的天赋性格,志愿如此,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谢灵乔听他说道这八个字,脑海中自动自发浮现他将来心愿达成,且站在武林巅峰,为万人敬仰憧憬的画面,心知剧情顺利发展下去必然能够实现,便扭头对沈令抿唇一笑,眸中满满的鼓励:“你定能实现。”
沈令一怔,眉稍亦弯起,也冲谢灵乔笑,自信而坚定,犹带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气:“嗯。”
其实,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愿望未同谢灵乔言说。
他想娶谢灵乔,娶回崆峒。
当然,目下还不是同对方说的时候。再等等吧……等等。
沈令眸色略沉下来,心中如此告知自己,可目光仍是抑制不住地落在谢灵乔的眉眼、琼鼻、红红的嘴唇上。
“乔乔你的愿望是什么?”沈令问道。
谢灵乔沉吟,脑中却一片茫茫空白——愿望么……他似乎,没有这种东西。
他也没有非常迫切地去达成的事。最多最多……譬如在这个世界,最多活下来而已。
“好好活着吧。”谢灵乔唔了一下,说,语气也是不确定的。
两人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沈令也同谢灵乔说起自己儿时的事——包括糗事。时而将谢灵乔逗笑,逗得笑出声来。
每当谢灵乔笑,沈令胸中便涌起一种莫大的成就感。而且别说是谢灵乔的笑声,便算是谢灵乔打他,他也觉得可爱极了。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谢灵乔已经闭着眼睛听起轻缓的风声来,他闭着闭着眼,却感到沈令拉了一下他的手。
并未硬拉,准确来说,是握住,握在手心里。诸如此类动作两人之间做过的不要太多,谢灵乔自然并不在意,可下一瞬,他听到沈令的声音再次响起,沈令说——“乔乔,我能……亲你一下吗?”
谢灵乔睁开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要亲我?”他未经细想,脱口便道。
谢灵乔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溜溜圆,
十分不可置信的模样,轻声迟疑道:“不会吧……”
不像最初从沉睡中醒来时,那时候他尚不知亲吻是什么意思,便由着叶长安咬他的嘴巴,只是觉得不太舒服,却也没太过反抗——他如今不仅知道了亲吻通常是情人间所做的事,还懂了关上灯以后,两个人嘿咻嘿咻是做什么……
因而此刻,他懵了。他很难理解沈令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请求,因为他们只是朋友而已啊。
他哪里知道,自己已屡次在不经意间将人家沈令撩起火来,又不给灭;今晚两人躺在这幽暗处,目之所及唯彼此而已,他还什么也没想的把裙子撩起来,沈令偏开视线后,已是在默默忍耐。
天知道沈令有多么想……沈令虽年纪不大,却也到了订亲的年纪,哪能什么都不懂。
沈令这下是真的不想再完全忍着了。他想,他总得至少亲一下对方先。
但他了解谢灵乔,是以不可硬来,他要哄着……
沈令握着谢灵乔的手,眼巴巴地望着对方,眸中似融了无限希冀:“乔乔,我白天看到树林里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做这件事,我爹娘都未曾同我说过是为什么……可我实在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他愈说,声音愈低,小心翼翼,“乔乔,我只亲你一下,保证只轻轻碰一下……好不好?”
哈?
谢灵乔被这么握着手,听沈令语气这样诚恳而柔软……不禁犹豫起来。只是好奇而已么……
只是轻轻碰一下的话……
“可是我……”谢灵乔微蹙眉心,眸中略露纠结,原本想说“可是我姐告诉过我,亲嘴巴是情人间做的事”,又想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姐姐谢嫣妍,便将这称呼吞回肚子里,“可是我觉得怪怪的。”
他解释道。
是真的怪,他从没想过他和沈令会……这样子?
沈令仍是眼巴巴地望着他。
“嗯……你,亲一下自己的手背吧。”谢灵乔纠结过后,不自在的转过身躺着,背对对方,声音都有点闷闷的。
“我的好乔乔……”沈令张开双臂,抱着谢灵乔的腰,将脸埋在对方好看的肩窝处,继续默默撒娇。
反正,在谢灵乔心里,他只是个弟弟,而且很吃他对他撒娇这一套。沈令不甘而又庆幸地如是想着。
谢灵乔被他这样抱着磨,又被磨了一会儿,终于松口,谢灵乔勉强转过脸来,道:“那,只给你亲一口。”
他这说得像是把零食分给朋友,然后固执地警告对方只能吃一口。
沈令眸子亮起,立即认真地眨眨眼:“嗯!”
而后便扑上来。
谢灵乔感到唇瓣上一热,身上也多了属于另一个人的重量。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沈令身上的气息清冽、干净,带着点不油的稚嫩感。谢灵乔等着对方撤离,可是——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贴了这一下以后,不仅没有撤离,反而抓住他两只手,分开按在身侧,牢牢按着,趁他愕然间无师自通地撬开他牙关……
呼吸粗重,气息滚烫。
谢灵乔被压在草地上,身上是突然爆发的幼狼般的少年,
他在惊讶之后,竟不觉得很难受……
沈令察觉到谢灵乔不挣扎,立刻更加激动起来。
“阿令……”谢灵乔睫毛颤着,艰难地唤他。
夜空中星子闪烁,浓云早已驱散开来,有月光洒向大地来,皎洁美好。可是,天上的星星,都在看着他们呢。
不远处亦有踏歌跳舞的笙黎族少年男女,他们俩却躲在这里……
谢灵乔在恍惚间,觉得这是不大对的,可沈令又坚持说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说好兄弟之间举止亲密些再正常不过——沈令说他们俩便是好兄弟,是患难之交,于是谢灵乔又觉得好像是这样没错,亲密一些罢了……
亲嘴巴,不一定只能情人做吧。
可是可是,谢灵乔喘息着想,阿令会不会,亲得太久了一点……
正当此时,他的脑海中,一个略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沈令在意值已满,你需要在一天内脱离这具身体,出发寻找下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重逢被抓到的话乔乔就得小心小黑屋强制♂爱了_(:з)∠)_
鬼畜神医还有一章抵达战场。
当夜。
星光暗淡下来。一个少年身影从榻上小心地、缓慢地爬下,踩在地上, 几乎未发出任何声响。
他走到桌前, 以指尖做笔, 凭空画了一会儿, 变出一张宣纸、一支狼毫笔来,他握笔熟练, 刷刷刷在纸上写出几行字。
是给沈令写的信, 开头便是:“阿令亲启……”
是的, 他在给沈令写离别信。
谢灵乔低头写了一会, 忍不住回头,向正躺在榻上睡着,未被弄醒的沈令看去。
光线昏暗, 他看不清沈令此刻的状态,连写信也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薄月光。
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甚至等不到他随对方回到崆峒的那天。
他这次的破体质实在是坑人,身为壁画上的妖精, 仿佛很厉害似的, 可是又身负每七天便得攒足特定的那个人的在意, 攒不足便必死的设定, 一旦满了便得去找下一个人……便似得靠旁人的肯定与珍惜才能活下去。
他不懂这次的身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既定条件……但既是如此,如今的确需快快离去才是。若是等到天亮, 当面告别,谢灵乔又不知该如何同沈令解释,又怕编个理由的话, 沈令不信,那必将更加麻烦……
谢灵乔无声叹了口气,那气息逸在深夜里,有一点不可言说的怅惘涌上心头——只能再见了,阿令。
此一去山长水远,怕是再难相见。
谢灵乔写完这封信,墨迹未干,他将它抖一抖,放在桌案上,只带了装着点他在深山里挖的草药的包裹,轻轻推开门,又合上,连夜从此间离开。
门被小心地打开时,夜风吹拂进来,那点打在皮肤上的凉意马上又在门被重新合上时被阻挡在外。
沈令尚在榻上睡着,万事不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沈令朦朦胧胧间有点醒过来的意思,但还未到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去抱身侧的谢灵乔,但手臂一伸,什么都没摸到。
摸到的最多只是空气。
沈令心中一悸,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被子滑落,他身体绷紧如一根拉直的弦。——身侧没有人,唯有空气。
沈令面色发白,立刻下得榻去,点燃一支蜡烛,蜡烛发出的光亮将整间屋子照亮,尽管光线仍非非常明亮,拿了它察看整间屋子的情况已是足够。
沈令秉烛环顾,发觉此间唯剩他一个,休说是床榻,便是小小角落里都无谢灵乔的身影。
沈令如坠深渊,通身冰凉,寒意宛如从每个毛孔中浸入。
不见了、乔乔不见了……会不会是去上茅厕了?他胸中涌起微弱渺茫的一点希望,侧目,却注意到靠墙的桌案上那摊开的一张墨迹未干透的纸。
他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桌前,抓起纸张,籍着烛光看上面的字。
谢灵乔的字写得好看,毛笔字,并不算太工整,一眼望去却飘逸落拓,观赏性强。他在信上说谢谢沈令连月来对他的照顾,说这几个月是一段难忘的旅程,还说沈令很勇敢且意气风发……
最后说,他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须即刻动身,耽搁不得,约好的一起回崆峒,及让沈令教他武功,却是要失约了,他感到很抱歉……还让沈令不要找他。
沈令捏着这张纸,盯着纸上的字迹,眼睛发红,犹似要将其盯出窟窿来。
离开了……
只留一下一封信,寥寥几语便丢下他离开了。
那他是什么呢,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又是什么呢?
不是约定好一起回崆峒看奇花异草、去筑剑山庄拜访林花夫人么?
不是答应他会在崆峒多住些日子么?
如今倒好,甚至还未回到崆峒,人都跑了,还叫他不要找他……
沈令捏着信,用力将之揉成一团,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眼尾已成赤红,努力平复着不均匀的呼吸。
今夜,谢灵乔唇上的清甜味道犹在,沈令只要一闭眼便能回忆得清清楚楚。
失约是吗……
丢下他,离开是吗……
“乔乔,如果让我找到你……”沈令眸中,某种黑色的东西涌现,逐渐浓郁起来,他压抑地轻声道:
“那你可就,再也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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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灯镇上的福满客栈来了一名十分清秀可人的小伙计,十五六岁模样,白白嫩嫩,比镇上林员外家的千金小姐还要好看讨喜,水灵灵的大眼睛瞟谁一眼,谁便得酥了半边身子。也因此,福满客栈近日客似云来——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甚或某些好断袖之风的,都为着来瞅一瞅这白嫩小伙计。
客栈老板娘乐得牙不见眼,然而不到半个月,小伙计要辞工,老板娘急忙挽留,无果,只得放人,不过又多给了一倍工钱,顺便笑眯眯地捏了捏小伙计的屁股,把人吓得一退三步远。
春寒料峭,山冈上小道坎坷不平,兼有降温后的风吹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行走在道上,不禁以袖掩面,打了个喷嚏。